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有沒有想過,要找到自己的家人呢?”


    昏暗的地牢裏,石壁上隻懸著兩根火把,映得少年的黑眸如琉璃般清潤剔透。


    這幾日,謝姮每日都會帶著飯菜過來探望他,還會和他聊聊天,說說外麵的世界是什麽樣的。


    謝姮雖跟著謝涔之去過很多地方,可每次都是因為公事,從未認真留意過外麵的風景,也從未見過普通人世間的樣子。


    在她眼裏,容清說的那些事情都很有趣,比如凡間的家人之間是怎樣相處的,人的一生隻有百年,生老病死,雖短暫,卻好像每一天都很值得。


    她喜歡那樣的日子。


    被問及家人,謝姮抱膝坐在草席上,想了想,“我師尊說,我天生仙骨,和那些從凡人之軀開始修煉的人不一樣,我的家人,應該也不是尋常人。”


    容清沉吟道:“能生下帶有仙骨的後代,想必隻有當世大能,如今修仙界,除了幾大仙門的掌門,還有極北幽都的神族,羽山附近的無垠之海、南海的鮫人族……這樣算算,似乎有些難找。”


    謝姮抿唇一笑,搖了搖頭,“不著急的。”


    她相信,總有一天,總是能遇到的。


    師尊曾讓她莫要執著於過去,但謝姮這些日子,接觸到了不一樣的人與事,和她從前所見都不大一樣,她似乎有些明白過來,她的事情,終歸還是要自己決定的。


    她想找到家人,那便一定要找。


    “對呀。”容清也笑,“不著急,反正日子還長著呢!大不了,以後我陪阿姐一起下山,說不定一下子就找到了呢!”


    謝姮望著他,非常讚同地點頭。


    容清被她直勾勾地望著,抬手撓了撓後腦勺,耳根有些紅,“我、我是說,我和阿姐一起找親人,畢竟我們都是要找的……”


    他也是這幾日才發現,謝姮長老看似有著與年紀不符的沉穩,實際上心思單純,毫無雜質,對很多事情都很懵懂,別人無論說什麽,她都願意相信。


    比如此刻,她便認真地說:“那我們就一起下山。”


    “好。”


    相視一笑,鄭重地許下約定。


    所有參與試劍大會的弟子已登記在冊,第二日便展開第一場比試,據說第一個上場的就是江音寧,她修為進步神速,十招之內將對方擊敗,大放異彩。


    整個藏雲宗都在談論這幾場比試。


    外麵熱鬧極了,謝姮卻獨自在禁地修煉。


    白羲晃著腳坐在樹梢頭,支著下巴,鬱悶地望著沉默打坐的主人,見她許久不說一句話,又實在是耐不住寂寞,跳下樹梢,跑到那封印前叫囂:“喂,大魔頭,都是你和把我主人害成這樣的!你快安慰安慰我主人,小心我主人氣得不看守封印了,換個比我主人討厭十倍的人過來!”


    這是什麽歪理?他還怕謝姮不要他了不成?


    一隻傻鳥,也敢在他跟前放肆。


    那魔頭冷笑一聲,“滾。”


    白羲更生氣了,少年叉著腰,像個小老頭,語重心長地和他講道理:“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你想想,我主人雖說是關著你,守著你,但那也是職責所在!你應該怪陵山君,而不是我主人,這些年隻有我主人跟你說話,就算你是魔,她也從來沒有凶過你,而你這大壞蛋呢?老是想殺了她,隻有像我主人這麽溫柔善良的女子,才一點都不記仇……”


    這隻臭鳥一旦開口,就囉嗦個不停。


    不知道是哪裏養成的話癆。


    煩死了。


    濃烈的魔氣衝擊著封印,代表著裏麵的魔頭開始暴躁想殺人了。


    白羲正在滔滔不絕,突然看到眼前的封印幽光大盛,藍光照得他心頭一悸,下意識往後踉蹌幾步,就在此時,一股濃鬱的黑氣直襲麵門而來,便將他緊緊吸入一團黑氣之中。


    那團黑氣緩緩漂浮到空中,逐漸縮緊。


    白羲隻感覺靈力在飛快流逝,“啪”的一聲,變成了雪鴞的模樣,不住地拍著翅膀掙紮,感覺渾身劇痛,慘叫出聲。


    “啊——”


    謝姮聽到白羲的慘叫聲時,心頭一驚,跳下床飛快地跑了過來,還未弄清發生了什麽,便感覺一團白花花的東西,“啪”地落在了她腳尖前。


    是一隻被拔禿了毛的醜鳥。


    那隻醜鳥仿佛受了莫大的打擊,夾著翅膀縮在地上瑟瑟發抖,像一隻還沒熟的烤全雞,琉璃般的大眼睛裏浸著水光,含著一股生無可戀的崩潰羞恥。


    那魔頭陰惻惻地警告:“謝姮,管好你的雞。”


    白羲在地上打滾,崩潰大哭:“你才是雞!嗚嗚嗚嗚你全家都是雞!”


    那魔頭古怪地哼笑一聲,白羲嚇得一哆嗦,再也不敢吱聲了。


    謝姮:“……”


    啊這,可真是猝不及防。


    謝姮沉默許久,小心翼翼地將這隻禿鳥捧了起來,崩潰的白羲一頭紮進謝姮的懷裏,像是在撒嬌。謝姮低下頭,抿緊唇,又好似沒忍住般,扭過頭去,露出一絲轉瞬即逝的笑來。


    <a href="http://m.xiashuba.com" id="wzsy">xiashuba.com</a>


    “噗嗤。”


    這是她這麽多日以來,第一次笑。


    眼睫輕扇,眸光流轉。


    世人皆知她是謝姮,卻都忽視了她個怎樣的美人,而在這陰森的禁地中,少女笑眼盈盈的模樣,如一簇火,刹那間點燃了這漆黑冰冷的夜。


    封印裏的魔頭握著極寒的鐵鏈,冷漠地盯著這一幕,眼底透著深入骨髓的陰鬱偏執。


    可真是美好。


    美好得讓人想毀滅。


    他就是地獄裏索命的厲鬼,隻想將一切光踐踏在腳下,任其跌落泥潭,髒汙不堪,隻有同樣冰冷汙穢之人,才能接近這般惡心的他。


    真想看她墮落的樣子呢。


    謝姮沒有理會魔頭陰鷙的目光,隻抱著懷裏的禿鳥,有些嫌棄地數落白羲:“你招惹誰不好,跑去招惹那隻魔?”


    白羲生無可戀地縮在謝姮的懷裏,已經自閉了。


    謝姮把它放到石床上,先認真地把這隻醜鳥翻來覆去地檢查一下,確認他有沒有受傷,白羲卻羞恥極了,覺得自己像沒穿衣服被非禮的少男,拚命地捂著自己的身子,吱吱亂叫。


    白羲:完了完了這下被主人看光了!!!


    謝姮:“不許動!”


    “嗚……”白羲嗚咽一聲,索性捂著自己的臉裝死。


    白羲以為這已經是對鳥生的終極考驗了,但他想的實在是太簡單了。


    因為舒瑤來了。


    舒瑤時刻關注著試劍大會的動向,非得過來向謝姮吐槽。


    “謝姮,你是不知道!江音寧這次特別厲害,上來就打敗了三個人,完全不像是她的實力,我懷疑她背後有高人指點。”


    舒瑤滔滔不絕,又自顧自地擔憂道:“明日便是我和她的比試了,原本我是勝券在握,現在看來,好像有點懸了。”


    謝姮用廣袖蓋住生無可戀的白羲,努力不讓自己的表情露餡兒。


    她問:“她用的什麽招數?”


    江音寧思索道:“最厲害的一招,好像叫碧泉落日?”


    謝姮垂眸道:“那招,應是涔之指點她的。”


    碧泉落日,許多年前,她與涔之一同練過。


    涔之進步神速,對劍招過目不忘,反倒是她,對這樣凶狠淩厲的劍法無法徹底參透,老是坐在一邊,一遍又一遍地偷瞄地涔之的劍法。


    師尊對此無奈,還曾說她:“你性子太過柔和,要修習此道,須有斷情絕欲、殺伐決斷之誌。”


    她生來便不是狠心之人。


    與他一起無法練成的劍招,他卻這樣輕易地教會了江音寧。


    也許,她和他真的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她從前總是不信,妄想融入他的生活,為此付出很大的代價,卻隻能被阻隔在那方寸距離之外,無法再靠近分毫,一次次失落之後,她終於有了些自知之明,知曉是怎樣的女子,才是討他歡喜的。


    ……總歸不是她。


    諸般心事閃過,謝姮又重新收拾好心情,拍了拍袖底拱來拱去的白羲,讓他別亂動。


    舒瑤聽到謝涔之的名字,便悄悄觀察著謝姮的神情,怕惹她難過,不敢再說。


    她坐立不安地在謝姮身邊待了許久,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問:“謝姮,明日就輪到我比試了,你……會來看嗎?”


    謝姮:“你想讓我來,我就來。”


    “那你一定要來!”舒瑤笑著湊過來,開心地去挽謝姮的手臂,信誓旦旦道:“我一定狠狠教訓江音寧,為你出口惡氣!你等著看吧!”


    她湊近得太突然,謝姮還沒來得及躲避,掩著白羲的那隻手便被直接拽了起來。


    廣袖拂開,一隻禿鳥“啪”的一聲,滾落在地。


    謝姮:“……”


    舒瑤湊過去看,驚奇道:“咦?怎麽有隻裸鳥?”


    裸鳥白羲:“?!”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將死後我成了黑蓮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大茶娓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大茶娓娓並收藏將死後我成了黑蓮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