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確繁華,可即使是在現代摩登的大都市,也有肮髒陰暗下水道,更不要在這落後的封建社會了。


    平生跟著數奇在京城裏轉啊轉,看他買劣酒,平生狗腿地上前幫他拿;看他晃悠晃悠地走在路上,平生殷勤地拉過他的身子,免得他才到狗屎。


    “吧唧”……平生低頭,抬腳……嘔——平生作嘔地別過頭。


    數奇可不管她,抬手灌了口酒,繼續走八字步。


    平生厭惡地在地上蹭著鞋底板,見數奇要拐彎了,大驚之下也不顧腳底了,馬上追了上去。


    這十字路口,左看看又看看,哪裏還有那個踉蹌的身影?


    平生頭一低,見一隻大黃狗站在拐角處,正抬著後腿標注自己的領地呢。


    露出猥瑣的笑容,平生一手夾著根銀針,一手捏著些白色的粉末,靠近了那隻大黃狗。


    大黃狗似乎感覺到來者不善,放下腿,緊繃著身子,衝平生發出警告的吠叫。


    平生手一揮,動作快如閃電。那道銀光更像閃電一般轉瞬即逝,沒入大黃狗的身體。


    “乖狗狗,來給姐姐帶路吧。”平生“嘿嘿嘿嘿”地笑著,將另一隻手上的粉末湊到大黃狗鼻子前,讓它聞了聞。


    大黃狗剛才哀鳴了一聲。已經變身成為乖順地貓咪。嗅了嗅味道。它四條腿邁開。頭也不回地朝著一個地方奔去。不時地停下來再確認一下方向。


    平生心裏哼了一聲。“逃?看你能逃到哪裏去!”


    幾條街外。一個落魄地男人打了個酒嗝。兩眼遍布血絲。他迷迷糊糊地。舌頭都在打結。“則樣應該找不到拉吧……嗝!”


    平生一路追著“師父”而去。義無反顧。林進步這個穿越者則義無反顧地當跟屁蟲。厚黑學真是學到了精髓!


    偏偏他還一臉閑適淡然。泰然處之。跟著水如幽和歐陽明進了華榮樓。麵帶微笑。見到店二還會頭示意。


    幾個書生都以為這位氣質不凡地年輕人就是傳中地歐陽明。不過這年齡……似乎大了些吧?


    歐陽明找到老掌櫃——一個須發皆白的長者。


    他見到歐陽明激動萬分,恭恭敬敬地上前,彎腰作揖。歐陽明慌忙擺手。“顧老,您是長輩,我可不敢受這禮。”


    被歐陽明喚作顧老的掌櫃名叫顧墨,本是個一窮二白的書生,剛趕到京城來參加殿試,還沒看見那金碧輝煌的大門就倒在街上。正巧是在華榮樓門口,又正巧被歐陽老爺看到。


    歐陽老爺心地善良,派人將他抬了回來,又是請了大夫來給他看病。


    這脈一搭。老大夫撚了撚長須皺起眉。


    “大夫,可是得了什麽重病?”歐陽老爺也是心一緊。


    洋相出來了——人大夫,不是病倒。是餓暈。


    也虧得是個老大夫,有經驗,一般年輕可看不出這“病症”。


    沒大礙就好。歐陽老爺也就命人照顧著他,給他喂些米湯,過了會兒,顧墨真地醒了。


    是一會兒,其實前前後後也有個把時辰。顧墨醒來後第一件事情便是問起殿試。歐陽老爺看看天色,道:“怕是遲了,殿試早開始了。”


    這下好了。十年寒窗苦讀,因為少吃了幾頓飯而徹底泡湯。顧墨那叫一個悔恨啊!


    歐陽老爺見他可憐,便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讓他留了下來,在店裏幹幹活,下次接著考。


    這一幹就是大半輩子,從跑堂做到了掌櫃。至於那功名已是浮雲,顧墨隻想報答歐陽老爺的救命之恩。


    起來,那時候歐陽倩都還未出生。歐陽老爺也不是“老爺”,還是“公子”。顧墨當上華榮樓的掌櫃,一當就是二十多年,聲望地位僅次幾位主人之下。歐陽明和歐陽倩都得叫一聲“顧老”。


    這華榮樓易主的事情,可不能不和他。所以歐陽明把來意了一番,顧墨臉色大變,目光掃過三個陌生人,最後落在了林進步身上。


    歐陽明咳了一聲,給顧墨使眼色。又介紹道:“這是幽水閣的大當家。水如幽、水姑娘。”


    水如幽笑笑,可沒剛才的撒潑樣。


    顧墨這老臉更是精彩。不知道地還以為他是學川劇的——會變臉。


    “顧老,我們坐下談吧。”歐陽明也有些無奈,出聲道。


    顧墨仿佛蒼老了十多歲,搖搖頭,“老朽眼拙了,還望水姑娘見諒。幾位這邊請。”


    將幾人引入一個清幽的包間,裏麵是雞翅木的桌椅、紫砂的茶壺、屏風、版畫,花瓶、香爐,整個房間很是高雅。


    顧墨沏茶,關公巡城、韓信兵,動作沒有一絲拖泥帶水的,隻不過手有些抖,濺出了一些水。


    水如幽悠閑地品茶,不急著談生意。


    林進步有些出人意料,裝風雅倒也罷了,可他似乎是真風雅。觀茶色、聞茶香、品茶味,末了還微笑著道:“顧老這茶葉是好,沏茶功夫也好,可這水,似乎差了些。”


    顧墨滿麵愁雲稍散,又換上了愧疚的神色,“前些日子淩耀城出了些事情,這運山泉來的馬車耽擱了,所以隻能用城外的河水代替。倒讓公子嚐出來了,老朽……”


    “人有失手,馬有失蹄。更何況錯不在顧老,顧老又何須介懷?”寥寥幾句話,讓顧墨眼睛一亮,可馬上又暗了下去,歎息一聲。


    “顧老,水姑娘保證店裏地夥計一個都不會換,你若願意也可以繼續當華榮樓的掌櫃。”歐陽明勸慰道。


    可顧墨頭,仍是鬱鬱寡歡的樣子。


    水如幽放下茶杯,笑著道:“顧老,這華榮樓以前怎麽做生意,現在還是怎麽做。隻是換了個主子。其他都照舊。這個月起,每個人地月錢都翻一番,你看可好?”


    “水姑娘的店自然由水姑娘拿主意。”顧墨勉強笑笑。


    “幽水閣的藍顏,你可知道?”水如幽對顧墨的冷淡也不放在心上,又問道。


    顧墨稍稍想了一會兒,頭。神情不怎麽自然。


    “這賬麵上的事情以後就與他,有什麽拿不定主意的事情也與他商量。我會和他地,至於其他事情,由顧老您全權負責,他不會幹預。”


    顧墨應了一聲,沉默一會兒,“若是沒有其他事情,老朽出去了。”


    水如幽頭。這期間是媚態盡收,一副溫柔賢良的樣子。


    “水姑娘倒是信任這藍顏。將華榮樓都交予他打理。”歐陽明看著顧墨的背影,眼中閃過不忍,可這孩子老練得可怕。神色一閃而過,若無其事地繼續喝茶。


    水如幽嘴角揚起,這一笑才是她是幽水閣老鴇地標準笑容,整個典雅的房間都染上一抹春色,“歐陽公子可曾去過幽水閣?”


    十多歲的孩子去勾欄院?這問題也隻有水如幽問得出,也隻有歐陽明會回答。


    “沒有。”


    “那你可要去瞧瞧,這藍顏啊,見過他地人可都被勾去了魂。”水如幽笑靨如花——罌粟花。


    歐陽明“哦”了一聲,“那倒是該去見識見識。水姑娘也被他勾去了魂嗎?”


    水如幽一愣。嫵媚的笑容漸退,似是陷入回憶,“沒有……我的魂早被別人勾走了……”


    “不知道哪家的公子如此有幸?”歐陽明問道,可眼睛卻是看向了林進步,一副幸災樂禍、等著瞧好戲的表情。


    林進步倒是沒什麽反應。他歸他品茶,半晌才接一句:“能讓六娘丟了魂的人,必定是人中龍鳳吧。”


    水如幽更是半晌都沒回過神,聽進步這麽一問,才苦笑道:“人中龍鳳也難逃一死。”


    林進步和歐陽明看看水如幽。又大眼瞪眼。三兒早在水如幽沉默時就低下了頭,隻有泛白地十個指節,泄露出主人的些許情緒。


    這包間裏氣氛詭異,平生在那巷子裏卻是鬥誌昂揚。


    大黃狗帶路結束,就如蒙大赦,夾著尾巴跑了個沒影。


    平生過去好歹是個愛護動物協會的外圍會員,動物世界看過不少,也沒為難大黃狗。


    這巷子裏一股餿味,地上汙水橫流。


    平生捏著鼻子、踮著腳走到那扇半掩地門前。禮貌性地敲了敲門。無人應答。平生又敲了敲,再看看自己的樣子。這嫌棄的模樣讓主人看到了不太好吧?立馬放下手。放下腳,坦然地站在髒水裏,又敲敲門。


    平生這手上還提著從數奇那搶來地酒壺呢,壺身上略沾了些白色粉末。她正是趁著搶酒壺的時候把粉末撒在數奇身上的。人地鼻子聞不出,但狗可以。據這是柳馥槿覺得自己輕功不及翦恒,逼著翦恒做地追蹤藥粉。毒仙翦恒親手製作,也隻弄了一包,而翦恒為柳馥槿發明的那些奇怪藥物都隻給成品,不給配方。平生這一回可是全用光了,要是沒有收獲,那不是虧大發了?


    平生又敲敲門,一邊敲一邊高聲喊道:“數奇師父!數奇師父!我知道你在裏麵,我給你送酒來了!我進來了咯!”


    不等回答,平生就推門而


    刺鼻地酒味撲麵而來,平生差直接暈倒,連忙閉氣。尖著嗓子,平生用怪異的聲音叫道:“數奇師父?”


    屋裏黑洞洞的,沒有窗,隻有從門口延伸進來地陽光和從屋上落下的幾個光。數奇衣服黑不溜秋的,平生環視屋一圈,沒有發現,還是數奇自己哼哼出聲,嚇了平生一跳。


    平生眯起眼,看到了人。


    數奇躺在地上,身邊滿是酒壺、酒壇子。他手四處摸了摸,抓到一個酒壺就往嘴裏倒。沒有?空的?那就再抓一個。


    平生看得眼都直了。什麽叫大俠?這就是啊!誰大俠一定要白衣?誰大俠一定要風流倜儻?看看數奇,這才是大隱隱於市、真人不露相!


    平生開始幻想自己身著粗衣麻布,頭戴土氣頭巾,幾個惡少嘲諷自己,自己不屑地冷笑,刷地從背後拔出一把殺豬刀,刷刷幾刀在那些惡少身上刻下個“惡”字。然後背對幾人,露出個側臉。夕陽在背後渲染著,整個天空從深藍到橘紅,亮麗無比。


    啊啊啊啊!帥呆了!酷斃了!平生堅定地把數奇當做自己的偶像!


    平生蹲下身,討好道:“數奇師父,你看我給你送酒來了。夠誠意吧?”這酒本來就是數奇出錢買的,平生身無分文,也真好意思把這酒占為己有,還拿出來獻寶。


    數奇喝醉了,也不知聽進去多少,或者隻聽見了一個“酒”字。他爬起身,睜開眼,伸手叫道:“酒酒酒!”


    平生遞上酒壺,數奇一把搶了過來,“咕嘟咕嘟”幾口灌下,又躺了回去,咂咂嘴,抱著酒壺,不再看平生。


    平生急了,卻也沒轍。


    師父醉得神誌不清,當然不能教她劍術,但不定這屋子裏有劍譜呢?


    平生在屋子裏踱起步子,繞了一圈又一圈,還真有了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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