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阿寶搶先撲上去咬,周懷軒垂下眼眸,眼觀鼻,鼻觀心,入定一樣,像是沒有看見就在身邊出的事,隻有唇角幾不可察地翹了翹。


    阿寶出手,當然比周懷軒出手好多了。


    夏珊雖然跟盛思顏同輩,但是畢竟很多歲。


    真的要周懷軒出手就難看了,就算有理都變沒理。


    阿寶出手就不一樣,他才剛剛滿了一歲,嘴裏的牙還沒長齊呢……


    隻見金鑾殿上,一個胖乎乎粉妝玉琢的孩抱著夏珊的手腕緊緊咬住不放。


    夏珊忙舉起另一隻手,正要去推阿寶的腦袋,突然覺得臂彎一麻,像是有什麽東西打中了她胳膊上的麻筋,另一隻胳膊頓時酸軟無力,抬都抬不起來,自然沒有辦法去推開阿寶撲上來的大腦袋。


    群臣都看傻了眼。


    一個是聖上新封的元後嫡出公主的愛子,一個是聖上親生的公主,真是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幫哪邊都不好,可是不幫也不好。


    姚女官隻好上前一步,彬彬有禮地道:“夏陽公主,請您讓您的兒子不要再咬了。安陽公主素來膽兒,經不起嚇的。”


    輕輕一句話,就把責任推到阿寶身上。


    夏珊像是被提醒一樣,跺著腳哭道:“你們欺負我!你們就知道欺負我!”


    盛思顏雖然不想仗勢欺人,但是也不是被人暗地裏陰了還要打落牙齒和血吞的主兒。


    對於夏珊,她一向是有些同情。很可憐她和她一樣,從沒娘,而且在蔣家寄人籬下,並沒有自己在盛家跟著王氏過得舒心,所以剛才她本來是打算息事寧人,悄悄不聲張的。


    但是夏珊和姚女官一唱一和,居然把責任推到阿寶身上,變成是阿寶仗勢欺人、無理取鬧了,哪個當媽的都不能忍。


    盛思顏低下頭,哄著阿寶道:“阿寶。快鬆嘴啊。姨跟娘鬧著玩呢,你別當真啊!”一邊,一邊將自己被夏珊掐得紅腫的手腕當堂露了出來,對阿寶道:“阿寶。你看。姨隻是掐了掐娘親。沒有咬娘親,你不要再咬了啊,聽話!”


    盛思顏紅腫的手腕露了出來。


    群臣的臉色又是一變。


    原來是安陽公主夏珊剛才掐了夏陽公主盛思顏。所以阿寶給他娘親“報仇”來了……


    周老爺子第一個嗬嗬笑起來,輕描淡寫地道:“都是鬧著玩,不要當真。安陽公主掐了她大姊,不是有意的。阿寶咬安陽公主,也是表示親近的意思。”


    掐人咬人原來都是親近的意思?!——求不親近!


    乖乖,周老爺子睜著眼睛瞎話的本事簡直比誰都強啊!


    吳老爺子縮在朝臣裏覷著眼睛看了看周老爺子,神情很是複雜。


    周老爺子這樣一,別人也都跟著附和,哈哈幹笑,“是啊是啊,真是親熱……可見是親姐妹……”


    夏昭帝的眸色變得越發深黑,他雖然一直在笑,但是那笑意並沒有到眼底,隻是浮在麵上,如同一個麵具。


    阿寶黑黢黢的眼珠子轉了轉,鬆了嘴,還是緊緊抱著夏珊的手腕不放,脆生生地道:“她要害娘親!阿寶幫娘親打壞人!”


    一歲的阿寶已經能長一的句子了。


    夏珊嚇了一跳,漲紅了臉反駁:“沒有!是你欺負我!我沒有要害你娘!”


    “你有!你就有!看我娘的手!你掐了!我看見的!”阿寶毫不示弱地跟她呲牙,嫣紅的嘴裏露出四顆雪白的牙。


    周懷軒走了過來,將阿寶從盛思顏懷裏接過來,放到地上站著,一邊握住盛思顏被掐得紅腫的手腕揉了揉,淡淡地道:“還好隻是掐紅腫了,沒有掐出血來,回去上藥就好了。”


    夏珊看著自己手腕也紅腫起來,還有上下四個巧的牙印清清楚楚印在她手腕上,忍不住伸著手腕給姚女官看:“……我也被咬傷了,我明明傷得更重!”


    她恨恨地看了地上站著的阿寶一樣,暗忖這孩子的牙齒莫不是狗牙齒?實在是太尖利了……


    “先撩者賤!你活該!”阿寶站在盛思顏身邊,一手叉腰,一手向上指著夏珊怒道,圓臉紅得跟蘋果一樣。


    “……你你你……罵人!”夏珊被阿寶這句話堵得不出話來,終於哇地一聲當堂哭了起來。


    姚女官忙將她抱在懷裏,輕聲勸哄。


    盛思顏聽見阿寶的話,差一沒背過氣去!


    “先撩者賤”這句話,明明是昨天晚上她跟周懷軒八卦別人家的家務事的時候,周懷軒過的!


    看來以後真的不能在孩子麵前亂話了……


    盛思顏隻想磨牙,她瞪了阿寶一眼。


    阿寶笑嘻嘻回頭看了她一眼,轉頭再麵對夏珊,又變作皺眉瞪眼嘟嘴的模樣,看得朝臣和夏昭帝都忍俊不禁。


    周懷軒卻露出讚賞的神色,他慢悠悠地再補一刀:“……一歲的孩不會謊,隻會真話。”


    夏珊窒了窒,哭得更大聲了。


    夏昭帝這才皺眉道:“姚女官,帶安陽公主和大皇子下去。”


    姚女官忙帶著夏珊和大皇子走了。


    阿寶笑著對他們揮手:“……好走不送!”


    盛思顏看著他:“……你幹嘛?”


    “娘教我要有禮。我在跟他們道別。”阿寶仰著頭,諂媚地對盛思顏笑。


    才一歲大,這是要成精了咩?


    盛思顏突然擔心起那些以後跟阿寶作對的人。——你們自求多福吧……


    這孩子打生下來就戰鬥力爆表,看來不用她這個做娘親的操心了。


    盛思顏笑了笑。撫了撫阿寶的頭,不再苛責於他。


    夏昭帝忙道:“思顏,你快回去上藥。朕等下打發人去給你送藥。”


    “父皇,隻是一皮外傷,不礙事。”盛思顏笑著擺擺手,跟周懷軒、周老爺子一起帶著阿寶回神將府了。


    阿寶自覺今天做了件大事,一直挺胸疊肚,十分自豪驕傲。


    他不想坐在盛思顏的公主禦輦裏,非要跟周懷軒一起騎馬。


    那馬見阿寶走過來,兩腿一軟。就跪在地上。


    阿寶趁機爬了上去。笑嘻嘻一聲“駕!”,那馬立即精神抖擻站了起來。


    周懷軒一直跟在他身後護著他,等他爬上馬背,那馬也腿不軟了。站了起來。周懷軒才翻身上馬。將阿寶橫抱著摟在身前。


    阿寶還太,這樣的大馬,他沒法跨騎。


    盛思顏坐在禦輦裏。看見阿寶和周懷軒騎在馬上,忍不住笑彎了眉眼,連手腕都不那麽痛了。


    ……


    驃騎將軍府裏,周懷禮一個人坐在後院的惜花亭喝酒。


    他剛從城外趕回來,身子有些不舒服,沒有去宮裏正月初一的特別朝會。


    蔣四娘抱著孩子走過來,對周懷禮皺眉道:“你真的不去宮裏了?”


    “有什麽好去的?”周懷禮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抬頭看了看蔣四娘,“坐吧。你也喝一杯?”


    蔣四娘搖搖頭,“我不喝,你……也少喝吧。”


    “我沒事。”周懷禮又給自己灌了一杯酒,眯著眼睛看著亭外蕭索的景色,嗬地笑了一聲,道:“真是好笑,大堂嫂居然成了聖上元後嫡出的親生女兒!”


    蔣四娘的眉頭攢得更緊,她別過頭,抱著孩子道:“他們做什麽?”


    “那什麽?”周懷禮不以為然看了她一眼,“現在城裏最熱鬧就是這件事,你不想?”


    “除了他們家,難道你就沒有別的話對我?”蔣四娘悶悶地低下頭。


    周懷禮斜睨她一眼,垂眸又喝了一杯酒,才笑著道:“嗯,你今日都做了些什麽?”


    蔣四娘隨口了幾句,就道:“早上聽公主儀仗從我們這邊過,去看了看。”


    “你看,你不也在他們?”周懷禮哈哈大笑,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


    蔣四娘待要再勸,就看見一個丫鬟急急忙忙跑過來,道:“四少奶奶,您娘家來人,有急事接您回去呢。”


    蔣四娘站了起來,“什麽急事?”


    周懷禮放下酒杯,揮了揮手,“去吧去吧。既然都派人接了,一定是急事。”想了想,站起來道:“我送你回娘家。”


    蔣四娘轉嗔為喜,頭道:“咱們一起回去。”著,抱著孩子和周懷禮一起往二門上去了。


    ……


    “娘,您急急忙忙接我回來有什麽事啊?”蔣四娘抱著孩子走到曹大奶奶麵前問道。


    曹大奶奶從她手裏接過孩子,憐惜道:“這孩子怎麽就長不大呢?難道宗人府的乳娘都不管用?”


    “也不是。”蔣四娘起孩子吃奶都是淚,“他也吃,就是大部分都吐出來了。”


    “這樣啊,你把他給我,你去見老祖宗吧。”曹大奶奶忙道,低頭去逗外孫去了。


    蔣四娘來到蔣家老祖宗的院子,見老祖宗歪在暖閣的羅漢床上出神。


    “老祖宗?”蔣四娘走上前叫了一聲。


    老祖宗抬頭,朝她招招手,“四娘,快過來。”


    蔣四娘走過去坐在老祖宗身邊。


    蔣家老祖宗拉著她的手,歎息道:“你大堂嫂封了公主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蔣四娘別過頭,悶悶地道:“老祖宗,能不能不要這件事了?誰都在,聽都聽煩了。”


    “煩?我就擔心你這樣。”蔣家老祖宗拍了拍她的手,“以後記得要對你大堂嫂做伏低,千萬不要再有攀比的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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