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我所知,錦衣衛衙門中的兄弟的月俸其實並不高。普通校尉一個月三兩紋銀,就算是千戶,所以俸祿加一起一個月也不過五十兩而已。所以,你們為了給我送這賀禮,那可是一兩個月的月俸都拿出來了。張某看了這份禮單甚是感動的很。”


    眾人心道:說這些有什麽用?我們也不想,可是我們能怎麽辦?你當然感動,我們的銀子到你腰包裏了,我們卻要省吃儉用了。


    “諸位,張某初任官職,對於咱們衙門裏的一些規矩和事情也不甚了解。我也不是個喜歡多事的人,我來這裏任職更不是來搞事的,也不是來自找麻煩的。但是,看來我的這些想法要改變了。有些規矩要改一改了。比如說,這種上官上任便要送禮的規矩。這是赤裸裸的盤剝兄弟們的行為,若是針對外人倒也罷了,這是兄弟們的血汗錢,豈能盤剝?是兄弟們養家糊口的銀子,我豈能要這樣的銀子?我張延齡慢說不缺銀子,就算是窮的討飯喝西北風,那也不會從自家兄弟身上盤剝銀子。一個子兒也不成。”


    眾錦衣衛官兵瞪大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新任巡撫大人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這完全出乎意料。沈良也驚愕的看著張延齡發愣,那位張隱張千戶本來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此刻也挑眉看著張延齡發愣。


    “所以,諸位。這些銀子你們統統拿回去。我張延齡一兩也不收。沈千戶,張千戶,一會你負責將這些銀子一兩不少的還給兄弟們。至於什麽後續的賀禮,自然也要停止收取。”張延齡說道。


    沈良忙道:“大人,這是兄弟們的心意,您不收,兄弟們心裏豈非過意不去,豈非覺得愧疚?”


    張延齡皺眉喝道:“什麽話?過意不去?愧疚?莫非都是賤骨頭不成?非要送人銀子才高興?沈千戶,這話我可不信。若諸位都是有錢人,家財萬貫,你們不給我也要開口要。諸位都是苦哈哈掙銀子養家的,我要了這銀子才愧疚呢。不必多言,這銀子一會統統都領回去。不僅如此,今日起,衙門內部杜絕這種風氣,禁止向普通兄弟強行搜刮攤派銀子。敬意是發自內心的,而不是靠逼著兄弟們掏腰包拿銀子來表現的。都聽到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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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良有些尷尬,但他迅速便恢複了笑容,大聲道:“大人體恤屬下之心讓人感動。兄弟們,還不謝謝鎮撫大人的體恤和愛護麽?”


    “多謝鎮撫大人!”所有人齊聲喝道。


    這一次嗓門又高又亮,比進門迎候的那一嗓子可要響亮多了。許多錦衣衛官員校尉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對這位張侯爺前來任職本來沒什麽期待,但現在,他們忽然覺得事情有些出乎意外。這位張侯爺似乎並非和他們想象中的一樣。


    “諸位兄弟,既然要我說兩句,我便再多說兩句。據我所知,咱們南鎮撫司衙門在錦衣衛衙門之中的地位有些尷尬,咱們這裏的兄弟或許被別人看不起,但可不能自己看不起自己。若是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那便永遠抬不起頭來了。我要你們明白一個道理。我南鎮撫司衙門乃是錦衣衛衙門中的定海神針,莫看有些衙門風光的很,除非他們不犯錯,隻要有小辮子抓到咱們手裏,他們便要在我們麵前磕頭求饒。我說這話不是挑撥關係,而是告訴你們,咱們南鎮撫司的兄弟莫要看輕了自己,咱們手中握著的權力很大,隻看我們想不想用罷了。都明白了麽?”


    “明白!”眾人大聲叫道,聲音高了許多。


    新鎮撫的話聽著很提氣,不少人感到很是振奮,不過也有老成持重之人聽了這話心中也自發毛,覺得新鎮撫這種話說出來甚為不妥。


    錦衣衛南鎮撫司的處境確實有些尷尬。在所有錦衣衛各衙門之中,南鎮撫司不涉辦案,也無權審訊判決,唯一擁有的督查本衛軍紀法紀的權力其實也早已被閹割,很難真正的履行。


    道理其實很簡單,錦衣衛辦案往往是沒有任何規矩的,錦衣衛衙門之所為為人所畏懼和痛恨,便是他們不擇手段,聞風而動的行動風格,毫無底線的行動手段,以及擁有的獨立辦案判決的權力。對外,除了皇上之外,他們幾乎不受約束。對內,唯一能約束他們的便是軍紀和朝廷法紀。


    而南鎮撫司作為錦衣衛內部衙門,雖有督查軍紀法紀的職責和權力,但這其實是在用自己人監督自己人,怎麽可能真正履行職責。曆任南鎮撫司鎮撫都知道一個原則,那便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了好處要賣乖。錦衣衛總衙也不允許他們當真要拿軍紀法紀來約束錦衣衛各衙的行為。否則的話,錦衣衛行事便將受到各種羈絆和禁錮。


    比如,錦衣衛辦案過程中伴隨著眾多的拷打逼供,滅口暗殺,敲詐勒索,**搶劫等各種罪行。這其實已經是公開的秘密,成為了錦衣衛行事之所以令人恐怖的原因之一。倘若南鎮撫司真的要以軍紀法紀約束的話,怕是要有大批的錦衣衛要被下大獄判刑甚至被斬首。所以,所謂的南鎮撫司的督查之權在一開始或許確實是為了約束錦衣衛的行為而設立的,但如今卻早已是擺設了。設立此衙某種程度上也隻是給外人看的,做做樣子罷了。


    如今,新任鎮撫說出這一番話來,讓人振奮的同時,怎不叫人心中驚恐。很多人心想,張延齡怕是個愣頭青,這番話倘若被牟指揮使他們聽到了,必是要生出不滿的。


    千戶沈良口中跟著叫好,嘴角卻有些抽搐。新任鎮撫大人敢說這些話,怕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便是侯爺國舅又如何?他最好是說說而已,否則他在鎮撫這位置上呆不過三天。


    “諸位兄弟。本人雖不喜歡多事,但本人自有本人的規矩。我不知道之前的鎮撫官是怎樣的行事風格,我也不想知道。但在我張延齡屬下,你們做人行事當遵循一個標準。隻有一個標準。再告訴你們標準之前,我想問一件事,那邊照壁之側立的是什麽像?沈千戶,你告訴我。”張延齡伸手朝著進門出照壁背側的一尊神像一指道。


    “啊,那是財神爺的造像。大人怎麽練財神爺也不認識了?”沈良忙笑道。


    “我錦衣衛鎮撫司衙門立財神爺的像作甚?”張延齡沉聲道。


    “這個……前任王鎮撫立的,希望兄弟們能財源廣進的意思。哈哈哈。”沈良忙笑道。


    “笑話,錦衣衛鎮撫司衙門裏立的是財神爺的像,簡直是天大的笑話。難怪適才有送禮的規矩,這是要教導衙門中的所有兄弟都一心求財是麽?咱們進錦衣衛衙門裏是為了撈錢是麽?這未免也太庸俗了,太可笑了。我不管什麽王鎮撫李鎮撫的目的是什麽,在我張延齡為鎮撫之時,這些歪風邪氣最好給我收了。來人,給我將那財神爺像給砸了。”張延齡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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