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到了。”翦恒開腔,這沉默的一路終於結束。


    麵前的客棧兩層樓高,僅從這門外望進去,就覺得裏麵金碧輝煌,雍容華貴。當真是“富貴”逼人。不過這客棧未免也裝修得太俗氣了。平生鼻子出氣,對這布局嗤之以鼻。要知道她原來就是做售樓姐的,房子結構、裝潢的事情再清楚不過。


    宇文英看著富貴客棧那亮晃晃的金字招牌,遲疑地道:“二位真要住在這裏嗎?這家客棧……”


    “環境舒適,價錢公道,童叟無欺。富貴客棧是您的不二之選。兩位客官是來住店嗎?本店的天字一號房還空著,二位可以在天字一號房中享受無上的奢華和本店頭等大廚精心烹製的菜肴。”


    人未到,聲先到。醇正的京腔,渾厚的聲音,抑揚頓挫地個沒完沒了,大氣都不喘一下。平生有一種回到售樓中心的錯覺,本能地想要揚起標準的笑容,介紹些什麽。


    不過當她看到一個圓滾滾的矮胖男人,摸著八字胡,滿臉堆笑地走出來時,平生立即回過神來。


    這體型,和保齡球並無二致。平生瞪圓了眼睛,極其詫異地看著那個胖胖男人。


    “哎呀!這不是宇文公子嗎?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喋喋不休的鼓吹終於停止了,那個胖子抖了抖滿臉的肥肉,殷勤地上前幾步,“宇文公子來到我富貴客棧,真是讓店蓬蓽生輝啊!公子快請進,我讓李給您露一手絕活!就紅燒熊掌吧,早上剛進的貨,還新鮮呢!”


    “王掌櫃不用客氣了。”宇文英趕忙拉住那胖子,笑得很不自然,“我隻是順路送這二位過來。再了,客棧規矩放在那兒,這不住店可不能吃李師傅的菜,我不能破了,不然王掌櫃以後怎麽做生意啊。”


    “宇文公子果然是為人著想,頗有令尊年輕時的風采啊!不過宇文公子您近年來為我們萬德城做了不少好事,這規矩就為您特例破一回好了!李!紅燒熊掌!”


    “不了不了!我還趕著有事!”宇文英將包裹塞還給平生,匆匆忙忙就轉身離開。


    平生看宇文英狼狽的樣子,極其有趣。這就是她的惡趣味啊!一個完美的人多少讓人看著不舒服,更何況宇文英又壓自己一頭,見他丟一下臉,平生心裏稍稍平衡。


    就在平生用複雜的眼神目送宇文英遠去時,翦恒嘲諷地道:“你騙了他多少錢?”


    平生一扭頭,發現翦恒這話不是對自己的。


    那個胖胖的掌櫃摸摸圓圓的大肚子,還是一臉笑容:“這話的,什麽叫騙啊!我王某人可是老實商人。倒是你,什麽時候拐了個姑娘?”


    這回輪到平生不自然了。


    姑娘?她可是奔三的大齡女青年了,好嗎!再怎麽內在美,女人上了二十五歲也就是老女人了,即使她這個老女人怎麽看怎麽**,一都沒有成熟女人的優雅。


    來,這也是平生的痛。娃娃臉,加上性格與年齡非常不符,許多人聽到平生的年齡時,都大吃一驚,繼而是用詭異的眼光看著平生。被人年輕不錯,可用那種尷尬的語氣年輕,好似在“年紀一大把的人了還那麽幼稚可笑”一般,讓平生極為不爽。


    這個胖子算是踩了平生的地雷,平生拉下臉來。


    “我徒弟。”翦恒在平生發作前,風輕雲淡地回答,輕車熟路地上了客棧二樓。


    平生臉色不佳地跟在後麵。那個矮胖掌櫃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扭著身子追了上去。


    天字一號房,整間富貴客棧最好的房間,也是客棧上上下下最賠錢,不、是賺錢的房間。天字一號房裏外兩間屋子,外屋似是書房,雕填漆畫烏案、窯變璃耳瓶、銘為“春雷”的雷氏琴,還有紅木桌上的孟臣紫砂壺和若琛杯。這麽些個古董足以讓好這口的人瘋狂,但這主人明顯是個粗人,把一堆東西堆砌在一起,毫無格局可言。


    即使如此,這房間也是天價,住一晚上的價錢足以讓普通百姓吃喝一個月。所以大多數時候都是空著的,胖掌櫃將它當做自己的房間,有客人時才讓出來。


    若有客人來,那可就賺翻了。


    平生不是什麽風雅人士,任何家具、裝飾品對她來隻有好看不好之分,到了現代,還能認出幾個牌子,來了這古代那就真是睜眼瞎了。


    抓起那珍貴的紫砂壺,平生毫不客氣地倒出還熱著的濃茶,茶香四溢。但平生牛飲而盡,末了,吐吐發紅的舌頭,“好燙好燙好燙!”


    翦恒比平生有修養的多,慢條斯理地啜飲一口,就放下了杯子。


    木門被“砰”地踹開,一個圓球從外麵滾進來,撲在那桌子上,壓得紅木雕花圓桌“吱呀”呻吟。


    “我剛沏好的百年普洱!”


    胖掌櫃肉痛的表情,好似被偷了幾百萬兩銀子。


    平生嚇了一跳,心虛地瞄了眼麵前還帶著水漬的茶杯。


    “你個畜生!我就知道你來沒有好事!滾滾滾滾!快給我滾!”胖掌櫃將紫砂茶壺抱在懷裏,趕蒼蠅似的衝翦恒揮著肉嘟嘟的“熊掌”。


    翦恒安坐不動,紙扇“唰”地打開。


    隨後,平生驚恐地看見翦恒笑了。那種燦爛的笑容是她不曾見過的,比懲罰她時的笑容更為燦爛。


    “不就是兩杯茶嗎?我賠你好了。”翦恒的扇子在平生眼前晃動,讓她一陣頭暈。


    賠?毒仙要賠人東西??


    胖掌櫃身上的肥肉氣得直發抖,“賠?你個深山老林裏出來的野人賠得起嗎?!你拿什麽賠我!”


    平生滴下冷汗。這個胖子居然比翦恒還要生猛,敢和翦恒大聲的不,還是在知道翦恒毒仙的基礎上。真是太厲害了!偶像啊!


    翦恒扇子“啪”的一合,“拿她賠。”


    平生的大腦完全罷工了。這扇子指的莫非是自己?


    更讓平生失去理智的是,那個死胖子滿臉不屑地斜睨她一眼,哼了一聲,“我是開客棧的,你要賣徒弟還請到隔壁街的幽水閣去。不過,我猜水如幽那女人不會收她。”


    這是一種怎樣的目光啊!平生被一個肥頭大耳的胖子用鄙視的眼神打量了一番了,**裸的目光似乎不在意平生的想法。更可氣的是這個滿臉肥肉的死胖子居然鄙視她的外貌!他那副尊容有什麽資格鄙視自己?!


    平生出離憤怒了!一拍桌子,揮起拳頭帶起一股勁風,直取胖掌櫃那肉滾滾的肚子。


    “噠”。平生拳頭一沉,人踉蹌地往前踏了一步,手背上的白玉扇骨讓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翦恒製住平生,心不在焉地問道:“你幽水閣?”


    “兩年前開的一家妓院,都是美人,但來曆不太幹淨。”胖掌櫃頭,“得罪你了?”


    恒輕笑,“沒得罪,隻是讓我有些不快罷了。”


    平生乖巧地站在一邊,感受到翦恒毫不掩飾的殺意。


    胖掌櫃不以為然,抖抖肩上的肉,貌似是個聳肩的動作,隻是過多的脂肪讓這動作看起來很是奇怪。


    胖掌櫃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似乎已消氣了,“你剛的,把這姑娘賠給我?”


    平生聞言頭皮發麻,立刻換上可憐兮兮的表情看向翦恒。


    翦恒瞟都沒瞟她一眼,“毒術和醫術都會。暗器和輕功我也有教過。”


    “醫術……難道是……”胖掌櫃睜大眼睛,雖然這個動作平生根本看不出來。


    翦恒拿起孟臣壺,看著深色的茶水形成一條漂亮的弧線,進入同樣曲線優美的杯中。


    胖掌櫃也注視著茶水,凝神靜氣,待那空了的若琛杯盛滿深色的普洱茶,才頹然地垮下肩膀,“我知道了……”


    “麻煩你了。”


    “你我之間,還需要這樣客氣?什麽時候走?”


    “怎麽?準備給我踐行?那可要把你那壺猴兒酒拿出來。”


    “你子!還惦記我的酒呢?”


    “嘿嘿。”


    平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明白二人打什麽啞謎。但這是平生頭一回見翦恒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孩兒一般,露出狡黠的笑容。


    想到胖掌櫃的那句“什麽時候走”,平生心裏的不安擴大,總覺得會有什麽不太好的事情發生。


    “任丫頭,”翦恒看向平生,“這是王守財,我義兄。”


    “哦。”


    “姑娘叫我王掌櫃就好,你叫什麽名字啊?”王守財笑眯眯的,像個彌勒佛。


    平生沉下臉,“任平生。另外,我今年二十五歲了。”


    “哈?”


    “什麽?”


    平生怒火中燒,這兩男人是什麽意思?她看起來真那麽**嗎?!想到自己經常被質疑的、與年齡不匹配的幼稚,平生黯然傷神。她堅持自己隻是單純善良,可沒人理解她內心的想法。


    翦恒幹咳了一下,扇子劃過一個半圓,敲在平生頭,“騙人都不會。”


    “愛信不信!”平生一氣,拂袖而去。


    門外,兩米高的壯碩男人端著個水盆剛巧走過,平生突然衝出來,差撞上。


    男人極其靈巧地扭了扭腰,將水盆移開,避過平生,但平生還是嚇了一跳。


    “姑娘,您沒事吧?”


    平生擺擺手,表示自己沒事。想側身讓過這個占了大半過道的魁梧男人。眼一低,平生怔住了。


    “姑娘?”男人奇怪地低頭看了看水盆,水盆裏映出個滿臉絡腮胡子的粗獷麵容。沒什麽問題啊。


    平生倒退一步,差被門檻絆倒。


    坐在屋裏的胖掌櫃王守財和翦恒也站起身,看了過來。


    那男人騰出一隻手,指了指平生,向王守財問道:“掌櫃的,這姑娘怎麽回事?”


    “任姑娘?”


    “任丫頭?”


    三個大男人莫名其妙地看著平生,麵麵相覷。


    “不可能……”平生僵硬地看著水盆。


    那水盆映出的臉如此年輕,也如此熟悉,分明是十六、七歲時的自己!


    今有喜事三:


    一則某人喜歡的人物登場——撒花~


    二則某人的補課提前結束——鼓掌~


    三則某人從明天開始三更——歡呼~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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