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後,兩鬢泛白的兩位老人相擁在小院裏的貴妃椅上,曬著太陽,賞著滿園的桃花,十指緊扣。


    院裏桃花灼灼,好像要把一世的明媚都在此刻釋放幹淨。


    這些年的風風雨雨過去,滄溟每年的桃花依舊開的絢爛,如同他們的感情一般,永不敗落。


    景鈺陪著沈浟一步一步走過漫長的時光,從明媚的少年,走到兩鬢霜華的老年。他兌現了當初的誓言,給了她一個安穩幸福的餘生。


    這一生,景鈺將“生死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十六個字完完全全地向沈浟作了完美的詮釋。


    老頭子一直看著自己的老太婆,此間歲月所有的溫柔仿佛都聚在了老人的眼裏。


    “一直看著我做什麽,都老夫老妻這麽多年了。”沈浟抬頭,因為有些刺眼的陽光半眯著眼,帶著笑含著暖意看著自家的老頭子。“那麽多年,朝夕相見,還看不夠麽?”


    她已經老了,頭發花白,早就沒有了年輕時能夠驚豔世人的容顏,倒是隨著多年歲月沉澱,多出了幾分淡雅與平和。


    “無論何時,眼裏有你,我便心悅。”


    總有那麽一個人,即使鬢染青霜,頭發花白,傾世美顏早已不在,這個人的一舉一動也必能牽動你的心房,讓你心憂,讓你心喜。隻因為,那是你在這世間,唯一深愛的人啊。——悄悄話


    沈浟低低的笑了起來:“你啊,總是知道怎麽讓我高興。”眼睛笑得彎彎的,滿園桃花印在眼裏,緋紅卻慢慢爬上了雙頰。


    景鈺也跟著淺淺地笑了。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時時刻刻放在心尖上的人,一喜一怒自然知道如何把握。


    突然,景鈺低低的咳嗽起來,雖然努力壓抑著,但是還是十分急促。剛剛還在笑著的沈浟立刻緊張起來,帶著焦急不安,慌慌張張地從貴妃椅上站了起來,略微有些褶皺的手帶著顫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老頭的脈象。


    “養生丹今天的還沒吃。”景鈺到底因為早年的蠱毒而壞了身體,雖然這些年一直在調理。可是到晚年,效果卻越來越差了。醫穀每季都有送來養生丹,雖說效果甚微,但隻要有效果兩人都不會放棄的。


    “趕緊回屋。”沈浟走在前麵,緊緊牽著景鈺的手慢慢走向屋內。


    看著景鈺吃完藥,沈浟才鬆了口氣,雖然她也知道這是在自欺欺人。


    其實,兩人已年過六旬,在古代已經算是長壽的了。可是,這人哪,越到老,卻越來越害怕死亡了。她貪婪這樣的時光,就想,這種日子,再長一點,再長那麽一點,一點點就好。


    景鈺輕輕地撫了撫沈浟的頭發,將她攬在懷裏,安慰著她。“放心,我會活的很長很長的。”他無時無刻不祈求上天,讓他活的久一點,隻要比小浟久一點點就好。


    他怎麽放心將他的小浟一個人留在這世間呢,要是他拋棄了她先走了,指不定她會怎麽傷心呢。他又怎麽舍得讓她傷一分心。


    這麽多年,他寵著她慣著她,他要是走了,她會不習慣的。除了自己,把她交給誰照顧他都不放心。雖然他們子孫滿堂,個個都非常孝順。可他知道,他們之間,誰都不能代替,不管誰,都不是他。所以,他不能先她一步,他不舍得,也不忍心,他隻想能晚她一步離開就好。


    可是,往往天都是不從人願的。


    景鈺彌留之際,子孫們都安安靜靜站在了門外,將這最後的時光讓給這兩位老人。


    或許是回光返照,景鈺的精神比平日裏要好上幾分。


    他原想著自己比小浟晚個幾分離開這世間,不論在人間或是在陰間他都不會放她一個人,天不由人,他終究沒達成所願,放她一個人,這可怎麽好?


    “小浟,對不起。”


    沈浟搖搖頭,坐在窗前,握住貼在自己臉上的手,眼神平靜而安寧。


    “真是個傻老頭。”不論生死,她怎麽可能放開他的手。沒有他的世界,一切都是冰冷的,又怎麽會有理由留下來。


    這個世界,她唯一存在的理由就是眼前這個屬於自己的傻老頭,傻阿鈺啊。


    “我早就下了同心蠱。”所謂同心,便是同生共死,在看到景鈺身體一天天衰敗的時候,她就悄無聲息的在兩人身上種了同心蠱。


    聽到這句話,景鈺眼中生氣心疼感動……萬般思緒看著眼前人的臉也隻能是了然一笑,無可奈何。


    沈浟脫下鞋子,放在景鈺那雙的旁邊,輕輕掀開被子,躺在了景鈺的懷裏,緊緊握住自家老伴的手。


    “我說過的,生死不離。”縱使是黃泉路上,她也不會放開這雙手。


    “小浟,謝謝你。。。”謝謝你陪伴我的每個日日夜夜,花開花落,謝謝你的生死不離,陰陽相隨。


    “阿鈺……我的傻老頭。”


    話音剛落,白發蒼蒼的老人已經逝去,而在他懷裏的老太太也剛剛閉眼,眼角帶著的一滴淚淚珠慢慢滑落,掉落下來,消失不見。


    後人們進來時,就看到兩個相擁的老人已經帶著安詳的笑容離開了,再也控製不住心中的悲戚,低低地抽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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