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祚擺了擺手,邁步進來。徐延德上前攙扶著徐光祚,讓他坐在椅子上。管家轉身出去,順手關了屋門,將風雨之聲關在屋外。


    坐在椅子上的徐光祚喘息如牛,又咳嗽了幾聲。


    張延齡這才發現有些異樣,忙道:“嶽父大人這是身子有恙?”


    徐延德沉聲道:“還不是被你給氣的。”


    張延齡愕然無語,徐光祚擺擺手道:“延德,不要這麽說話,跟延齡沒什麽關係。”


    徐延德道:“怎麽沒關係?這個白眼狼,若不是他,別人怎會在背後笑話咱們。爹爹也不會氣的哮喘發作。”


    徐光祚皺眉道:“延德,罷了,不要說了。”


    張延齡皺著眉頭道:“嶽父大人,不知道別人說了些什麽?”


    徐延德道:“你還明知故問?”


    張延齡沉吟道:“嶽父大人,關於小婿通知朱麟率兵救駕之事,我想做些解釋。”


    徐光祚眯著眼看著張延齡,沉聲道:“延齡,不用解釋了。老夫其實已經想明白了。那件事並不怪你,你的決定是對的。”


    徐延德一愣,叫道:“爹爹……”


    徐光祚擺手製止,沉聲道:“延德,莫要激動。之前我們確實沒仔細考慮此事,所以覺得延齡的做法不對,將功勞拱手送給外人,所以覺得憤怒。但是,這幾日我細細的想了想,覺得延齡做的沒錯。”


    徐延德道:“他沒錯?皇上出巡的事情,他一聲不吭。救援皇上的功勞他寧願送給朱麟也不告訴我們,這叫沒錯?他眼裏還有我們定國公府麽?這不是吃裏扒外麽?”


    徐光祚喝道:“不要說的那麽難聽,延齡是你妹夫,再怎麽說也是自家人,什麽吃裏扒外,什麽白眼狼?就算是外人,你又怎可用這樣的言語對一名侯爺和皇親說這種話?”


    徐延德張了張口,見徐光祚激動的呼吸急促,便將反駁的話咽回肚子裏。


    徐光祚看著張延齡道:“延齡,你莫要介意,延德脾氣大,說話欠思量,你不要見怪。最近外邊有些風言風語,他是聽了這些話不高興。”


    張延齡沉聲道:“我怎會怪兄長,是小婿行事不周。”


    徐光祚道:“延齡啊,你行事並無不周,相反,你考慮的是周到的。老夫想明白了,你所做的一切其實是對我定國公府有利的。哎,老夫白活了這麽一大把年紀,一開始居然也對你誤解了。”


    徐延德張口愕然道:“他是為了咱們好?爹爹,你莫不是開玩笑?”


    徐光祚沉聲道:“延德,皇上巡邊的事情朝廷上下一片嘩然,皇上偷偷跑出京城,這種行為可說是耍弄了所有人。所以,上上下下才如此的憤怒。如果說,事前我定國公府知曉此事,該怎麽辦?是阻止,還是隱瞞?”


    徐延德皺眉道:“這個……阻止似乎不成,皇上豈非要惱怒咱們。隱瞞的話……其他人豈非以為我們是默許皇上私自離京,甚至以為我們是慫恿皇上這麽做的。”


    徐光祚微笑道:“算你還不糊塗。所以,與其知道此事陷入兩難境地,還不如被蒙在鼓裏。皇上偷偷離京之後,便有外庭官員試探老夫,英國公和其他幾位侯爺也來找老夫詢問,在他們看來,老夫必是知情的,因為延齡隨皇上同行了。在他們看來,延齡不會不告知我們此事的。”


    徐延德轉頭看了一眼張延齡,沉聲道:“所以,妹夫便索性將我們蒙在鼓裏,這樣我們便不會陷入兩難境地,別人也不會覺得我定國公府參與了此事。”


    徐光祚點頭道:“正是如此。”


    徐延德籲了口氣道:“妹夫,你是這麽想的麽?”


    張延齡輕聲道:“兄長,皇上出巡的事情明顯是不妥的行為,何況是欺騙朝廷上下偷偷離京,勢必會引起外庭的憤怒。我若告知你們,對你們有害無益。所以,我便索性什麽都不說,這樣你們便也沒有任何的負擔。皇上點名要我陪同出巡,我無法拒絕,但卻不能把你們扯進來。”


    徐延德咂嘴道:“你怎麽不早說?害我罵了你一頓,還跑去你家將妹子也罵了一頓。”


    張延齡笑道:“兄長罵的好,兄長若是不罵,別人還不相信你們不知情。兄長越惱怒,他們越是相信你們不知情。”


    徐延德嗔目無語。


    徐光祚嗬嗬笑道:“延德,現在明白了吧。你這妹夫可不是草包。”


    徐延德道:“可是你為何寧願通知朱麟去救援,也不告訴我們一聲?這可是唾手可得的功勞,你怎可拱手送人?”


    張延齡看了一眼徐光祚,徐光祚道:“延齡,老夫已經想明白了,你便跟你兄長解釋解釋,這是他最惱火的事情。”


    張延齡點頭,微笑對徐延德道:“兄長,原因有二。其一,我若不給任何緣由便要你私自率團營兵馬去居庸關南口駐紮,你會答應麽?兄長,你捫心自問,會這麽做麽?”


    徐延德愕然道:“你沒有跟朱麟說是去準備救駕?”


    張延齡苦笑道:“我怎知道皇上會遇襲?我又沒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皇上執意要前往宣府上北路最邊鎮之地,我覺得有些不妥當,隨行的護衛隻有五百人,倘若遭遇敵情會很危險。從西邊的宣府鎮調兵來救援,反倒不如從居庸關直接出關北上來的快捷。所以我才讓朱麟率團營於居庸關南口駐紮。但我沒有給他任何的解釋。倘若是兄長,你會答應麽?”


    徐延德咂嘴道:“這……我恐怕不會同意。”


    張延齡點頭道:“兄長還算坦誠,你一定不會願意,而且會覺得我不知所謂。”


    徐延德皺眉道:“但你怎知朱麟會願意?”


    “信任!”徐光祚在旁沉聲道。


    “對!信任!嶽父大人所言不錯。在三位小公爺之中,朱小公爺對延齡是最信任的。我並無他意,隻是在三位小公爺之中,若說誰有可能無條件的相信延齡的話,自然是朱麟了。我其實也不知道他是否會出兵,我隻是想試一試。況且……兄長,這也並非便是唾手可得的功勞,這是要和韃子作戰的。隻不過機緣巧合,朱麟率軍趕到的時候,韃子已經是強弩之末,望風而逃了。否則,必是一場廝殺。”張延齡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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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延德默然無語,心有所悟。


    徐光祚沉聲歎息道:“延齡,老夫有些羞愧。你是我國公府女婿,我們父子對你的信任甚至不及一個外人,你心裏必是很難受的。回想之前種種,我們確實當自省才是”


    張延齡笑道:“嶽父大人,一家人不用說這種話。信任是會慢慢的建立的。這需要相互的了解和時間。嶽父和兄長隻需記著,晚意是我的夫人,她的家人便是我的家人。我張延齡對家人是從無怨恨之心的。”


    徐光祚點頭道:“好,好。有你這句話,老夫便什麽也不說了。”


    徐延德在旁道:“你說有兩個原因的,適才隻說了一個。還有一個是什麽?”


    徐光祚苦笑道:“延德,你還沒明白麽?一開始延齡便沒告知我們皇上出巡的事情,後來又怎能讓你去救援。那豈非在外人看來,這是刻意安排好的事情麽?豈非讓別人認為,一開始我們便知道皇上偷偷出巡的事情,所以才會做好救援的準備?倘若如此,你覺得英國公和其他侯爺們會怎麽看我們?於謀劃而言,這叫滴水不漏,不留痕跡。這正是心思細密之處。延德,在這方麵,你差得遠了。”


    徐延德恍然大悟,感到頭皮有些發麻。張延齡行事居然是如此的縝密,考慮的如此周全,當真是讓人驚歎。自己是無論如何也沒有這麽周密的考慮的。


    張延齡微笑道:“嶽父大人,兄長。這件事不用再提了。我隻是不希望你們誤會我便罷了。晚意為此也是很煩惱。我不希望她不開心。”


    徐光祚道:“延德,還不給你妹夫道個歉。你跑去跟晚意發了一通邪火,你妹妹定然生氣了。你道個歉,也算是冰釋前嫌。”


    徐延德起身拱手道:“妹夫,實在抱歉,你兄長我心思沒那麽細密,焉知你這些想法。這裏給你賠不是了。晚意那裏,我自會去向她賠罪。”


    張延齡忙起身道:“兄長不必如此,折煞我了。此事再也休提。這事兒也怨我,當想的更周全才是。”


    徐光祚撫須笑道:“都不必矯情,錯了便錯了,誤會了便誤會了,解釋清楚就好。一家人不傷和氣。延齡,你今晚冒著大雨前來,不會隻是為了解釋這件事的吧?”


    張延齡點頭道:“嶽父大人,我今晚來,是有大事要和你們商議。本來我打算明日白天來,但我思來想去,還是趁著這暴雨天氣來為好,這樣免得為他人耳目所知。”


    徐光祚沉聲道:“延齡,老夫猜一猜,是不是外庭要生事了?”


    張延齡一愣,笑道:“果然是什麽都瞞不過嶽父大人。嶽父大人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什麽都盡在掌握。”


    徐光祚哈哈笑道:“你也莫拍老夫馬屁,老夫隻是聽到了風聲罷了。說吧,情形到底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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