當最後一名狙擊手從我的視線裏消失後,我匆忙趕回觀察哨。


    路過中間坑道的時候,我看見李瑋正指揮幾個戰士把07毫米火箭炮彈放在坑道裏麵向敵人一方的掩體出口處。


    “擺它們幹嘛?又沒有炮,總不能擺這兒嚇唬敵人吧?”我有點奇怪地問道。


    “待會你就知道了。”


    一個戰士木訥地回了句話。他的手腳可靈巧得多,快速熟練地用被覆電話線將坑道裏找來的軍用蓄電池和火箭彈接在一起。


    沒空研究他們的工作,我獨自一人回到觀察哨,伏在潛望鏡上朝敵人陣地看去。


    敵人機械化部隊的出發陣地距我們大概有五公裏遠,躲在用工程機械臨時挖掘的掩體裏。


    看來今天晚上這幫孫子已經有所警惕了。


    今天晚上的夜色更加晦暗,沒有月亮,更看不見星星。


    今天白天空氣非常悶,外麵大概起了風,夾雜著硝煙的風裏帶著一股濃濃的潮腥氣。


    我伏身的地方被爆炸翻起的新鮮紅壤散發著濃鬱濕潤的氣息。


    “今天晚上要下大雨了。”我自言自語道。


    現在已經進入江南的梅雨季節,再過幾天雨水會更多。長江也已經進入汛期。


    快下雨吧,也許敵人就不進攻了。


    我胡亂地想著。


    夜晚幾乎是屬於敵人的,我軍裝備的夜視儀性能落後,在煙霧彌漫的戰場上,我們隻是在敵人幾乎靠上陣地時才能發現目標。


    戰士們都希望戰鬥發生在白天,至少大家都平等。


    放好剛分發的幾具煙霧發生器,我從坑道深處的牆壁窟窿裏拖出兩個寶貴的反坦克感應雷。感應雷上麵滿是血跡,其中一個已被我用電話線纏上留了大概七八米長的牽引線頭並裝在編織袋裏。這是中午我從塹壕裏戰士遺體旁找到的。下午戰鬥剛開始我就被炸昏,還沒用上。


    從牆角的彈藥箱裏拿出幾個5式步槍的彈夾,我胡亂檢查一下槍械後把彈夾插進身上的彈夾帶。手雷就不帶了,免得影響機動。


    彈藥已經不多了,這些都是從犧牲的戰友身上收集來的。後麵坑道裏有老雷他們從打死的鬼子那裏收集來的武器彈藥,其中還有一門坦克手從履帶被炸斷後敵人遺棄的戰車上拆下來的30毫米機關炮,但我大都不會用。M的覘孔式瞄準裝置不便於快速近距瞄準射擊,還不如用自己的東西來得順手。


    背著編織袋,我來到坑道地表出口的轉彎處,等待著敵人55毫米火炮壓製射擊結束後出去布雷。


    先到達的一發55毫米榴彈炮彈落在離我十幾米的表麵陣地上爆炸,然後更多的榴彈落在陣地的前後左右。


    整個大地在急速地顫抖呻吟,粗魯地拉扯著我的心髒。


    雖然背靠著一米多厚堅固結實的鋼筋混凝土牆壁,但我仍能感覺到坑道的劇烈震動,牆頂不時有崩落的混凝土碎屑落在鋼盔迷彩套布上。


    如果你曾經在和電影電視上看到這些場景可能不會有任何觸動,你得親身到洞裏感受一下頭頂爆炸的搖撼感。


    第一次在坑道裏經曆重炮轟擊的時候我幾乎被震瘋了。緊緊捂著耳朵躲在坑道最下麵,那種讓人無法忍受但又無處躲避的感覺讓我永生難忘。


    一陣陣刺鼻的炸藥硝煙順著風飄進掩體,被炮彈炸起的泥土和混凝土碎塊激濺在坑道洞口對麵的牆壁上再彈落在我的身邊,腳下很快堆積起厚厚的一層新土。


    我低著頭帶上頭盔帽簷邊懸掛著的耳塞試圖借這個時候休息一下,盡量不去理會敵人的炮擊。


    “你小子的運氣這麽好,不來當兵那幹什麽?”當老雷一次次看見新上的戰友逐一倒下而近在咫尺的我卻安然無恙,他總是這樣對我吼道。


    戰場上什麽事都有。


    我摩挲著臉上粗長淩亂的胡子苦笑起來。其實老雷的年紀並不大,隻有二十三歲,可他已經經曆了三個月貨真價實的戰鬥,是我們陣地上絕對的老資格步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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