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雄血淋淋的腦袋被拎進來的時候,許多人還不敢相信這是事實。張雄是參將,那可是三品高級武職,僅次於總兵和副總兵的軍中高級將領。居然三言兩語說砍便被砍了。


    縱然張雄的人品一般,平日對下屬也很苛刻,幹過不少離譜的事情。但這樣的高級將領僅因為說了幾句話便被張延齡給砍了腦袋,這給堂上眾人帶來了極大的震撼。


    張延齡當然也並非想這麽做,但是這幾天他已經發現了,張雄手下的獨石城邊軍極為散漫,吊兒郎當的沒有個兵樣子。手下領軍的幾名千戶百戶也是如此。今日的作戰中,甚至出現了有人陰奉陽違不遵守張隱在戰時的指揮,讓張隱極為惱火。


    張隱向張延齡稟報了這些事情的時候,張延齡想著的是好好的跟張雄談談,讓他認清楚眼前的局麵。獨石城的兵馬畢竟是張雄手下的兵馬,他們不遵守命令恐怕是跟張雄有關。因為在昨日皇上任命自己全權負責軍務的時候,張延齡便聽到了風聲。張雄私底下跟手下的士兵發牢騷,說自己才是這裏的主將,憑什麽讓一個沒領過兵的人來領軍。他很不高興。


    昨日全軍上下準備迎戰,所有人都忙的不可開交的時候,張雄卻跑回家呼呼睡大覺。今早城北戰事開始的時候,他作為張延齡分派的防守東城門守將,居然還跑來見皇上和劉瑾。還領來兩名百姓女子獻給皇上。


    這種種的作為終於惹怒了張延齡。張延齡放棄了規勸他的想法。這種人恐怕是沒辦法勸說的,即便當麵唯唯諾諾,私底下也絕對不肯遵命。或許,整肅獨石城邊軍的最快捷最有效的辦法便是讓他們徹底的清醒過來,明白在這種時候不遵軍令的嚴重後果。


    鑒於此,當張雄不知所謂的再次對張延齡的命令提出質疑,挑戰張延齡的權威的時候,張延齡采取了果斷的手段,甚至不惜抖落出劉瑾的糗事讓他閉嘴。


    張延齡並非不知道這麽做會帶來後遺症。劉瑾必會對自己生出敵意,甚至朱厚照也會覺得自己太蠻橫。獨石城的將領們或許也有人對自己生出敵意。但是,這一切都比不上眼前的戰事重要。必須確保所有人不折不扣的遵守軍令,必須確保城中這不到三千人的兵馬能夠真正的發揮戰鬥力,必須確保任何一個命令都能得到執行。否則,這座孤城便是葬身之地。


    至於由此帶來的其他影響,那是後話。先活下來,再去想以後的事情。倘若活都活不下來,還談什麽後話。


    張雄的頭顱擺在麵前,所有將領們的表情說明了一切,不管他們心裏怎麽想,但起碼他們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要不折不扣的遵守張延齡的命令。那張延齡連參將大人都一刀砍了,何況是自己這些人?


    “將張雄的頭顱掛在旗杆上號令全軍,引以為戒。但凡不遵軍令者,動搖軍心者,臨敵怯戰者,都將是這樣的下場。”張延齡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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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式一躬身應諾,拎著頭顱出去了。


    朱厚照的神情很複雜,他確實覺得張延齡做的過火了。行事太狠辣了些。但是這種時候他又不能怪張延齡什麽。隻是心裏覺得有些不舒服。


    所以當張延齡開始討論其他問題的時候,他以不幹擾眾人商議軍務為名離開了。劉瑾等人連忙跟著他去了。看到那顆血淋淋的人頭的時候,劉瑾大受刺激,感覺到了莫名的威脅,他決定在回到京城之前,再不同張延齡進行任何的爭執。當然,前提是能夠活著回去。


    張延齡沒有空去安撫朱厚照的情緒。他必須解決許多的問題。


    守城物資的缺乏的問題是平日做的戰備不夠。這時候也無法出城采集,隻能在城中解決。解決的辦法隻有拆除城中房舍作為補充。好在城中的房屋大多是石頭壘砌,拆下來是可以殺敵的。


    庫房之中弓箭存量不夠,本來如獨石城這樣的要塞,起碼要囤積十幾萬支箭支備用。但實際上,獨石城中庫房之中的存箭隻有三萬支。然而庫房的出入記錄中卻清清楚楚的寫著四月中旬宣府鎮總兵府才撥付了十五萬支箭入庫。而領用的記錄加起來也不過兩萬支。賬本顯示已經入庫的十萬箭支蹤跡全無。


    叫來庫房管理之人詢問得知,盔甲武器消耗之物入庫都是參將大人親自前來填報,根本不允許他們檢查數量和物品。所以他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張延齡一聽就明白了,這定是張雄這家夥搞得鬼。大量的武器裝備箭支等軍備物資其實並沒有入庫,要不便是勾結了宣府鎮的官員變現裝進了腰包。要麽便是私自拿去倒賣了。


    這倒是給張延齡殺張雄加了一條充足的理由。張延齡迅速將這件事向朱厚照做了稟報。朱厚照聽了怒極,連聲說張雄該死,膽敢如此胡作非為。稱讚張延齡為朝廷除了一隻蛀蟲。


    劉瑾在旁聽了更是膽戰心驚。張延齡一走,劉瑾便連忙命人將張雄送給他的一箱銀子和裘皮大衣拿來向朱厚照請罪。朱厚照自知劉瑾貪財的本性,嗬斥幾句便也作罷。


    弓箭不足的事一時難以解決,所以隻能進行節製使用。南北城城牆守軍組建弓箭隊。隻有弓箭隊才能配備弓箭。這當然是為了能夠不浪費箭支。同時張隱想了個法子,準備紮一些稻草人在城頭上,搞草船借箭的法子。韃子的箭大多都是燧石箭頭,落在地上和城牆上便基本上廢了。但射在稻草上還是可以拿出來用的。這種辦法雖然未必能收集多少箭支,但總是聊勝於無的。


    忙忙碌碌商量到天黑時分,會議才結束。眾人草草的吃了飯,北城牆上有人趕來稟報說韃子又有行動,似乎準備連夜攻城。張延齡和張隱連忙趕到北城牆上。


    站在城牆上往下看去,韃子營地燈火通明,篝火的光亮照的山穀一片光明。肉眼可見到大量的韃子從山坡上的林子裏往下運木料。而韃子兵營側前方的一片空地上,起碼有上千人正在忙碌著將這些木料砍削組裝,不知在忙活些什麽。


    “韃子在造攻城器械了。狗日的,這下麻煩了。怕是要造臨時的攻城車和雲霄登城車。韃子會造這些玩意。”張隱皺眉喃喃罵道。


    張延齡也是眉頭緊皺。造臨時攻城器械攻城,那是巴圖蒙克給予獨石城守軍足夠的尊重了。但這尊重卻是張延齡絕不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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