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瑾愣了愣,嗬嗬笑道:“張延齡,咱家勸你莫要再玩什麽手段。這種時候,你要挾不了咱家。你是不是還要拿周東的事情來要挾咱家?咱家跟你說的很清楚,這件事皇上不會怪罪的。你還是莫要白費心思了。要麽跪地求饒,從此聽咱家的吩咐,或可榮華富貴。要麽,你便等著完蛋吧。嗬嗬嗬嗬。”


    張延齡也再笑,笑的還很燦爛。


    “劉公公,附耳過來,跟你說件事。”張延齡道。


    劉瑾冷聲道:“你想做什麽?咱家可告訴你,周圍都是咱家的人,你若敢行凶,必死無疑。”


    張延齡笑著啐了一口道:“行凶?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我犯得著跟你同歸於盡麽?罷了,直接跟你說吧。劉公公,你認識曹雄麽?”


    劉瑾愕然道:“什麽意思?”


    張延齡微笑眨著眼道:“差點忘了,曹雄和劉公公關係密切,走的是劉公公的路子,是劉公公一手提拔的邊鎮大將,是你的死黨,劉公公怎會不認識?”


    劉瑾皺眉喝道:“張延齡,你到底要說什麽?”


    張延齡低聲笑道:“劉公公,曹雄請我代他向劉公公問個好,祝劉公公長命百歲,富貴萬年。”


    劉瑾臉色發白,喝道:“胡言亂語什麽?曹雄不是……不是已經……”


    張延齡笑道:“已經怎樣?已經死了是麽?嗬嗬,你見到曹雄的屍首了麽?還是說有人見到了?”


    劉瑾驚得眼珠子都要飛出來,沉聲道:“你是說,他沒有死?怎麽可能?”


    張延齡微笑道:“劉公公應該高興才是,你一手提拔的將領沒有死,這難道不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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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不可能。目擊兵馬親眼看見他沉入河底再也沒浮上來。他怎麽可能活著?你騙我。”劉瑾喝道。


    張延齡冷笑道:“你當然希望他死,他若死了,你知寧夏之亂卻拖延不報,私調兵馬命曹雄渡河進攻,意圖趕在朝廷知曉之前滅火的罪狀便無人知曉了。可惜你沒能如願,曹雄渡河進攻大敗,折損數千兵馬,後續導致叛軍渡河攻靈州,差點釀成大患。這都是你劉公公瞞著皇上和朝廷闖下的大禍。”


    劉瑾麵色驚恐,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事後,你將責任歸咎於曹雄貪功冒進,私自進攻。將所有的責任都扣在曹雄的頭上。嘿嘿,曹雄可真是夠倒黴的,為你扛下了所有罪責。可惜你千算萬算,沒算到曹雄根本沒死,是也不是?曹雄那日確實落水沉入河底,那是因為他身上的盔甲太重無法掙脫之故。但是他終究還是掙脫了盔甲浮出了水麵,隻是那時候黃河河麵上一片混亂,沒穿盔甲的曹雄沒被別人認出來罷了。”


    張延齡負手看著身旁搖弋的一從綠樹,沉聲道:“曹雄也是命大,抓住了一塊木板隨波逐流順水飄到了下遊,在橫城堡一帶被河邊的百姓救了起來。救起來的時候已經凍得差點沒命,被百姓安置在家中將養。靈州守備史鏞在戰後派人前往搜尋救助落水的兵馬,找了多日,終於找到了曹雄。那時候本侯剛剛抵達靈州,史鏞向我稟報了此事。除了我和史鏞之外,沒人知道曹雄還活著。”


    “他既然活著,為何躲著不見人?你將他軟禁起來了?”劉瑾喝道。


    “躲著不見人?嗬嗬嗬。他得知朝廷將所有的責任歸咎於他,死了還要被責罰的事情之後,恨不得要來京城跟你拚命。但是他知道自己根本無能為力。他就算現身,也會立刻被緝捕論罪。而你劉公公是絕對不會承認是你私自下令他進攻的。所以,他選擇了跟我合作。劉公公,曹雄早已被我命人秘密送回京城,就等著跟你當麵對質,當著皇上的麵指證你隱瞞寧夏叛亂,私自調兵假傳軍令,逼著他進攻平叛的罪行。劉公公,這個罪名,夠不夠讓你劉公公完蛋?皇上再寵信你,怕也難以容忍你如此膽大妄為吧。那可是關乎調兵平叛的大事。”張延齡冷聲道。


    劉瑾麵色灰白,眼珠子急速轉動,額頭上汗珠滾滾而出。


    “不可能,你編個故事騙咱家。根本沒這回事。曹雄早就死了,你騙我的是不是?咱家可不上你的當。”劉瑾齜牙嘿嘿笑道。


    張延齡歪著頭看著他,微笑著一言不發。


    劉瑾也惡狠狠的瞪著張延齡,但不久,便心虛的轉開了目光。


    “張延齡,沒想到你是如此陰險之人,居然暗中設下如此狠毒的手段。咱家……咱家讓曹雄調兵平叛,不也是為了盡快平息寧夏之亂,讓皇上不用擔心麽?咱家不也是為了社稷安定著想麽?”劉瑾結結巴巴的強辯道。


    張延齡冷笑道:“劉公公,這些話便不必說了吧。我本就沒打算將此事公開,否則今日殿上,我便說出來了。原因嘛,跟你想的差不多。你想利用我,我也想利用你。我本來還想著拿曹雄向你敲一筆竹杠的。這下好了,你知道了些我的秘密,我也知道了些你的秘密。要麽咱們魚死網破,你我都別想過好日子。要麽,你我做個交易。你將你手中掌握的我在寧夏鎮一些事情的證據和證人交給我,我將曹雄交給你。咱們兩個做個公平交易,全部一筆勾銷。你看如何?”


    劉瑾瞪著張延齡半晌,終於歎了口氣,一屁股坐在花壇上,沉聲道:“看來隻能如此了。魚死網破對你我有什麽好處?這筆交易,咱家做了。”


    張延齡嗬嗬笑道:“好。三天後,東山亂葬崗,咱們交換人證物證。我警告你,你可千萬別耍花樣。你若留有後手,那便休怪我嘴巴不嚴實了。我要的是全部相關人員和證人證詞。我相信這些人你已經從寧夏弄到京城來了。”


    劉瑾冷聲道:“這話得咱家告誡你才是。對了,除了曹雄,我還要你今日說的那個周東身邊的師爺。雖然落入三法司手裏咱家是不怕的,但是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張延齡攤手道:“抱歉,這個人不能給你。”


    劉瑾怒道:“為何?你還有別的居心不成?”


    張延齡搖頭道:“當然不是。因為這個人根本不存在。在殿上我是胡編亂造的此人,根本沒有這個人,我如何交給你?我隻是臨時編出來嚇唬你的罷了。”


    劉瑾呆呆的看著張延齡,沉聲道:“建昌候,你可真是膽大包天。連朝上你也敢公然撒謊。”


    張延齡冷笑道:“彼此彼此,跟你比,我還差了些。你可是連自己人都要滅口,且野心勃勃要掌控朝廷的人。”


    劉瑾咬牙道:“也罷,三天後交換證人證據。但是,建昌候,咱家不得不提醒你。這次算咱們扯平,但是從現在開始,咱家將對你毫不留情。你我之間,再無回旋餘地。你可得小心了,再被咱家抓到致命的證據,我是絕對不會手軟的。咱家行事,可不再顧忌什麽,什麽手段我都會用上。”


    張延齡冷冷的看著他道:“很好,我也是這麽想的。咱們各憑本事,看看誰是最後的贏家。劉公公,你可也要小心些,我的手段怕也不比你差。”


    “那咱們便走著瞧!告辭!”劉瑾站起身來拱了拱手,轉身鑽入花木之中,快步離去。


    張延齡在原地靜靜的站了片刻,隻覺脊背後冷汗淋漓,風吹過嗖嗖發涼。也不知什麽時候出了這一身汗。


    張延齡是真的沒想到,自己在寧夏鎮的那些事劉瑾全部知曉。除了穀大用和楊玉等人之外,劉瑾應該是另外派了人手暗中行事。又或者便是那些領軍將領中的某些人其實便是劉瑾的黨羽,亦或是兩者都有可能。


    若非自己手裏真正握著一些把柄,這一次怕是要糟糕。安化王府的大批財物被自己據為己有,這可是貪墨之罪。和朱清儀之間的事情曝光,那可是敗壞皇族聲譽的罪名。而劉瑾要汙蔑慶王參與叛亂,捏造證據也很簡單。自己答應過朱清儀保全慶王府,那也是自己不願看到的。


    總之,劉瑾握著的這些要挾的真假證據,還真是讓自己難以應付。自己若是不肯為他所用,這些事會讓自己焦頭爛額。雖不至於掉腦袋,但也必然是灰頭土臉,聲名狼藉。自己所有的努力都可能泡湯。


    幸虧自己手裏攥著曹雄這張牌。幸虧自己耐得住性子,沒有急著亮出來,今日才有了回旋餘地。


    自己之所以沒有將曹雄交代的事情曝光,一方麵是因為這件事不足以將劉瑾至於死地。劉瑾私自調兵進攻,隱瞞寧夏叛亂的的事情雖然重大,但是劉瑾會為自己開脫。且皇上很可能會包庇劉瑾。因為這些事並非是皇上完全不可容忍的事情。劉瑾一哭一哀求,搞不好便會得到寬恕。


    另外,張延齡也想著再從曹雄口中挖出一些其他的料出來,搞清楚劉瑾在地方上安插了多少自己人,搜刮了多少銀兩這些事情來。幹了哪些作奸犯科之事。這樣積累起罪狀來,或許更為有效。


    正因如此,才決定暫緩打出這張牌。沒想到今日居然用作了交易的籌碼。既慶幸,卻也讓人懊惱。


    一陣清風吹過,周圍的樹木嘩啦啦的響,槐樹的殘花從枝頭簌簌飄落,落了張延齡一身,也打斷了張延齡的思緒。


    張延齡抖了抖身上的花瓣,收拾心情,轉身往皇宮東北角的太後居處景仁宮大步流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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