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搖弋,景物從模糊變得清晰。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年輕陌生的臉,那張臉上還帶著微笑。


    朱清儀本能的想掙紮呼叫,但很快,她發現自己什麽都做不了。因為她的嘴巴被一團布堵的嚴嚴實實,手腳被布帶捆在椅背上,完全動彈不得。


    朱清儀驚得差點再次暈厥,第一時間低頭去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好在她發現自己衣衫完好,身上也沒有異常之處,似乎沒有被人侵犯。


    “不用擔心,我沒有把你怎樣,雖然你生的很美,但我是正經人。”坐在對麵椅子上的男子微笑著低聲開口道。


    朱清儀惱怒的想:你闖進我屋子裏來,把我打暈了,還把我綁在這裏。這也叫沒把我怎樣?


    張延齡舉起手中的茶盅往口中送,朱清儀看見他手裏拿著自己平日喝茶用的青玉杯。朱清儀氣的要命,很想告訴他放下自己的杯子。


    隻可惜嘴巴沒法說話,隻能又羞又惱的眼睜睜的看著那男子將茶杯送到口邊,稀溜溜的喝了一口茶。


    張延齡喝了口香茗,微笑道:“小姐叫朱清儀是麽?請允許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張延齡。咱們認識一下。”


    朱清儀蹙著眉頭狠狠的瞪著張延齡,目光中噴著火。


    “你或許不認識我。我詳細介紹我自己一下。我是當今皇上的親舅舅,當今太後的弟弟,大明建昌候,團營振威營提督。現如今還有一個臨時的差事,便是敕命平息安化王朱寘鐇叛亂的總兵官。”張延齡低聲道。


    朱清儀驚愕的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張延齡。


    “你現在心裏定是一團迷霧,滿肚子疑問,又驚訝又不肯相信,又覺得蹊蹺是不是?你很想搞清楚這一切都是怎麽回事是不是?”張延齡微笑道。


    朱清儀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張延齡微笑道:“我可以把你口中的布團拿開,讓你說話。但前提是,你不能亂叫亂喊。你要是亂喊,招來別人,那我便要死在這裏了。你會不會叫喊呢?”


    朱清儀忙快速搖頭。


    張延齡站起身來,手裏多了一柄閃亮的匕首。來到朱清儀身旁時又道:“鑒於你方才的表現,差點……廢了我。所以我還是有些信不過你。我得跟你說清楚。如果你叫喊的話,我便……在你臉上畫個×字,毀了你這張如花似玉的臉。你明白麽?”


    朱清儀露出驚恐的表情。殺了自己都不怕,要是被毀容,那可真是生不如死了。


    “嗚嗚嗚!”朱清儀猛烈搖頭。


    張延齡皺眉道:“怎麽?不明白?”


    “嗚嗚嗚!”朱清儀趕忙猛烈點頭。


    張延齡笑了一聲道:“那好,權且相信你一次。不過我還是想提醒你。外邊那位叫小翠的丫鬟被我打發回去睡了。我冒充你聲音吩咐她的。她有些笨,沒聽出來。還有,你瞧瞧這裏的門窗,我都用布幔堵起來了。隔音效果應該不錯。所以你就算叫喊,外邊人也未必聽得見。”


    朱清儀遊目四顧,果見門窗全部懸掛了布幔。甚至自己床上的錦被也被掛在門上。這個人可真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張延齡一伸手,將朱清儀口中的布團扯了出來。朱清儀大口喘著氣的時候,忽覺身上一鬆,綁著自己的布條也被割斷。


    張延齡坐回對麵的椅子上,手裏的匕首收回腰間。


    朱清儀活動了一下身子,再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衣物,終於放下心來。自己確實沒有遭到令人擔心的侵害。心中也放下心來。


    “你……適才說的都是真的?你說的那一串頭銜不是編的?建昌候?我怎麽沒聽說過?”朱清儀沉聲問道。


    張延齡微笑道:“那是你身在寧夏鎮。我的大名在京城無人不曉。”


    朱清儀看著麵前的男子,心中有些不信。此人充其量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居然敢說自己在京城無人不曉,多半是吹牛。她哪裏知道,張延齡可沒有吹牛。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張延齡在京城確實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隻不過要看是怎樣的名聲罷了。


    “你說你是朝廷任命來平叛的領軍總兵官?朝廷大軍不是在靈州麽?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你的兵馬呢?莫非寧夏城已經被你們攻占了?不對啊。不久前叔父才來過這裏。不可能城破了。朝廷大軍還在黃河南岸啊。”朱清儀皺眉問道。


    張延齡笑了兩聲,正欲回答。朱清儀忽然驚愕看著張延齡道:“莫非,莫非叔父說城裏來了刺客,到處搜捕刺客,便是你麽?”


    張延齡微微點頭道:“現在看來,恐怕正是如此了。我進寧夏城的消息看來是泄露了。這本是一次保密的行動。可惜恐怕是有人通風報信了。”


    朱清儀皺眉道:“你是怎麽進我家的?你是對付我叔父來的,怎地進了我的家?他又不住在這裏。你又是怎麽知道我的名字的?”


    張延齡笑了笑道:“在下覺得,郡主不該再稱呼朱寘鐇為叔父了。不如叫他老賊如何?亦或是叫他豬狗不如的老賊如何?”


    朱清儀驚愕的捂住嘴巴,差點叫出聲來。這是她和婢女彩雲在馬車裏說的話,這個人怎麽會知道?


    “你……你……”朱清儀結結巴巴的指著張延齡道。


    張延齡沉聲道:“說起來,還是郡主帶我回你府中的。今日白天,我在街上的時候,突然街道戒嚴盤查,我無處可躲,便鑽進了一輛馬車裏,藏在馬車的座位下邊。沒想到那便是郡主的馬車。”


    朱清儀驚愕的站起身來。指著張延齡道:“你……你當時在馬車裏?在座位下?”


    張延齡點頭道:“正是。郡主和那位彩雲姑娘說的話,在下都聽在耳中。”


    朱清儀的臉騰地通紅。這個人居然藏在座位下邊,那豈非是在自己裙子底下麽?這可太……太羞恥了。他居然藏在自己的貴臀之下。簡直是……簡直是……


    張延齡也意識到這一點,拱手道:“請郡主原諒。當時事急從權,在下並非是有意如此。當時搜查的兵馬就在馬車外邊,馬車裏隻有一處藏身之所,所以……”


    “別說了,別說了,我知道了。不用再說了。”朱清儀紅著臉擺著白嫩的手連忙打斷。她不想知道細節了。


    張延齡咳嗽一聲道:“好吧。其實,我還得感謝郡主無意間為我解困呢。”


    朱清儀籲了口氣,平複一下心情,沉聲道:“然則,你便是這麽感謝為你解困之人的?便是把人家打暈,然後綁在這裏威脅我?”


    張延齡微笑道:“郡主看來是對此耿耿於懷,那可不能怪我,我本沒想著這麽做,但是郡主反抗的太激烈。我是打算好好的跟郡主見麵商談事情的。”


    朱清儀冷笑道:“你闖進來,倒是我的錯了?這世上又這樣的道理?”


    張延齡微微一笑道:“那麽霸占慶王府,逼著你的弟弟小王爺朱台浤跟他一起造反。逼著你嫁給孫景文。逼著你交出你慶王府密室裏的財物。算不算講道理呢?”


    朱清儀訝異的看著張延齡,輕聲道:“你全部都知道?”


    張延齡微笑道:“我一直在這座小樓裏。朱寘鐇來時我便站在北邊的走廊上那盆水竹旁聽著呢。自然全部知曉。其實我本來是打算等天黑溜出去的,隻是聽到了朱寘鐇要來這裏,於是混進來想拿住他。隻不過,事與願違,他帶了那麽多護衛前來,我無法動手。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離開。他和你說的話,我都聽得清清楚楚。”


    朱清儀長長的籲了口氣,輕聲道:“原來如此。我現在有些相信你確實是朝廷派來平叛的人了。隻是,你既是平叛的總兵,怎不再靈州領軍進攻,單槍匹馬跑到這裏來行刺?這可讓人費解。可否請你解釋解釋。”


    張延齡沉聲道:“因為……怎麽說呢……”


    朱清儀忽然擺手道:“不用解釋了,我明白了。”


    張延齡訝異道:“你明白?”


    朱清儀道:“擒賊先擒王是也不是?黃河天險,朝廷兵馬攻不過來,所以便潛入進來,刺殺了首腦人物。我說的對麽?”


    張延齡有些佩服的挑起大拇指讚道:“沒想到郡主居然真的明白。”


    朱清儀攏了攏散亂的發絲,輕聲道:“這也並不難明白。畢竟,不久前朝廷在靈州渡河吃了敗仗。寧夏城裏敲鑼打鼓的慶祝大捷。說是將兩萬試圖渡河的朝廷兵馬全部殲滅了。朝廷兵馬豈敢再冒險渡河。”


    張延齡嗬嗬笑道:“全殲朝廷兩萬兵馬?嗬嗬,這牛皮吹得有點大。不過,朝廷兵馬確實敗了,有個叫曹雄的蠢貨執意渡河進攻,結果損失了數千兵馬,自己的命也丟了。”


    朱清儀點頭道:“原來如此。他們說什麽全殲兩萬朝廷精銳,說不日便可打到京城去。看來是騙人的。”


    張延齡道:“不這樣豈能鼓舞士氣?畢竟是反叛。若是不吹牛,豈能騙的百姓都跟著造反?普通人永遠都是願意站在勝利者一邊的。”


    朱清儀看了張延齡一眼,微微點頭。


    “那麽,張侯爺,你來找我,又是為何?這些事我慶王府不感興趣。造反的是那個人,跟我慶王府無關。”


    張延齡微笑道:“郡主,這件事沒有人能置身事外。你說無關,怕是違心之言。三天後,你願意嫁給那個孫景文麽?”


    朱清儀麵色慍怒,沉聲道:“那是我的事,於你無關。”


    張延齡道:“當然跟我無關。那個孫景文現在是叛軍軍師,嫁給他,便是叛賊家眷。平叛之後,你便要被朝廷斬首呢。”


    朱清儀皺眉不語。


    “還有,三天後你是否願意交出你慶王府的錢財供朱寘鐇招兵買馬呢?那也是形同反叛,也要被砍頭。又或者,小王爺朱台浤是要發布告示從敵反叛麽?那更不要說是要你慶王府上下腦袋搬家的事。你說跟你有無幹係?”張延齡繼續道。


    朱清儀有些惱怒的看著張延齡,覺得這個人的笑容讓人很厭惡。哪壺不開提哪壺。若是自己有辦法解決這些事,還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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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就算我慶王府不得不答應這些事,那也是無可奈何之舉。朝廷無能,沒法派大軍平叛。我們這些人又無力對抗別人的逼迫,到頭來卻還是我們的錯了麽?左也是死,右也是死,我們有的選擇麽?你們若是有本事,便平了叛亂。讓別人不用左右為難,而不是來指責清算。”朱清儀怒聲道。


    張延齡微微點頭道:“郡主是個明白人,這番話說的極有道理。正因如此,我才冒昧的露麵來見郡主。正是為了幫郡主解決這兩難之事,搭救郡主和慶王府上下。當然,也是為了自救和平叛之事。不知郡主可有興趣和膽量,助我一臂之力。幫我,便是幫你自己,幫你慶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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