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當克萊爾對漢尼拔說出那番話的時候,她並不認為漢尼拔真的會為了她虛假的演繹而去投案自首。因為這麽做,完全不符合他一貫的作風。


    而事實是,漢尼拔確實沒有回答她。


    唯有沉默在彼此的對視中蔓延。漢尼拔深邃的雙眼注視著克萊爾,這雙讓克萊爾總是感到冷酷的目光,在這個對視裏仿佛看得到某些失落和隱痛。


    許久後男人輕聲詢問:“這麽做的話,你就會原諒我對你做過的事情嗎?”


    “……至少,我想要看到努力給我看。”克萊爾緩緩垂下眼睛,看起來仿佛陷入了回憶:“裂縫與創痕,從來不是那麽簡單就能彌補的。”


    漢尼拔搖搖頭:“如果我在監獄裏,就沒有辦法在你的身邊保護你。”


    “事實上,我的經曆的所有危險,都與你,以及你的病人們有關。”


    “如果你能夠離我遠一點,我會變得無比幸福。”


    克萊爾的聲音冷硬。她的灰眸裏含著無法融化的尖冰:“唯有看到你進監獄,我才能對這個世界再次產生稀薄的安全感。”


    漢尼拔並沒有說話。在這一天後,他再也未曾出現過。


    而關於人體蜈蚣模仿案也沒有再發現任何新的受害人。凶手仿佛突然之間消失了蹤影,讓剛剛掌握些許主動權的警方再次陷入僵局。


    案情不得不再次被擱置,因為忙碌的bau探員無法將全部精力集中在一個暫時無法順利推進的案件,他們被調派到不同地區,去處理著全美境內此起彼伏的其他新案情。


    當然,偉大的fbi們並非一無所獲。


    克萊爾目光冷淡的看著電視裏正在放送的新聞:


    “全美最為權威的心理醫生在漢尼拔·萊科特醫生,日前來到警局投案自首,聲稱自己是近幾年多起案件的幕後推動者。而他之所以會主動投案自首的原因正是近幾日bau的探員們對他進行的深入調查,讓他感到了真相暴露的危機。”


    “漢尼拔·萊科特試圖以這樣的方式讓警方對他從寬處理,然而一切是否究竟能夠如他所願,還是一個未知的答案。”


    一個月後,克萊爾出院。


    她穿著極為舒適的運動裝,自己拎著簡單的行李走出了病房。如果不是清楚她經曆的人,否則沒有人能從她行動自若的舉止裏看出她曾像植物人一樣在床上躺了一年半以上的時間。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她再一次開始忙碌起來。


    重複的日常,枯燥的學習,沒有盡頭的補習與考試,以及對於哈瑞斯行蹤的尋找。


    克萊爾正一步步的步入正常的學習之中,至少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如此。


    然而不知道是否是錯覺,她總感到有人在她的周圍,或者是某個地方觀察著她,等待著她。


    克萊爾一開始猜測由哈瑞斯,後來猜測由漢尼拔送來的玫瑰,在漢尼拔被關押等候公開庭審後依然不曾間斷,即使她已經搬回了家中,每一天她都能從她的房間門口看到被剃去花刺的嬌豔玫瑰。


    它安靜的沉睡在她的門口,等待著由克萊爾將它拾取。


    直到有一天,克萊爾在她臥室的茶幾上,看到了這一天新的玫瑰——


    這種感覺一點也不好!甚至讓克萊爾感到毛骨悚然,她開始一遍遍檢查自己的房間,開始再次將門扉掛上一個有一個的鎖,甚至逐漸插入刀鞘的匕首再次以鋒利的形象躺在她柔軟的枕頭下。


    克萊爾在所有的親人朋友教授老師麵前表現的與平時一般無二,但是她感覺到自己其實內心惶恐,自己其實感到無比的不安。


    她開始鍛煉剛剛恢複的身體,讓它再次變得敏捷,有力,能夠保護自己。


    然而——


    克萊爾神情嚴峻的從床頭櫃上拿起那朵紅色的玫瑰,它被人穿過緊鎖的房門,布置了機關的客臥,悄無聲息的放置在距離沉睡的自己不到一米的位置。


    如果那個不知道是誰的混蛋想要傷害她,她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她並沒不是沒有報案,但是警/察的作為永遠讓人感到失望。在探查過她所有接觸的人後,一切依然一無所獲。


    克萊爾看著玫瑰,許久。淩冽的刀影劃過,她握在手中的匕首已經狠狠穿過桌麵上的豔麗玫瑰,將它定死在殘破的櫃子上。


    她要搬離這裏了。


    而就在克萊爾聯絡上新房子的當天,她見到了通過玫瑰一步步走近她的神秘人:以她最不願的方式。


    克萊爾在黑暗中醒來。她躺在極為舒適的床上,如果不是手腳口眼被束縛著,她會假裝相信自己之所以會在看新房路上失去意識,其實是因為中暑昏迷,而不是被人綁架了。


    而就在她醒來的瞬間,就立刻被綁架她來的人發現了。


    對方來到了她的身邊,冰涼的手指輕輕的解開了克萊爾眼上的黑布。而昏暗的光線映入眼簾前,克萊爾首先看到的是一頭璀璨到讓人聯想到陽光的金發。


    那個有著幽深藍眸的少年帶著白色的口罩,在她的身前俯瞰著她。眼神裏的審視與觀察在他們對視的瞬間被隱去,隻餘下讓克萊爾感到虛假的溫情脈脈。


    她聽到少年的聲音透過口罩傳遞出來,帶著介於清脆與沙啞,少年與成年人之間的魅力。他說:“好久不見。”


    克萊爾看著他許久,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他們確實曾經見過。


    他,也是漢尼拔的病人之一。


    ……該死的漢尼拔!


    而少年,也就是格雷·休恩看著克萊爾微笑起來,他就像是一眼看穿了她內心的想法,無奈的搖頭,神情寡淡的眼睛讓人捉摸不透:“不,我們,其實再更早之前就見過了。”


    隨即不待克萊爾思考,就先一步摘下了臉上的口罩。


    他的臉看起來英俊極了!不,這種英俊已經到了極為美麗的地步!久不接觸陽光的皮膚看起來有著接近病態的蒼白,深邃的五官線條優美的仿佛被精心造物的人偶。那雙深沉的藍眸看起來帶著讓人不適的偏執眸光。像一雙並不溫柔的手,正通過這對視撕碎克萊爾的防備,克萊爾的偽裝。將她完整的,一/絲/不/掛的袒露在他的眼前。這種感覺……讓人太過於不快了!


    克萊爾眯起眼睛,她不曾掩飾自己的不滿,即使被束縛,也並未真正讓她感到畏懼。因此灰眸以更為冷酷的眸光與少年角逐,最終是少年率先敗下陣來。


    那藍眸垂落,在臉上落下一層陰影,他粉嫩的紅舌舔過自己優美的唇形,透明的唇液讓他紅潤的唇看起來仿佛停滯著清晨露珠的花瓣,看起來鮮豔欲滴,待人采擷。


    他有著讓人感到畏懼的,堪稱瑰麗的魅力。


    也正是因此,克萊爾在看清少年頰盤上零星的舊傷痕時,才感到更為震驚。她張開了嘴唇,然而所有的質問都被壓抑在封住嘴的膠布上。而少年卻並不好奇她未出口的話,事實上,他像是早就預測到了這一切的發展,甚至已經從容的站起來身。


    “看來你已經認出了我呢。”他低下頭,金色的發掩蓋住臉上的神情:“我是6年前與你經曆的同樣事情的,幸存者。”


    “我是格雷·休恩。”


    “當然,你也可以將我看做,複仇者。”


    伴隨著格雷·休恩的話落,他側轉身體,將一直堵在身後的場景暴露給克萊爾欣賞。


    而一直躺在床上的克萊爾在少年的動作後,不得不勉強撐起自己的身體。而伴隨著這個動作,她的鼻息在鋪滿玫瑰花瓣與濃烈香水氣味的床鋪上,隱約聞到了一股難言的,讓人作嘔的腥臭氣味。


    她看向了格雷·休恩。


    就在少年的身後,是她窮其一生渴望忘記的噩夢!


    十數個人類被殘忍的敲碎了腳踝,剝光了衣服,赤身*的趴跪在地上,以第一個人為首,第二人的嘴唇被縫製在前者的肛/門,而第三人的嘴唇也同樣縫製在第二人的臀部……以此類推,直至最後一人。


    他們站不起身體,因為臉頰被針線細密的縫製在前者的人身體上。他們吃不了東西,因此不得不被迫聞、嗅、甚至是吃到前人的糞便……


    克萊爾已經她已經走出了這個陰影,然而回憶還是讓她尖叫起來。她的聲音從未有過的恐懼與淒厲,及時這個膠布也掩蓋不了她的恐懼。


    她就像又一次回到了那個六年前黑暗的,可怖的房子裏,被人捆住手腳,關在黑暗,一天天注視著其他人受著這慘絕人寰的虐待!然後在她無數次的求救中目睹第13人咬舌自盡,她也終於排上用場了……是的,她被綁架來,就是替換掉死掉的人。


    她想死,她好想死,但是16歲的她,沒有那種決絕的勇敢。因此她在抵抗中昏厥,等醒來後就目睹自己正在被進行“手術”。


    當時是bau救了她,讓她的虐待止步於此,然而6年後……誰還能來救她?!克萊爾的眼睛劃過了格雷修恩的側臉。少年正微微揚起臉,蒼白無血色的臉上帶著病態的潮紅,他勾起唇角……他在笑。


    克萊爾咬緊了嘴唇。她的牙齒抵著舌根,疼痛讓她清醒。


    就在這一刻,她比任何時候都清醒的看穿自己的軟弱:


    即使死,她也不要經曆一遍這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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