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位鄉親,列位父老,我是你們的東家,我叫張延齡。你們很多人怕是不認識我,那不要緊,你們隻需明白,你們種的地是我的,喝的水是我的,吃的飯也是我的地裏長出來的,住的地方也是我的就成了。”張延齡笑著開口說話。


    所有人的心頭都是一凜,這東家一開口便覺得有些不對勁,似乎是要算賬的架勢啊。坐在一旁的老鐵匠趙老吉也擔心的轉過頭來。


    “聽說,你們有的人欠著去年的租子沒交上來是麽?甚至還有人欠著前年的租子。這不大好吧。諸位鄉親,咱們大夥兒都是講道理的人,你們種了我張延齡的莊園的地,卻連租子租子都不交,這算什麽?這就好比是別人跑到你們家裏吃喝拉撒,末了拍拍屁股走人,一文錢不給你們,一聲招呼也不打,這怕是不太合適吧?”張延齡繼續說道。


    一幫欠租的百姓待不住了,有人伸著脖子便打算逃走,但看場地兩邊路口都有叉著腰的打手守著,看樣子是逃不掉的,不僅心中後悔之極,跑來參加這個會議。很多人將憤怒的目光投向了老鐵匠,倘若不是他打了包票說絕對不是交租的事,自己這些人怎麽可能會來?


    趙老吉在椅子上如坐針氈,臉色灰白,心中惱火不已。自己還以為東家真的不是來催繳租子的,結果自己被他給騙了。果然這些當官的有錢的人都是信不得的,自己一大把年紀本以為看人還不至於走眼,接觸下來認為東家似乎還挺仁義的,結果被他假惺惺的做戲給蒙蔽了。


    “東家,我們不是刁民啊。種了東家的地,自然是要交租的。可是我們實在是交不起啊,並不是要故意抵賴租金。東家,隻要年景好,能讓家裏老小能吃上飯,不會餓死的話,我等怎麽會拖欠租子呢。”一名老者顫顫巍巍的說道。


    張延齡道:“老人家,話可不能這麽說。誰家沒有困難?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啊。要是都照你這麽說,那我張延齡豈非也要喝西北風了?”


    “這……哎!”那老者無言以對,隻得重重的歎息一聲。


    張延齡笑了笑,看著眼前一張張麵色凝重的臉,轉身在椅子上坐下。轉身那一刻,他感受到一道目光正盯著自己,那是談如青的目光。談如青皺著好看的眉毛,站在庭院門樓下看著張延齡,張延齡的話她都聽到了,不知為何她的心中感到巨大的失望和失落。


    “各位鄉親,我可不是為難你們,你們要知道,外邊有多少人想種地卻沒地種。我張家的地給你們種了,到頭來什麽都得不到,甚至反而連句好話都落不著。應該收的租子收不到,還有人說我們逼迫你們。我來趙家莊,你們統統都看我做仇人,躲著我,背地裏恨不得咒我罵我,你說這對我公平麽?我到底做了什麽,讓你們種了我家的地,反倒成了仇人了?這怕不是道理吧。各位好好想一想,是不是這個理兒?”


    全場鴉雀無聲,按照老百姓們樸素的想法,租人土地耕種確實得交租子,交不上租子便是過失在先,還有什麽可說的?東家說的話雖然刺耳,但倒也不是胡攪蠻纏。而且他們現在擔心的是,聽東家的話語中似乎有不讓他們租種田畝的意思了,這才是最讓人擔憂的。種地或許未必能吃飽穿暖,但若沒地種那必然全家要挨餓要流離失所四處乞討的,那可真是要命的事了。


    “東家啊,您行行好,寬限些時日,讓這些個沒交上租子的想想辦法,可千萬別收回田地啊。回頭我們砸禍賣鐵無論如何也給您補上租子。沒地種,那是要餓死人的。東家,您行行好啊。”有人忍不住哀求道。


    這一聲哀求頓時引的許多人都苦苦哀求起來,一些人又開始跪在地上磕頭了。還有人已經開始埋怨那些沒交租子的人家連累大夥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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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延齡擺擺手道:“諸位,寬限是不可能的……”


    所有人心都涼了下來。談如青暗暗歎息一聲,轉身往屋裏走。她準備讓丫鬟小竹收拾東西,今晚連夜離開了。看著眼前這情形,她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寬限是不可能的。我看,之前你們欠的租子便都免了吧。”張延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什麽?”


    “啊?”


    所有人都呆呆的瞪著張延齡,他們懷疑自己聽錯了。談如青也轉過身來驚訝的看著張延齡。


    “怎麽了都?免了你們欠的租子還不高興麽?怎地這般一個個的看著我?”張延齡笑道。


    “不是……侯爺,你是說笑的吧?老賬新賬算起來相當大一筆數目呢,得有個兩三千兩銀子呢。”馬全咽著吐沫伸著脖子道。


    張延齡道:“那又如何?我說免了就免了。你有意見?”


    馬全無言以對,結結巴巴道:“侯爺說怎樣……那便怎樣吧。”


    張延齡不再理他,看著眼前那幫瞪著眼發愣的百姓道:“你們是不是不信我的話?怕我張延齡說話不算數?”


    一名老者呆呆道:“不是不信東家,可是這也太突然了吧。東家說免了,那便免了?莫不是我等在做夢?”


    張延齡嗬嗬笑道:“諸位,你們不是在做夢。從現在開始,之前欠下的租子一筆勾銷,不用你們交了。我張延齡堂堂侯爵,堂堂男兒漢,自然一口吐沫一個釘,說話算數。孫管事,稍後將欠租賬簿拿出來當著眾人的麵銷毀。”


    孫德才顫聲道:“遵侯爺之命!”


    所有人這才相信張延齡不是說笑,場上猛然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許多人高興的大聲歡呼,連連行禮。那幾個喜歡磕頭的又趴在了地上。


    “東家是大好人啊,東家好人有好報,將來必長命百歲,萬事順遂,子子孫孫永享富貴。”眾百姓七嘴八舌頌揚道。


    談如青籲了口氣,有些嗔怪的看著張延齡,心道:“這個人是故意的,前麵說了那麽一大串狠話,到頭來卻要免了他們的租子,這不是嚇唬人麽?這個人真是壞的很。他一定是故意的。”


    “諸位……先別高興的太早。聽我一言。”張延齡大聲說道。


    “莫吵,莫吵,聽東家說話。”


    “對對對,都別吵了,聽東家說話。”


    百姓們相互提醒著,迅速靜了下來。


    “我免了你們有些人欠的租子,你們自然高興。但是之前足額交租的鄉親心裏定然有些不樂意了,這對他們來說並不公平。所以,我免了你們的租子是有條件的。你們所有欠租的人家都要有所補償,這才公平。簡單來說,你們得出力,以勞役代替交租,幫我幹些活,這你們沒意見吧。”張延齡道。


    “說的對啊,人家交了租子的豈不是不高興了。確實不公平。”


    “出力麽?咱們力氣有的是,那是願意的,隻要不殺人放火就成。”


    “我沒意見,隻要免了我的租子,我願意幹活。”


    百姓們七嘴八舌的說道。那些交了租子的百姓也心裏平衡了些,本來覺得不公平,卻原來是有條件的。


    “諸位鄉親,我這次來莊園是來解決你們的困難的。我一直搞不明白,你們每家每戶都租種了我不少地,多的二三十畝,少的也十多畝,按理說怎麽也不至於餓肚子,交不上租子,我就覺得很奇怪。所以我便來瞧瞧到底哪裏出了問題,是你們懶惰,還是因為有其他的原因。如果是你們個人的原因,那我是絕對不會仁慈的。種地也是職業的一種,種地的不好好侍弄莊稼,那便好比是當兵的怕死不敢上戰場殺敵一樣。幹每一行都要敬業不是麽?但是我來了之後經過一番了解,才發現不是那麽回事。原來欠收是有原因的,並非你們懶惰所致。”張延齡大聲道。


    眾佃戶紛紛歎息道:“東家,我們都是莊稼人,成天介跟莊稼打交道,靠著莊稼吃飯活人,哪敢有半點疏忽。”


    “是啊,我一家子起早貪黑的幹活,哪敢有半點偷懶。我家二牛才七歲,每天都跟著我們下地幹活,還敢有偷懶的心?把莊稼當菩薩供著都來不及呢。”


    張延齡點頭道:“我明白。這兩日我和趙老丈談論了,知道了不少困難,也親眼看到了一些你們難以解決的事情。就比如這蟲害吧,你們確實沒辦法解決。還有洪澇幹旱的問題,這些都是欠收的原因。所以,我要帶著你們一樁樁的解決這些難題。眼下首先要解決的就是蟲害的問題。趙老丈應該跟你們說了,我找到了解決的辦法。一會天黑之後,我帶你們下地去現場示範,你們之後便照著我這法子做,趁著這幾天月底沒月亮,天氣又晴朗,幾天便可解決蟲害的問題。”


    眾百姓紛紛問道:“那該怎麽做?趙鐵匠說的不明不白的,我們都沒聽明白,什麽夜裏點燈誘殺?真是有些摸不著頭腦。”


    張延齡道:“莫急,現場給你們看看便是。所需的裝置也簡單的很。馬全,拿出來給鄉親們瞧瞧。”


    馬全答應著將一套誘殺裝置搬了出來,無非是燈籠水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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