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鴉雀無聲。


    女帝還沉浸在自己的感想當中。


    公孫皮、陳狄青、嶽寒山、太尉視線飛快的掃視。


    都從對方眼底間看到了迷惑兩個字。


    感覺不到李相白的修為了。


    李相白看了看有點靈魂出竅的女帝。又看了看嘴皮子在動的兩位伯爵和自己師長、太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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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意思?在傳聲!”


    竊聽神技風語術開啟。


    眾人的傳音聲響了起來。


    “嶽聖可察覺到相白的修為了?”傳音的是陳狄青。


    “沒有,公孫伯爵呢?”嶽寒山問。


    “不曾!”


    “奇怪了”太尉出聲。


    李相白一樂,聖人伯爵也八卦呀。


    補書匠輕微的咳嗽一聲。


    “回稟聖帝,李相白有話要說。”


    女帝回神,正襟危坐。


    陳狄青、公孫破、嶽寒山、太尉目不斜視,淵渟嶽峙,一副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


    都認真了起來。


    姬西樓看著站在大殿光和影之間分界線上的李相白,開口:“暢所欲言!”


    “謝聖帝恩準!”


    “相白認為大戰近在眼前。”


    李相白不說大周和大蒼定有一戰。


    聖帝、陳狄青、公孫破、太尉等人心知肚明,就連朝廷左丞相、太師這些人都知道。


    知道有一戰,隻不過陳狄青、公孫破、嶽寒山、太尉這些人和太師等人采取了截然不同的方式。一方是積極應對,一方是消極。


    聖帝能穩得住,嶽寒山說道:“相白何出此言。”


    順著自己早就思索過無數次的邏輯走向,李相白說道:“朝廷和大蒼定有一戰,如果朝廷主攻出擊,會選在什麽時候?”


    姬西樓不假思索:“自然是大蒼最為虛弱的時候。”


    李相白點頭:“問題就出在這裏。圍繞鎖陽城展開的戰事,這是一場不在朝廷計劃內,也超出了大蒼所料的戰事。因為蘇南客領軍七萬,粱慶之將軍恰好又領軍追擊。粱將軍、蒙將軍、蘇將軍和相白分析,刺邑給蘇南客以禹國、莊國降兵為主的七萬兵力,其實抱守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籌算,而我軍則是利用了地脈大道,打了刺邑一個措手不及,大蒼兵敗,不是刺邑指揮無方,也不是大蒼軍隊戰鬥力不足。”


    稍微的控製節奏,李相白便看到聆聽格外專注的太師。


    兵法造詣,太尉是行家呀。


    秦汗青臉上有讚許的神情,“勝不驕,很好,相白繼續。”


    李相白謝了太尉一句,說道:“恰恰相反,刺邑有著出類拔萃的治軍能力,大蒼士兵也剽悍,在鐵劍山東北平原展開的這場對決中,刺邑先是遭受到蘇南客敗軍衝擊,然後麵臨前後被夾擊的不利局麵,而當時相白還利用藍小蝶的飛舟自空中能一覽無餘的看到刺邑大軍調動變化,但我軍在這些占盡天時地利人和的因素下卻也僅僅殲滅了刺邑前軍兩萬人。從這些因素分析,大蒼軍隊凶悍,這一戰也絲毫沒有影響到大蒼元氣。”


    “相白說的對!”太尉開口。”


    姬西樓沒出聲,眼神意識李相白繼續。


    李相白開口,“大蒼處在鼎盛時期,之所以沒有出兵,就是因為等待朝廷最虛弱的時候。這個時機是什麽時候?就是蘇南客起兵之時。摹刻崖符陣封印的是九幽王和部眾上萬的陰兵,陰兵出界,蘇南客造反,大蒼出兵,地脈大道被破壞,猝不及防下朝廷很可能會失去北方四郡,而北方四郡意味著國土戰略空間。這種不利局麵產生,朝廷還要承受修羅界暗中破壞帶來的損失。處處被動!”


    李相白說到此處,姬西樓想到了李相白兵家課上曾經提及的國土戰略縱深說。失去戰略縱深,意味著丟失了回旋餘地,處處被動。


    “確實如此!”女帝開口。


    李相白繼續,“但如今我軍收複太白山北境之地,士氣高漲,聖帝又收回了王權,理論層麵,大蒼此時不易出兵。”


    聖帝還沒轉過彎來,太尉秦汗青已經明白了李相白的意思。


    “但大蒼會反其道而之!”


    李相白點頭,“正是,聖帝收回王權,大刀闊斧改製,幾乎消除了所有阻礙國力提升的不利因素,我朝也將會處在一個飛速發展的時期,大周土地肥沃,人口眾多,墨家、儒家、農家、法家鼎盛,朝廷和大蒼在同等期間比較,我朝發展的速度是要超出大蒼,時間拖久,不利的是大蒼,大蒼不會不明白此點。所以大蒼不會給聖帝從容備戰的時間。要出兵,此時最好,大蒼還處鼎盛時期,而我朝雖然消除了國家發展的所有阻力,但也僅僅才是起步。”


    姬西樓起身,人走到窗前,光線落下,女帝想起了太白山北境大捷消息傳送而來時朝廷眾多文臣如釋重負的神情。


    朝廷收北境之地,大蒼兵敗,太平了。


    可如今李相白卻說大戰就在眼前。


    李相白的聲音繼續,一字一句的鑽入耳際,“大蒼不會給我朝從容發展崛起的機會,修羅界更不會。所以朝廷更要備戰,而且還要做好雙線作戰的準備。”


    “以相白之見解,如何做好雙線備戰的準備?”太尉問。


    李相白拿出兩份自己在自武威郡趕赴向都城途中寫的手冊,“這是相白北上討逆到自定軍山回都城期間所感所悟及其平生積累寫的手冊,請聖帝、師長及其各位大人過目。”


    粱太監在大殿之外,女帝自窗戶方向走到李相白身前,看了看李相白,將兩本手冊拿了過去。


    咫尺距離,清香幽幽,李相白嗅出來了,是虞美人的香水。


    自家的香水都打開了宮內市場。


    也不知《天龍八部》第一卷的反響如何,到了京城直奔皇城,還處在信息中斷期。


    李相白想著天龍八部,女帝翻看手冊。寫了四個字《天工造物》


    翻開第一頁,是水轉翻車的圖形,沒看出所以然,女帝分辨不出來李相白天工造物術中的水轉翻車和大周如今普遍采用的高轉筒車有何區別。


    翻開第二頁,是踏車的圖形。


    繼續翻動,還是水利器械圖形。


    “公孫伯爵,這個給你。”


    公孫破一頭霧水的接過手冊。


    神機府的伯爵揭開第一頁,入目水轉翻車圖形,一眼便看出了水轉翻車和民間水利灌溉筒車的區別。首先就是便利,還有通用性,人力、畜力都可以用作生產活動。比民間水利灌溉最常見的高轉筒車要便利很多。


    稍微的驚訝,公孫破翻開第二頁。是踏車,民間沒有這種操作方便,不易損壞結構簡單的灌溉工具。


    “這是相白設計的?”


    公孫破有點吃驚。


    繼續翻頁,是木牛流馬,揭過頁麵的時候手停頓了下來,公孫破皺眉。


    圖冊中木牛流馬的設計製作流程都以分解方式做了表述,比神機府如今製作的木牛流馬簡潔且耐用,而且能降低製作成本。


    公孫破看了一眼李相白。長吸口氣,又繼續翻看頁麵。


    太師秦汗青、嶽寒山、陳狄青看的急呀,都湊了過來。


    然後就看到公孫破揭開的頁麵上出現一隻木鳶。


    從整體圖紙到分解的機件製造及其數據比例,巨細無遺。


    “嘶!”公孫破倒抽一口涼氣。


    目光直愣愣的看著圖紙,右手在空中抓了抓。


    老搭檔的陳狄青知道公孫破要什麽。


    虛空一探,桌麵上的筆墨紙出現在手中,公孫破拿陳狄青的筆、紙,就地而坐,演算了起來。


    太師、嶽寒山等人也震驚呀。


    木鳶,這可是墨家失傳了的技藝,神機府如若真要製作出木鳶,這在戰事中將會發揮出多大的作用。


    兩人屏氣凝神,蹲在公孫破身側,看著神機府的伯爵演算。


    公孫破完全的進入了境界當中,圖紙上演算,意識中不斷的勾勒木鳶,人進入到了忘我的境界當中。


    女帝已經翻開了另外一本手冊。


    一條一條的方案建議出現在女帝視線中。


    【一國之屏障不在於天險,而在於民心,民心是水,君是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如何得民心,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


    【國無農不穩,國無商不富,民不富則國無稅,國無稅則兵不強,兵不強則天下危】


    【天災妖劫,流民四起,朝廷以賑災糧救濟,然賑災糧不足,流民數量龐大,朝廷賑災治標不治本,為防患流民四散走動,各郡以堵治民,堵不如疏,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以賑災糧過度,朝廷可組織流民,清丈土地,移民開荒屯田,此舉即能防患因流民安頓不足產生的匪患,還能安置流民,得民心】


    …………


    日光落下,粱公公輕手輕腳的進入大殿。


    “呃!”


    大殿內的女帝坐在案幾前,時而沉思,時而喜悅,時而皺眉。


    神機府的伯爵公孫破坐在地上,文淵閣的聖人嶽寒山在磨墨,地麵鋪滿了繪了各種機件的圖形和數字公式,懸鏡司的伯爵、太師兩人在拚湊圖紙。


    公孫破和李相白在一起演算。


    一些複雜的詞匯也在這個時候鑽入梁公公耳際。


    “勾三股四弦五。”


    “什麽是勾三股四弦五?”


    “同角的補角相等。”


    “內角周天和180度18分度。”


    …………


    粱公公頭暈目眩,是我瘋了還是伯爵、子爵、嶽聖、太師等人瘋了。


    “聖帝,晚膳……”


    “聖帝,晚膳準備好了……”


    女帝張口來了一句,“統一賦役,限製苛擾,準恩信,減徭役,你覺得這個建議如何。”


    粱公公苦著臉,顫巍巍的說道:“我哪裏知道呀。”


    扭頭,滿腹牢騷的梁公公走向公孫破,“伯爵大人、李子爵,聖帝要用膳。”


    公孫破頭都沒抬。問粱公公。


    “木鳶翼角周天48度23分度,可翼展和中軸比例是多少呢?”


    粱公公一臉的皺褶。


    “我就是一個太監呀。你問錯人了。”


    扭頭,粱公公看著陳狄青,“陳大人、太尉你們說說話呀。”


    陳狄青感慨一聲:“木鳶同風起,有希望了,有希望了呀。”


    梁公公急了,“嶽聖?”


    嶽寒山看著粱太監,“公公有墨不?沒墨了。”


    “我是來讓聖帝晚膳的呀……”


    大殿內響起粱太監悲嗆的聲音。


    夜色深沉,粱公公再一次進入大殿。太監拉胯著臉。


    三個時辰,聖帝沒有晚膳,自己卻是向大殿內送了數百張圖紙,磨了四次墨,蹲在公孫破身側時臉上被畫了一筆。


    幸好神機府的伯爵是在製圖計算,真氣沒有離體,否則,這張臉保不住了。


    目光環視。


    姬西樓鋒利的眉蹙在一起,人思索狀。


    大殿的地麵放著上百張拚湊在一起的圖紙。


    公孫破、陳狄青、嶽寒山、太尉目不轉睛的看著李相白。


    補書匠手中拿著一根長針,玲瓏氣縈繞,長針縫合圖紙。


    公孫破不斷的開口,“慢一點,仔細一點,不能功敗垂成呀。”


    嶽寒山,“伯爵鎮定,鎮定!”


    “鎮定不下來呀!”


    “我也無法鎮定!”太尉張口。


    粱公公小心翼翼的走向女帝。


    走過李相白身側,順著補書匠的走針望了過去。


    數百張的圖紙逐一被縫合在一起,一副巨大的木鳶躍然紙上。


    木鳶栩栩如生,似要突紙而出,這種視線的衝擊,一點都不遜色自己在周園廣賢殿看到的千尺神仙卷。


    甚至有點超出。


    梁公公對神仙卷內的仙女沒感覺,太監呀。


    可木鳶不一樣,首先是粱公公知道木鳶是大周墨家失傳的技能,其次公孫破在繪圖的過程中李相白全程參與,為了突出視覺效果,李相白采取了立體畫法。


    數百張的紙張縫合,圖紙上的木鳶寬四丈,黑墨,墨色如窗外的蒼穹夜色,大殿內落下的燈光似蒼穹中的星辰,而木鳶就如同在星辰之下即將要展翅飛翔的金翅大鵬。


    “這也太神奇了吧!”


    視覺的衝擊讓粱公公身體稍微的前傾,想要看個分明,手還伸出了出去,想要觸摸感受一下。


    “唰”細銳破空聲響起,粱太監感覺有什麽東西穿過了身體,感覺不到疼痛,人卻騰雲駕霧的飛了起來。


    下一刻,梁公公目瞪口呆的發現自己坐在了木鳶上。


    李相白神針翻飛,每一張圖紙都是木鳶上的部分組件,隨著李相白的快速縫合,木鳶逐漸完整,粱太監感覺自己坐著的木鳶動了起來。


    燈光似星辰,墨色如蒼穹,木鳶大有展翅飛翔的趨勢。


    能看見李相白渾然忘我的在縫合,能看見公孫破、嶽寒山、太尉、陳狄青等人火熱期待的眼神,視線稍微的移動,還能看到女帝在案幾前揉著眉心。


    但所有的畫麵都是自己仰視才能看到的。


    一聲竭嘶底裏的慘叫聲從大殿內響起,“李相白,你將我縫到木鳶圖裏了!”


    “聖帝,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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