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宮回到家中,阿秀一眼就看出了張延齡情緒不對。經過昨天的事之後,阿秀有些小心翼翼,在旁默默看著張延齡不敢多問。倒是張延齡主動告訴了她這件事。阿秀聽了楞了片刻,明白了過來。


    “相公,談小姐知道此事麽?她怎麽說?”


    “哎,我正愁著如何啟齒。她若知道此事,豈非以為我是個負心之人。誰能想到會出這樣的事情。”張延齡歎息道。


    阿秀輕聲道:“既然這樁婚事是皇後娘娘安排的,那也無法拒絕,便隻能接受現實了。談小姐是明理之人,或許她能理解此事。”


    張延齡苦笑道:“我知道她是明理之人,可是正因為如此,我恐怕要失去她了。阿秀,談小姐你也是見過的,她是怎樣的人你也有所了解。我本想著,娶了她進門,守著你們兩個過日子,那該是多麽幸福的事情。可誰知事情弄成了這樣。那個徐晚意我都不知道她是怎樣的人,卻要娶她。那又是定國公府的郡主,嬌生慣養之人,到時候怕不是家宅不寧。我既擔心如青,卻也擔心你。”


    阿秀微笑道:“相公便不用擔心我了,阿秀自不會惹惱她的,不會教相公為難的。倒是談小姐……可惜了。若是她能嫁給相公,相公開心,阿秀也高興,倒是皆大歡喜。隻是談小姐未必肯和阿秀一樣做側室。”


    張延齡歎道:“她不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她知道此事後定以為是我辜負了她了。哎!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跟她說了。容我好好想想,再跟她解釋吧。可我如何麵對她,如何啟齒?”


    張延齡滿腹愁緒,進房歇息去了。阿秀歎了口氣,站了半晌,自去廊下拿了把鏟子去後園鏟雪去了。


    十一月初八,受張皇後所托,英國公張懋保媒,正式為張延齡和定國公府郡主徐晚意行納吉納征之禮。之前的納采問名都已經完成。而納吉納征兩禮一般都是合在一起進行。


    所謂納吉便是回稟女方之家八字占卜的吉凶,當然一般都是上上大吉的。而納征便是送聘禮去女方,這是正式的下聘禮定親的環節。納征之後,便預示著女方已經是未嫁之婦,雙方實際上已經是未婚夫妻的關係了。如非意外,便等著請期迎親環節的完成,便可結為正式夫妻。


    由於此趟極為正式,張延齡也要跟隨前往。之前數日,皇後已經列了詳細的禮單采辦,張鶴齡和夫人馮氏也領命全力主持,所以,一切倒也無需張延齡親自操心。


    張延齡這段時間雖然心裏煩悶的很,但這婚事已經不可避免的要成為事實,所以索性眼不見心不煩,什麽也不操心。除了躲在書房裏看書琢磨自己的機械圖冊之外,便是騎馬在京城街頭亂逛,到處打聽好的鐵匠鋪和懂得冶煉的人才。


    但十一月初八這天,他卻是躲不過去的。


    一大清早,張延齡便被叫醒。阿秀取來嶄新的錦袍幫著張延齡梳洗打扮了一番。捯飭了一會兒,張鶴齡也到了,兄弟二人坐在前廳裏喝茶的時候,英國公張懋坐著豪華大馬車到了,兩人連忙去迎接。


    張懋已經年近七十,須發皆白,但依舊神采奕奕,嗓音洪亮。大明朝老牌勳貴身上,自帶著一股威嚴之氣。


    “英國公請進府喝杯熱茶。”張鶴齡笑道。


    張懋坐在大車裏,連車都沒下,沉聲道:“不必了。快些去辦事才是正理。禮品可準備好了?若是準備妥當了,便出發吧。”


    說罷,張懋便放下了車簾。對於張家兄弟,張懋其實並無好感。隻不過這門婚事確實是件大事。自己出麵保媒也是看著皇上和皇後的麵子。


    事實上徐光祚的意圖張懋心裏清楚的很,他將女兒嫁給張延齡,無非便是想讓他國公府的勢力更加為穩固,地位更加的牢靠。照目前看來,張家的地位是無人撼動的。皇上對皇後的專寵是事實。所以,拉攏張家結為姻親是最為明智的做法。如果英國公府有適齡郡主的話,自己怕是也會這麽做。


    至於說張家的口碑和張延齡的人品,那其實並不那麽重要。在家族整體利益麵前,小兒女的婚姻必須為之服務,這是一個基本的原則。


    辰時過半,浩浩蕩蕩的車馬抵達了定國公府前。門前徐光祚和夫人,以及徐延德和夫人已經在此迎候。雙方寒暄片刻,便讓進大廳裏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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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懋拿著納吉帖子遞上之後,便開始獻上聘禮。


    聘禮自然是極為豐厚的。當然,重頭戲便是聘金。張家下的聘金是黃金九百九十九兩,白銀九千九百九十九兩。預示著長長久久之意。光是這些聘金,總價值便超過了兩萬多兩銀子。


    當然,對於定國公府而言,這點聘金他們是壓根看不上的。徐延德娶妻的時候,定國公府的聘金高達十萬兩,那才是大手筆。不過以張家的財力而言,這已經是很有誠意了。


    當然了,這些銀子張延齡也是拿不出來的。這一季租子雖然收了,糧食也賣了不少,但帳上也不過一萬多兩銀子。根本不夠花銷。但是這一次是皇後娘娘主持,皇後送了五萬兩銀子來便是專門為弟弟操辦聘禮和婚事的。那可是張皇後所有的積蓄了。


    聘禮中的另外一個重頭戲便是首飾盒。首飾盒要一雙,大小各一隻。尺許方圓的首飾盒裏套著一個小首飾盒。大的要放滿釵環金花配飾等首飾,小的裏邊放得是寶石玉佩手鐲這類更加珍貴的東西。兩隻首飾盒的首飾放滿,便又是一萬多兩銀子才能搞定的事。


    除了這些,剩下的聘禮便一般了。什麽喜餅一百斤,雞鴨魚肉酒水幹果糖果茶葉等等,都花不了多少銀子。隻是有些麻煩,需要悉心置辦,因為有許多的規矩。


    比如說聘禮中放聘金帖的帖盒裏除了金帖之外還必須要有蓮子、百合、青縷、扁柏、檳椰、芝麻、紅豆、綠豆、紅棗、合桃幹、龍眼幹,花生,還有紅豆繩、利是、聘金、飾金、龍鳳燭和喜聯這些東西。東西不值錢,但是置辦起來麻煩,數量和品質還要求有保證。比如花生必須是連殼的那種,預示著多胞胎多子多福之意。


    凡此種種,都準備的齊齊全全的,倒也沒有絲毫缺了禮數。


    聘禮交付之後,納征之禮其實便完成了。張懋主持之下,張延齡向徐光祚夫婦行禮。從此刻起,便能自稱小婿了。


    眾人坐在廳上喝茶,張懋自然說些客氣話,什麽‘恭喜定國公喜得佳婿’什麽‘建昌候少年英才,將來定為朝廷棟梁’雲雲。徐光祚打著哈哈道謝,又吩咐廳中備下宴席準備開席。


    就在此時,一名婢女悄悄從大廳後門進來,來到徐光祚旁將一張素簡遞給了徐光祚。徐光祚看了一眼,嗬嗬笑著對坐在一旁的夫人道:“晚意要見見延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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