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清與阿姐說了會兒話, 便有人來通報,說是又有很多仙門前來投靠,昨夜謝涔之之事, 的的確確是起了不少的作用, 這些投靠的仙門中,便還?隱居於不周山E?的??個隱世修仙世家, 說願意提供關於不周山的線索。


    汐姮即刻召見。


    容清站在原地,目送著阿姐的背影遠去, ?慕家的侍從上前,納悶道:“少君故意隱瞞公主昨夜之事,莫不是還是擔心那個陵山君?”


    畢竟他們從前形影不離, 並肩而行百年, 還是險些就成真的夫妻關係,在旁人眼裏,陵山君再如何, 都好像隻是他和汐姮公主兩個人之間的事。


    容清搖頭,淡淡笑道:“阿姐連心都沒?, 我何必擔心這些?”少年說著,微微壓低嗓音,道:“隻是, 阿姐素來恩怨分明,不會虧欠於人, 我不希望她又因為這件事, 再去見……那個人,他對阿姐而言,隻代表著過去和屈辱。”


    那侍從小心觀察著少君的臉色,試探著笑道:“少君這樣念著汐姮公主, 看來與她感情頗好。”


    少年不禁笑了,眼底卻沒什麽笑意,垂落在身側的指尖蜷了蜷,卻隻能抓住一縷從指縫流過的寒風。


    “終究也隻能喚一聲阿姐。”


    他低聲道。


    容清雖是普普通通的人,修為也並不是那麽高,可他卻很聰明,諸多事情一點就通,一整日下來,也於細微之處幫了不少忙。


    汐姮在處理大小事務上遊刃?餘,得益於她??年在藏雲宗的磨煉,連很多神族都很驚訝,他們的養尊處優的小公主,怎麽去了人間一趟後,回來就變得如此成熟能幹了呢?


    沒有人知道,汐姮當年過得是怎樣忙碌且無趣的日子。


    隻是有一件事,她始終做不好。


    那便是處理那些瑣事文書。


    既然神族要重做三界之主,她帶著神族重臨世間,對這天地萬物造成顛覆般的影響,便要想辦法製造新的法則,投誠她的人妖魔各族,之間的平衡又??如何處置,她是毫無頭緒。


    一方麵是這些事在發愁,另一方麵,則是毀掉下一個天劫石的任務,應??早日提上日程了。


    一連兩個日夜,汐姮都忙碌極了,誰也不見。


    容清夜裏為汐姮添了提神的茶,還做了好吃的糕點,??漫山遍野的花采集起來,??汐姮的住處裝點得十分清香。看著她這麽苦惱,他還想再幫忙提些建議,還沒開口,汐姮便道:“容清,你先出去,不必守著我。”


    容清欲言又止,“可是我……”


    汐姮又抬眼,朝他笑了笑,“聽話,待阿姐忙完再見你。”


    聽話。


    少年睫毛顫了顫,憋著一口氣,走了出去。


    容清走出去後,莫名?些心裏犯堵,忍不住去想方才阿姐的話。


    她怎麽就讓他聽話呢?他也不是……要找她玩不可。


    他也不是胡鬧之人。


    他鬱悶地摸了摸鼻子,問身後的人:“我……這??日,莫不是打擾到阿姐了?”


    身後侍從笑道:“您這不算打擾,隻是您……著實是有些黏著公主了,不過姐弟之間,如此親近也是好事。”


    這少年更鬱悶了,忍不住道:“怎麽就成黏人了?我隻是想為阿姐多做些什麽……”


    還沒說完,他突然反應過來什麽。


    阿姐,阿姐。


    他在她跟前,??真成了個弟弟。


    弟弟怎樣做,都像是小孩子在胡鬧,他聽話些,則是乖孩子,不聽話些,便是淘氣的孩子。無論是好與不好,他好像都被框在了一個界限裏,衝不出去了。


    好像沒什麽不對。


    又好像哪裏都不對。


    阿姐習慣於保護他,就算他自認為成長了,可以獨當一麵了,可是在阿姐跟前,好像還是和??年一樣。


    容清不禁冷了眉眼,又問:“我與陵山君,看起來差距很大麽?”


    那侍從又笑:“您與陵山君比什麽?他就算曾經輝煌過,如今也不過是一介奴隸,您是我們的少君,您年紀尚小,還?大好的??來呢。”


    這麽說,他們還是差遠了。


    縱使那侍從一張巧嘴,已盡力討他開心,容清卻更加煩悶了,他抬腳往前走,打算一個人靜靜,走著走著,不知走到了哪裏,身後有人提醒,“少君,前麵就是關押陵山君的地方了……”


    容清回過神來。


    他望著不遠處那緊閉的石門,原本壓抑在心裏的那些事,又驀地重新翻騰了出來。


    <a id="wzsy" href="http://www.slkslk.com">slkslk.com</a>


    ——“你是在笑阿姮嗎?”


    那日清晨他推門而入,阿姐靠在那人懷裏沉睡,瞧著如此登對……


    阿姐和他,真的徹底,斬斷了嗎?


    容清不知道。


    這些原本就不該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他與陵山君更沒什麽可比性,從前沒有,如今更沒?。


    可他就忍不住去想,真的走到此處來了之後,他突然想好奇那個人……被打成了這樣,此刻又是什麽樣子。


    是什麽可憐的樣子。


    容清抿抿唇,盯著那石門看了許久,直到身後的人開始叫他,鬼使神差的,他抬腳往前走去。


    “轟隆——”


    他推開石門。


    密室內,那個人靠著冰冷的石牆,墨發雪顏,雙鬢隱約泛白,冷淡清雅。


    容清看出他氣息虛弱,冷漠嘲諷道:“阿姐那夜醉酒,才讓你?機可乘,不過你的期望可是落空了,阿姐酒醒之後,根本不記得自己見過你。”


    聽到聲音,謝涔之眉心動了動,卻沒?睜開眼。


    像是猜到了是無關緊要之人。


    容清冷冷盯著他。


    就算他都慘成這樣了,他容清也不再是當初那個普通弟子了,此刻這麽對上,也還是有一種他並沒???這個人踩在腳下的感覺,全然沒?任何快感。


    容清也不想來尋求什麽??別人踩在腳下的快感。


    他也說不清自己進來幹什麽。


    這少年素來性子溫和,此刻卻煩躁極了,好像一口氣憋在心裏,又冷冷道:“不過,你看起來也?了自知之明,現在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怕是離死不遠了。”


    又是一片寂靜。


    容清著實看不明白了,忍了又忍,還是憋不住心裏話,脫口而出道:“你就不想說什麽嗎?”


    謝涔之終於睜開黑眸,清冷的視線落在他臉上,淡淡道:“說什麽?”


    容清:“你傷得很重,再無人為你療傷,定會危及性命。”


    阿姐不會再醉酒第二次。


    他現在明顯有個機會,隻要說出他為阿姐醒酒的事,阿姐怎麽都還會再來見他一次,或許能爭取療傷的機會。


    容清覺得,他既然留在這裏,肯定也是有目的,就算是為了情,那也是個目的,不至於什麽都不做。


    但是現在顯然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容清:“你真的甘心?”


    謝涔之說:“甘心。”


    容清:“為什麽?”


    謝涔之:“你不會明白。”


    容清眼睛?些紅,又固執地,重複問了一遍:“為什麽?”


    謝涔之淡淡看著他。


    容清發現自己不明白阿姐,也不明白謝涔之,他就是找不到自己要的那種感覺,阿姐在他身邊,可是他卻覺得空落落的,因為他隻擁有阿姐,不擁有阿姮。


    少年攥著拳,轉身就走,身後的謝涔之驀地出聲:“等等。”


    容清諷刺道:“怎麽?你還是不甘心?”


    謝涔之說:“勞煩幫個忙,我要見慕則。”


    慕則,廣隱的弟弟,容清的??叔。


    也是謝涔之昔日的好友。


    容清:“焉知你?什麽詭計?”


    謝涔之笑了,他說:“我若要逃,縱使還剩下一口氣,你們也攔不得我。我若不逃,就算一百個慕則來,我也不走。”


    容清沉默,還是去請示了汐姮,得到了允許,才?了書信去無垠之海告知二叔,慕則駕馭仙鶴極快地趕來,披著一身寒露走進密室,看見謝涔之時微微一驚,“你怎麽成這樣了?!”


    謝涔之道:“我今日找你來,是有一事相求。”


    慕則心情複雜,緩緩走上前來,謝涔之唇色蒼白,強忍著疼痛,低聲道:“附耳過來。”


    ……


    “什麽?!”


    許久後,密室內爆發一聲難以置信的驚呼。


    汐姮還埋在一堆文書裏頭。


    她煩躁地閉目,抬手按了按眉心,做出這個動作後,又驀地反應過來,這個動作是謝涔之以前做過的。


    ??真是瞧得久了,連習慣都被潛移默化地影響了。


    她放下右手,一隻手支著臉頰,閉目養神,風卷著花香傳入窗欞,她混混沌沌地醒來後,發現有一張紙條落在了桌上。


    她撿起來看。


    上麵字跡清雋。


    ——“人魔??族,生來水火不容,若要平息幹戈,應劃定界限,各占一半領地,予以賞罰,相互掣肘。”


    汐姮一怔。


    又是一陣風來。


    ——“仙門內部擢拔長老掌門,不宜插?過多,在不了解的情況下,與其處處??其壓製,不如放手,令其內部相鬥,待其主動求助之時,再行出手,坐收漁翁之利。”


    汐姮心底那些複雜的疑問,逐漸被一一理清。


    她一天之內,收到了好幾張這樣小紙條。


    ?的出現在桌案,?的出現在窗台,?的出現在樹下。


    她不知道是誰暗中在做這些小動作,這字跡雖好看,卻並不眼熟。


    汐姮讓身邊的人去查。


    “是謝涔之。”侍從回報說:“他右手早已被廢,?字用的是左?,殿下這才認不出來。”


    “他從密室出來了?”汐姮皺眉。


    她其實並未下令一定要??他關在密室裏。


    因為他逃不出蓬萊,去哪裏都一樣,隻是他現在這處境,換成誰都寧可在密室呆著,決計不會到處亂走,白白被其他人笑話。


    侍從道:“謝涔之每日都會出來小半個時辰,便會回去。”


    所以,這些紙條是他事先留下的。


    他怎麽知道她頭疼的難題,還知道她會去哪裏,提前留下紙條?


    汐姮甚至都要懷疑自己身邊?奸細了。


    她終於去見了謝涔之。


    他正好站在一棵樹下,廣袖掩蓋住鐵鏈,安靜地等著她。


    汐姮劈頭便問:“你怎麽知道文書裏的內容?”


    他搖頭:“我不知道。”


    她不信,他轉過身來,垂目凝視著她,又笑笑,道:“但不難猜到,時局如此,最難解決的問題便是這些。”


    汐姮又冷冷地問:“那我的行蹤呢?我在寢殿睡覺,睡醒了能發現你的字條;我去投喂仙鶴,能在仙鶴的羽毛裏發現你的字條;便連我在樹上曬太陽,樹下也?你的記號。”


    謝涔之低聲道:“這都是你以前的習慣。”


    他也許從前對她不太了解,輪回境一遭,足夠讓他對她的每個小習慣爛熟於心。


    “……”汐姮無言以對。


    他要引起她的注意,簡直是信?拈來,但這絕不是什麽聰明的做法,至少對汐姮來說,不是。


    她抬手,劍鋒指著他的喉嚨,冷笑:“你敢揣測我?”


    他迎著劍鋒,望著這??日她因為操勞而?些憔悴的容顏,忽地抬手,竟隔著冰冷的劍鋒,輕輕觸碰了一下她的鬢角。


    她後知後覺,側頭躲開,劍鋒割出一道血痕。


    “找死麽?”


    他笑了笑:“你想讓我早死,我也可以成全。”


    她不說話,身後的侍從都表情詭異,麵麵相覷,沒見過?誰像謝涔之這樣舉止又膽大又瘋的。


    謝涔之拖著沉重的鎖鏈,又上前一步,嗓音溫和道:“阿姮,你不喜歡處理文書,可以交給我來做,你若不放心,大可將我關在密室,親自過目。”


    “為什麽?”


    “為你分憂,我心疼阿姮。”


    “……”汐姮不說話。


    老實說,這很讓人心動,汐姮實在不是做這個的料,沒有誰比謝涔之更懂這些,但是她不想再和他扯上半分關係,就算是這些小忙,她也不想。


    可是她也看清了他現在的樣子。


    他現在看上去……與??年她油盡燈枯的樣子?的一拚,活脫脫一個半死不活的癆病鬼,就算相貌好看,也拯救不了這一身陰冷寒氣。


    她眯著眼睛,又細細看了看他披落的發。


    記憶模模糊糊,好像什麽時候?一抹銀白從眼前閃過,但是眼前的人,分明有一頭漆黑如墨的長發。


    大抵是幻覺了。


    她拂袖轉身道:“自作多情,你以為我非你不可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將死後我成了黑蓮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大茶娓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大茶娓娓並收藏將死後我成了黑蓮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