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威營騎兵一行經靈州渡口渡過黃河,之後沿著東南官道一路回京。


    雖然路途遙遠,天氣炎熱。但是此次回京之途的心情還是愉悅的。今時不同往日,在平叛之戰勝利之後,振威營參戰將士已經有了脫胎換骨一般的變化。


    一個多月前,張延齡率領振威營將士趕往寧夏鎮平叛的時候,包括張延齡陳式一張隱等人在內,振威營上上下下的心情還是忐忑的。誰也不知道會遭遇什麽事情,誰也不知道平叛能不能成功。


    對許多振威營的將領和士兵們而言,張侯爺執意挑選騎兵跟隨他平叛的行為是不地道的。明明當地有兵馬,完全無需京營出動。張侯爺這麽做,無異於是將京營的兄弟們領著去受罪甚至送死。


    出征挑選兵馬的時候,許多被選中的騎兵心裏是很不高興的。隻是因為軍令難違才不得不從命。


    張延齡當然明白這些人心裏在想什麽。但是,這恰恰正是張延齡要領振威營騎兵出征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雖然經過了半年時間的軍事素質和身體素質的強化訓練,振威營在作戰技能以及身體素質上有了大幅度的提升。但是,在精神層麵上的改變顯然比作戰技能和身體素質要難的多。


    而一隻兵馬真正的強大之處,其實是內心的強大,是精神上的無畏和強悍。那才是真正的強大。


    訓練固然是極為重要的,但是一萬次的訓練都抵不上一次的實戰。這話雖然有些誇張,然而,許多東西在訓練之中是完全體會不到,也學習不到的。


    振威營的訓練雖然一直號稱是‘實戰化’訓練。但是再實戰化也不是真正的實戰。戰場上你死我活的搏殺,刀光劍影血腥戰鬥的經曆,靠著訓練是遠遠得不到的。真正的悍勇無畏的精神,真正的令行禁止的服從,真正的作戰技能的體現,都要靠戰場上的血與火的洗禮才能得到培養和檢驗。


    張延齡想將振威營打造成一支真正的兵馬,而非和大部分京營一樣是軍紀渙散戰鬥力不強的老爺兵,便必須要讓他們呢經曆實戰。


    如果不是因為路途遙遠,無法將整個振威營開赴千裏之外的平叛戰場的話,張延齡是很想讓整個振威營都參與此次平叛的。但最終即便隻有三千騎兵可以隨行,對於整個振威營的建設而言,已然是有很大的益處了。


    此次平叛作戰,三千騎兵經曆了巨大的考驗,克服了難以想象的困難。在戰鬥中雖有不盡人意的地方,但是總體的表現可圈可點。


    穿越沙漠戈壁,繞行數百裏奔襲寧夏城。乃至最後,在張隱的率領下對叛軍的那場以少勝多的奔襲之戰。這一係列的實戰都已經讓振威營將士們在精神層次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在血與火的洗禮之後,騎兵們們身上有了一種肅殺之氣。一種令人畏懼和膽寒的壓迫感。


    這樣的結果,讓張延齡很是滿意。


    三天後,騎兵抵達河津渡口。這裏是來時渡河的渡口。渡過河津渡便可入山西境內,穿越太行官道,便可直達京城了。然而,沒料到的是,數日之前,一場大暴雨襲擊當地,河津渡口上遊山洪爆發,河水暴漲,淹沒了渡口碼頭。


    不僅如此,因為水災之故,道路阻絕,百姓受災,甚為慘烈。


    眼見洪水在短時間沒有消退的可能,渡口無法渡河。不得已之下,張延齡下令騎兵沿河往南繞行,選擇經由河南府入開封,經過開封府北渡口渡河北上。


    雖然這樣會繞行數百裏路,但是河南地界官道寬闊通達,騎兵通行會更便捷。且開封府北渡口是大型渡口,河麵開闊,水流舒緩,不會受到渾水的影響。


    然而,在進入河南府境內之後,張延齡的心情卻變得越來越沉重了起來。


    在官道上行軍的時候,張延齡等人看到了大量的流民在逃難。上遊的洪水衝垮了黃河數處堤壩,造成了潰堤。一處河堤潰塌,便會禍及一大片地方的百姓,衝毀住宅農田和莊稼,衝毀百姓們賴以生存的一切。數處堤壩潰塌,造成了河南府境內近萬百姓的流離。


    好在張延齡這次在寧夏鎮收獲頗豐,幾輛大車上滿滿當當全是金銀。見此情形,耽擱了一日讓張隱帶著人去左近購買了一些糧食,沿途接濟了一些百姓。


    但是因為流民數量龐大,這種賑濟也隻是為了安慰自己的良心,並不能解決問題。這樣的事情,需要朝廷出麵大規模的賑濟,並且要搶修堤壩,排水搶種,才能解決問題。


    進入開封府境內後,更是讓眾人哭笑不得的是,開封府正在經曆大旱。官道兩旁的田地一片枯黃,地麵龜裂,莊稼禾苗都如枯草一般。


    大批的百姓同樣因為旱災而流離。境況甚為淒慘。


    張延齡真是有些無語了,相隔不到百裏之地,有的洪澇有的幹旱,這簡直讓人無法理解。黃河之水近在咫尺,但是卻難解幹旱之災。大明朝這水利設施的廢弛可見一斑。也不知朝廷裏的大人們成天都在忙活什麽。


    不過好消息是,在途徑開封府的時候,看到了開封府官員正在準備賑濟百姓。這讓張延齡稍微安下心來。


    遭遇天災,流民四散,這是件很危險的事情。不光是災民們的生計問題,也有治安上的問題。天災人禍處置不當,最容易誘發的便是民變。這是必須要極為重視的。


    數日後,眾人經由開封府北渡口渡河北上,再兩日後過大名府順德府抵達真定府境內。


    當日傍晚,抵達真定府趙州境內。


    張延齡並沒有去打攪當地的官府,數千騎兵過境,聲勢浩大,搞不好會引起恐慌。再者,張延齡也怕地方官員迎來送往搞那些拍馬屁的勾當,弄的自己不自在。這些事在來時路上便已經發生了。


    在河南府所轄的一個小縣城,張延齡的本意是想要停留下來,瞧瞧潰堤的災情,看看有沒有可以幫忙搶修堤壩的可能的。結果當地縣令得知是建昌候平叛凱旋,途徑此處,於是帶了幾十名官員前來相迎。又是鑼又是鼓的搞得熱鬧的不得了。還說準備了酒宴給平叛的張侯爺和將士們接風。


    張延齡真是不知該說什麽好。城內外受水災的災民遍地。無人賑濟,黃河堤壩潰堤,無人搶修。這縣令居然要大張旗鼓的給自己接風,擺酒席犒勞自己。那酒席自己如何能下咽?


    自那次之後,張延齡便決定再不入州縣城池紮營,以免擾動地方。


    兵馬在趙州城南數裏外的一片林地裏紮營歇息。人馬喝了水吃了幹糧之後便全體歇息。將士們都很疲憊,所以很快便都進入夢鄉,睡得香甜。


    睡到半夜裏,突然間張延齡被人叫醒。


    “侯爺,侯爺,快醒醒,快醒醒。”


    張延齡打著阿欠坐起身來,看到陳式一蹲在麵前瞪著眼睛直愣愣的看著自己,嚇了一跳。


    “什麽事?一驚一乍的。火燒屁股了?”張延齡道。


    陳式一道:“侯爺快去瞧瞧,趙州城裏好像出事了。”


    張延齡忙起身道:“出事?什麽意思?”


    “火光四起,還有喊殺之聲,不知道出了什麽事。”陳式一忙道。


    張延齡一骨碌爬起身來,跟著陳式一出了林子,飛快爬到左近的一座小山坡上。張隱帶著幾個人已經來到這裏,眾人正朝著數裏外的趙州城中張望著。


    “侯爺,您瞧,城裏好像在打仗。”張隱見張延齡到來,忙將手中千裏鏡遞過來。


    張延齡遠遠看去,確實看到遠處城中火光四起,似乎隱隱有喊殺之聲傳來。於是用千裏鏡細細觀瞧。雖然看的依舊不太清楚,但是趙州城中發生戰鬥已經不容懷疑。東城方向火光猛烈,有房舍燃燒,城頭上下有火把晃動。


    “這又不是邊鎮?怎地還會打仗?奇怪的很。”張隱在旁問道。


    張延齡放下千裏鏡,沉吟片刻道:“此處是河北境內,河北境內匪患嚴重,有響馬和山匪。也許是響馬和山匪作亂。”


    “啊?響馬和山匪都敢攻城了?膽子這麽大?這還了得?”陳式一愕然道。


    張延齡沉聲道:“也不必猜了,帶一千兄弟去瞧瞧便是。不管是不是響馬土匪,被咱們碰上了,算他們倒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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