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前的這次進攻持續的時間並不長。因為佛郎機人內部發生了一些‘小小的分歧’。</p>
在正麵進攻的佛郎機士兵不肯全力進攻，卻逼著一群迦羅帝國的士兵往前衝。這些迦羅帝國的士兵前兩次進攻還是很積極的，精神上極為亢奮，喊叫聲比誰都大。他們瘦小枯幹，像是一群餓了三天的猴子。</p>
當然，他們的傷亡也最大。金瓜雷可不跟你客氣，誰衝的最凶，死的便最多。</p>
所以到了第三次進攻的時候，迦羅帝國的士兵似乎也心有餘悸了，不肯衝在最前麵。佛郎機人當然不許他們這麽幹，於是逼著他們往前衝。結果被大明兵馬一頓鳥銃弓箭和金瓜雷招呼，迦羅人便如潮水般的往回逃跑。</p>
然而跟在後麵的佛郎機兵馬不許他們往回逃，有軍官用火器和兵刃開始用斬殺他們的方式逼著他們進攻。結果部分迦羅人翻臉了，跟佛郎機人幹了起來。</p>
最終，佛郎機士兵用火繩槍將一小部分迦羅帝國的士兵全部射殺，這才平息了這場混亂。</p>
這一小部分迦羅帝國士兵人數也不多，也就大約兩三百人左右而已。全部被射殺在城堡正前方的坡下，屍體層層疊疊，堆成了一座小山。</p>
佛郎機人也死傷了數十人，那是被憤怒的迦羅士兵殺死的。雙方在戰場上發生的這個‘小小的矛盾’也打擊了整個進攻的士氣。</p>
迦羅帝國的領軍將領們甚為不滿，佛郎機國的軍官團們隻得平息失態，進行安撫和解釋。最終，這場進攻隻進行了不到半個時辰便偃旗息鼓。</p>
而此刻，夕陽西沉，天色已經黯淡了下來了。</p>
城堡中的大明士兵們也是精疲力竭。昨夜到現在，他們精神高度緊張，處在高強度的戰鬥之中，一個個都很疲憊。張延齡讓陳式一傳令下去，抓緊時間吃東西睡一會，以免太過疲勞。戰鬥還將繼續下去，不休息可不成。</p>
除了警戒的崗哨之外，所有士兵都在城堡圍牆下方的地麵上就地歇息。許多人一躺下便鼾聲大作起來，睡得無比香甜。長時間的征戰已經讓他們養成了隨時隨地都能倒頭就睡的習慣。隻要警報聲一響，他們便又會生龍活虎一般的爬起身來作戰。</p>
張延齡也抓緊時間下城牆，在城堡大廳的椅子上和衣躺下歇息。</p>
不知過了多久，劇烈的轟鳴聲驚醒了張延齡。城堡外牆上像是被什麽重物擊中了一般，一片碎裂的石塊如雨落下，嘩啦啦的落在大廳窗戶外。</p>
張延齡正待詢問，猛聽得窗戶破裂之聲響起，一個石球破窗而入，從張延齡身前丈許處砸落。直接將長桌砸成碎片。張延齡也摔落地上。</p>
“公爺，公爺，您沒事吧，快離開這裏。”親衛們大喊衝上前來，張延齡已經爬起身來衝出城堡，來到空地上。</p>
陳式一魁梧的身影在黯淡的光亮之中飛奔而來，大聲叫道：“國公爺，操他奶奶的，他們架重炮開始轟擊了。好幾門重炮。”</p>
張延齡一言不發，登上圍牆，貓著腰跟著陳式一來到西側牆上，霍世鑒等人已經在此。見到了張延齡來了，都拱手行禮。</p>
“在何處？”張延齡問道。</p>
“那裏，三條街外。約莫兩三裏。”霍世鑒指著一片黑乎乎的街道。</p>
說話間，便見那片街道處紅光閃動，巨響傳來。連續數聲轟鳴和火光之後。空中傳來石彈的破空的嗚嗚聲。然後身後遠處的城堡外牆上便是一陣石頭碎裂後嘩啦啦落下的聲音。</p>
那正是重炮在發射石彈轟擊。佛郎機人弄好了重炮，這是迫不及待的架設好，對著城堡裏亂轟泄憤。</p>
不久後又是幾炮轟來，落點又不是城堡牆壁，而是圍牆和內部的地麵。石彈砸在不遠處的圍牆上的牆垛上，砸的牆垛斷裂，石頭亂飛。一名士兵被飛濺的石塊砸中了肩膀，疼的大罵。</p>
“他娘的，這幫家夥不敢進攻，用炮亂轟騷擾。這東一炮西一炮的，容易傷到人。”霍世鑒罵道。</p>
張延齡本來想說，讓他們砸便是，人躲在死角，還能砸塌了城堡和圍牆不成？然而，猛然間，一個爆裂的大火球就在不遠處的城牆上方炸響。一瞬間火光和煙霧夾雜著破片四散橫飛。</p>
張延齡等人好在看到火光的一瞬間便知道是開花彈，立刻縮身掩體後方。便聽得嗖嗖嗖嘩啦啦的聲音不絕於耳，周圍傳來幾聲慘叫聲。三名士兵躲避不及，被破片所傷。前方爆炸處，城牆上一片狼藉。</p>
“操他奶奶的，他們有開花彈，前麵是在試炮。”陳式一大聲罵道。</p>
張延齡之前無所謂的想法蕩然無存，原來佛郎機人的重炮有開花彈配備，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攻城之時，開花彈在牆頭一頓亂炸，牆頭一個人也站不住。佛郎機人便會攻進來。這些火炮必須要解決。否則明日攻城，城堡必失。</p>
“得想辦法端了他們的重炮。不然沒法守了。”張延齡喝道。</p>
“國公爺，我去端了這些火炮。他們沒多少火炮的。這幾門端了之後應該就安穩了。”陳式一道。</p>
霍世鑒道：“我去。這種事怎勞陳將軍。”</p>
陳式一擺手道：“你去個球？跟我搶？”</p>
張延齡開口道：“讓霍世鑒帶人去。霍世鑒操縱飛翼的技術好，陳兄弟你身子沉，這裏沒有適合你的加大飛翼。”</p>
陳式一愕然道：“要飛過去？”</p>
張延齡笑道：“當然了，鍾樓那麽高，又是順風方向，正好從天而降。霍世鑒，率二十名兄弟多帶金瓜雷，毀了炮便撤，不要逗留。”</p>
霍世鑒點頭應了，立刻行動。之前降落的飛翼都在中心城堡教堂旁邊堆著，有的損壞了，但是二十多個完好的還是有的。霍世鑒帶著二十名士兵登上鍾樓頂端，縱身躍出。二十餘隻大鳥在黑暗的空中翱翔。開始還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很快便什麽都看不見了。</p>
張延齡瞪著眼睛看著佛郎機人架設火炮的街區處，似乎是一炮命中了城牆之後，對方取得了標尺和角度的數據，他們居然沒再發射。所以，那裏依舊是黑乎乎的一片。</p>
但不久後，一片火光和轟炸之聲響起。張延齡在千裏鏡中看到街道上人影奔走，金瓜雷爆炸的火光此起彼伏。一片喊叫喧鬧。</p>
“哈哈哈，他們怕是做夢也沒想到，天上會掉下人來。炸死這幫王八蛋。”陳式一大笑著咬牙罵道。</p>
張延齡沉聲道：“準備接應他們。他們很快就要回來了。”</p>
陳式一忙去準備，讓人垂下二十幾根繩索到牆壁下方。不久後，街口處人影閃動，霍世鑒帶著人衝了回來。街口佛郎機士兵被驚動，發現有人衝過街口時霍世鑒等人已經衝到牆根下。</p>
對方開火射擊，牆頭鳥銃親衛開槍壓製，直到霍世鑒等人被拉上牆頭，這才停火。下邊見牆頭停火，便也零星開了幾槍停止射擊。</p>
霍世鑒滿臉興奮，滿頭大汗的向張延齡稟報，他們用金瓜雷炸毀了六門重炮。那幫人暈頭轉向，根本不知道敵人從何而來。</p>
張延齡心中驚愕，佛郎機人居然弄下來了有六門重炮，這要是明天發動進攻，那該是怎樣的局麵。這幫家夥千不該萬不該急著試炮，否則要是大白天的話，這種突襲手段根本沒法用。白天飛在空中，便成了活靶子。</p>
一切恢複平靜之後，張延齡再無睡意。現在已經是淩晨時分，天很快就要亮了。張延齡知道，這一晚上佛郎機人沒有發動進攻，待到天明之後，必是一場極為瘋狂的進攻。</p>
從佛郎機人調集重炮的舉動來看，他們並沒有罷休的意思。雖然張延齡對守住城堡是有信心的，但是對方的人數實在太多，而眼下金瓜雷所剩無幾，這是極大的隱憂。</p>
如果最終要進入原始手段防禦的方式，情形將不會樂觀。最終外圍城牆是必須放棄的。守住中心城堡怕才是最好的選擇。因為人手少，為了避免人手不足，疲於奔命，則必須要縮小防守區域。</p>
張延齡思索半晌，決定還是去見一見那位亞瑟主教。明日一早，讓他上城牆來勸阻佛郎機人的進攻。此人畢竟是教廷要人，也許能夠成功。</p>
反正事已至此，死馬當著活馬醫，試試也自無妨。</p>
想到這裏，張延齡下了城堡圍牆，帶著幾名親衛前往城堡中心位置的教堂。</p>
教堂之中，燭火明亮。亞瑟和其他數十名佛郎機官員和家眷被集中關押在教堂之中。此刻他們都被不久前的爆炸聲驚醒，都三三兩兩的在教堂裏小聲交談。</p>
張延齡等人從門口進來，所有人都停止了說話，他們睜著驚駭的目光看著這群渾身殺氣走進來的東方人。</p>
“很抱歉，各位打攪了。本人是來找亞瑟主教的。他在何處？”</p>
“在……在……懺悔室……”一名女子結結巴巴的指著教堂大廳盡頭的那間亮著燭火的小屋子。那是昨天那名水平不高的翻譯。</p>
“多謝，請貝倫夫人跟我來，替我們帶路，順便替我們當一下翻譯。”張延齡彬彬有禮的躬身說道。</p>
那女子忙半蹲行禮，走了過來。</p>
張延齡擺擺手，示意其他人自便。便跟著那女子走到布道台一側，從一扇門裏走進去，便是懺悔室了。</p>
</p>
亞瑟主教正坐在椅子上，雙手緊握閉著眼對著牆上的一副光著膀子抱著一個肥胖孩童的女子畫像低聲說話。</p>
聽到推門之聲，胡子拉碴，神色頹唐的亞瑟大人轉過頭來。</p>
“尊敬的公爵大人，您怎麽來了？”亞瑟撫胸頷首說道。</p>
張延齡笑道：“來跟亞瑟大人聊一聊。怎麽？打攪了亞瑟大人的懺悔麽？十分抱歉。”</p>
亞瑟搖頭道：“我沒有什麽可懺悔的。我對主沒有隱瞞，我隻是在為我的國人祈禱，祈禱他們能夠平安。哦，我是指在教堂裏的這些人。不是說外邊的那些兵馬。”</p>
張延齡哈哈一笑道：“不用解釋。你巴不得我們這些人完蛋，巴不得外邊的人攻進來，我心裏明白的很。這也沒什麽了不得的。隻可惜，他們攻不進來。主教大人，我們剛剛搗毀了你們佛郎機軍隊的六門重炮。就是剛才轟鳴的那些炮。”</p>
亞瑟神色鎮靜，笑道：“恭喜公爵大人。我並不像你想得那樣，希望他們攻進來。我隻希望這一切早些結束。”</p>
張延齡嗬嗬一笑，緩步走過去，看到擺在台上的一本聖經，伸手拿過來翻了幾頁。上麵密密麻麻的字母文字讓人頭皮發麻。張延齡順手將聖經丟回原處，力道用的大了些，聖經從桌上掉落在地上。</p>
“請不要褻瀆我們的聖經，上帝會怪罪你的。”亞瑟忙撿起來，拂去上麵的灰塵。</p>
張延齡笑了起來：“強盜們都會偽裝的文質彬彬。褻瀆你們宗教的是你們自己。我不過讓這本聖經掉落地下而已，你們所作的可是違背了這上麵的教義。這可真是可笑。”</p>
在正麵進攻的佛郎機士兵不肯全力進攻，卻逼著一群迦羅帝國的士兵往前衝。這些迦羅帝國的士兵前兩次進攻還是很積極的，精神上極為亢奮，喊叫聲比誰都大。他們瘦小枯幹，像是一群餓了三天的猴子。</p>
當然，他們的傷亡也最大。金瓜雷可不跟你客氣，誰衝的最凶，死的便最多。</p>
所以到了第三次進攻的時候，迦羅帝國的士兵似乎也心有餘悸了，不肯衝在最前麵。佛郎機人當然不許他們這麽幹，於是逼著他們往前衝。結果被大明兵馬一頓鳥銃弓箭和金瓜雷招呼，迦羅人便如潮水般的往回逃跑。</p>
然而跟在後麵的佛郎機兵馬不許他們往回逃，有軍官用火器和兵刃開始用斬殺他們的方式逼著他們進攻。結果部分迦羅人翻臉了，跟佛郎機人幹了起來。</p>
最終，佛郎機士兵用火繩槍將一小部分迦羅帝國的士兵全部射殺，這才平息了這場混亂。</p>
這一小部分迦羅帝國士兵人數也不多，也就大約兩三百人左右而已。全部被射殺在城堡正前方的坡下，屍體層層疊疊，堆成了一座小山。</p>
佛郎機人也死傷了數十人，那是被憤怒的迦羅士兵殺死的。雙方在戰場上發生的這個‘小小的矛盾’也打擊了整個進攻的士氣。</p>
迦羅帝國的領軍將領們甚為不滿，佛郎機國的軍官團們隻得平息失態，進行安撫和解釋。最終，這場進攻隻進行了不到半個時辰便偃旗息鼓。</p>
而此刻，夕陽西沉，天色已經黯淡了下來了。</p>
城堡中的大明士兵們也是精疲力竭。昨夜到現在，他們精神高度緊張，處在高強度的戰鬥之中，一個個都很疲憊。張延齡讓陳式一傳令下去，抓緊時間吃東西睡一會，以免太過疲勞。戰鬥還將繼續下去，不休息可不成。</p>
除了警戒的崗哨之外，所有士兵都在城堡圍牆下方的地麵上就地歇息。許多人一躺下便鼾聲大作起來，睡得無比香甜。長時間的征戰已經讓他們養成了隨時隨地都能倒頭就睡的習慣。隻要警報聲一響，他們便又會生龍活虎一般的爬起身來作戰。</p>
張延齡也抓緊時間下城牆，在城堡大廳的椅子上和衣躺下歇息。</p>
不知過了多久，劇烈的轟鳴聲驚醒了張延齡。城堡外牆上像是被什麽重物擊中了一般，一片碎裂的石塊如雨落下，嘩啦啦的落在大廳窗戶外。</p>
張延齡正待詢問，猛聽得窗戶破裂之聲響起，一個石球破窗而入，從張延齡身前丈許處砸落。直接將長桌砸成碎片。張延齡也摔落地上。</p>
“公爺，公爺，您沒事吧，快離開這裏。”親衛們大喊衝上前來，張延齡已經爬起身來衝出城堡，來到空地上。</p>
陳式一魁梧的身影在黯淡的光亮之中飛奔而來，大聲叫道：“國公爺，操他奶奶的，他們架重炮開始轟擊了。好幾門重炮。”</p>
張延齡一言不發，登上圍牆，貓著腰跟著陳式一來到西側牆上，霍世鑒等人已經在此。見到了張延齡來了，都拱手行禮。</p>
“在何處？”張延齡問道。</p>
“那裏，三條街外。約莫兩三裏。”霍世鑒指著一片黑乎乎的街道。</p>
說話間，便見那片街道處紅光閃動，巨響傳來。連續數聲轟鳴和火光之後。空中傳來石彈的破空的嗚嗚聲。然後身後遠處的城堡外牆上便是一陣石頭碎裂後嘩啦啦落下的聲音。</p>
那正是重炮在發射石彈轟擊。佛郎機人弄好了重炮，這是迫不及待的架設好，對著城堡裏亂轟泄憤。</p>
不久後又是幾炮轟來，落點又不是城堡牆壁，而是圍牆和內部的地麵。石彈砸在不遠處的圍牆上的牆垛上，砸的牆垛斷裂，石頭亂飛。一名士兵被飛濺的石塊砸中了肩膀，疼的大罵。</p>
“他娘的，這幫家夥不敢進攻，用炮亂轟騷擾。這東一炮西一炮的，容易傷到人。”霍世鑒罵道。</p>
張延齡本來想說，讓他們砸便是，人躲在死角，還能砸塌了城堡和圍牆不成？然而，猛然間，一個爆裂的大火球就在不遠處的城牆上方炸響。一瞬間火光和煙霧夾雜著破片四散橫飛。</p>
張延齡等人好在看到火光的一瞬間便知道是開花彈，立刻縮身掩體後方。便聽得嗖嗖嗖嘩啦啦的聲音不絕於耳，周圍傳來幾聲慘叫聲。三名士兵躲避不及，被破片所傷。前方爆炸處，城牆上一片狼藉。</p>
“操他奶奶的，他們有開花彈，前麵是在試炮。”陳式一大聲罵道。</p>
張延齡之前無所謂的想法蕩然無存，原來佛郎機人的重炮有開花彈配備，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攻城之時，開花彈在牆頭一頓亂炸，牆頭一個人也站不住。佛郎機人便會攻進來。這些火炮必須要解決。否則明日攻城，城堡必失。</p>
“得想辦法端了他們的重炮。不然沒法守了。”張延齡喝道。</p>
“國公爺，我去端了這些火炮。他們沒多少火炮的。這幾門端了之後應該就安穩了。”陳式一道。</p>
霍世鑒道：“我去。這種事怎勞陳將軍。”</p>
陳式一擺手道：“你去個球？跟我搶？”</p>
張延齡開口道：“讓霍世鑒帶人去。霍世鑒操縱飛翼的技術好，陳兄弟你身子沉，這裏沒有適合你的加大飛翼。”</p>
陳式一愕然道：“要飛過去？”</p>
張延齡笑道：“當然了，鍾樓那麽高，又是順風方向，正好從天而降。霍世鑒，率二十名兄弟多帶金瓜雷，毀了炮便撤，不要逗留。”</p>
霍世鑒點頭應了，立刻行動。之前降落的飛翼都在中心城堡教堂旁邊堆著，有的損壞了，但是二十多個完好的還是有的。霍世鑒帶著二十名士兵登上鍾樓頂端，縱身躍出。二十餘隻大鳥在黑暗的空中翱翔。開始還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很快便什麽都看不見了。</p>
張延齡瞪著眼睛看著佛郎機人架設火炮的街區處，似乎是一炮命中了城牆之後，對方取得了標尺和角度的數據，他們居然沒再發射。所以，那裏依舊是黑乎乎的一片。</p>
但不久後，一片火光和轟炸之聲響起。張延齡在千裏鏡中看到街道上人影奔走，金瓜雷爆炸的火光此起彼伏。一片喊叫喧鬧。</p>
“哈哈哈，他們怕是做夢也沒想到，天上會掉下人來。炸死這幫王八蛋。”陳式一大笑著咬牙罵道。</p>
張延齡沉聲道：“準備接應他們。他們很快就要回來了。”</p>
陳式一忙去準備，讓人垂下二十幾根繩索到牆壁下方。不久後，街口處人影閃動，霍世鑒帶著人衝了回來。街口佛郎機士兵被驚動，發現有人衝過街口時霍世鑒等人已經衝到牆根下。</p>
對方開火射擊，牆頭鳥銃親衛開槍壓製，直到霍世鑒等人被拉上牆頭，這才停火。下邊見牆頭停火，便也零星開了幾槍停止射擊。</p>
霍世鑒滿臉興奮，滿頭大汗的向張延齡稟報，他們用金瓜雷炸毀了六門重炮。那幫人暈頭轉向，根本不知道敵人從何而來。</p>
張延齡心中驚愕，佛郎機人居然弄下來了有六門重炮，這要是明天發動進攻，那該是怎樣的局麵。這幫家夥千不該萬不該急著試炮，否則要是大白天的話，這種突襲手段根本沒法用。白天飛在空中，便成了活靶子。</p>
一切恢複平靜之後，張延齡再無睡意。現在已經是淩晨時分，天很快就要亮了。張延齡知道，這一晚上佛郎機人沒有發動進攻，待到天明之後，必是一場極為瘋狂的進攻。</p>
從佛郎機人調集重炮的舉動來看，他們並沒有罷休的意思。雖然張延齡對守住城堡是有信心的，但是對方的人數實在太多，而眼下金瓜雷所剩無幾，這是極大的隱憂。</p>
如果最終要進入原始手段防禦的方式，情形將不會樂觀。最終外圍城牆是必須放棄的。守住中心城堡怕才是最好的選擇。因為人手少，為了避免人手不足，疲於奔命，則必須要縮小防守區域。</p>
張延齡思索半晌，決定還是去見一見那位亞瑟主教。明日一早，讓他上城牆來勸阻佛郎機人的進攻。此人畢竟是教廷要人，也許能夠成功。</p>
反正事已至此，死馬當著活馬醫，試試也自無妨。</p>
想到這裏，張延齡下了城堡圍牆，帶著幾名親衛前往城堡中心位置的教堂。</p>
教堂之中，燭火明亮。亞瑟和其他數十名佛郎機官員和家眷被集中關押在教堂之中。此刻他們都被不久前的爆炸聲驚醒，都三三兩兩的在教堂裏小聲交談。</p>
張延齡等人從門口進來，所有人都停止了說話，他們睜著驚駭的目光看著這群渾身殺氣走進來的東方人。</p>
“很抱歉，各位打攪了。本人是來找亞瑟主教的。他在何處？”</p>
“在……在……懺悔室……”一名女子結結巴巴的指著教堂大廳盡頭的那間亮著燭火的小屋子。那是昨天那名水平不高的翻譯。</p>
“多謝，請貝倫夫人跟我來，替我們帶路，順便替我們當一下翻譯。”張延齡彬彬有禮的躬身說道。</p>
那女子忙半蹲行禮，走了過來。</p>
張延齡擺擺手，示意其他人自便。便跟著那女子走到布道台一側，從一扇門裏走進去，便是懺悔室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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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瑟主教正坐在椅子上，雙手緊握閉著眼對著牆上的一副光著膀子抱著一個肥胖孩童的女子畫像低聲說話。</p>
聽到推門之聲，胡子拉碴，神色頹唐的亞瑟大人轉過頭來。</p>
“尊敬的公爵大人，您怎麽來了？”亞瑟撫胸頷首說道。</p>
張延齡笑道：“來跟亞瑟大人聊一聊。怎麽？打攪了亞瑟大人的懺悔麽？十分抱歉。”</p>
亞瑟搖頭道：“我沒有什麽可懺悔的。我對主沒有隱瞞，我隻是在為我的國人祈禱，祈禱他們能夠平安。哦，我是指在教堂裏的這些人。不是說外邊的那些兵馬。”</p>
張延齡哈哈一笑道：“不用解釋。你巴不得我們這些人完蛋，巴不得外邊的人攻進來，我心裏明白的很。這也沒什麽了不得的。隻可惜，他們攻不進來。主教大人，我們剛剛搗毀了你們佛郎機軍隊的六門重炮。就是剛才轟鳴的那些炮。”</p>
亞瑟神色鎮靜，笑道：“恭喜公爵大人。我並不像你想得那樣，希望他們攻進來。我隻希望這一切早些結束。”</p>
張延齡嗬嗬一笑，緩步走過去，看到擺在台上的一本聖經，伸手拿過來翻了幾頁。上麵密密麻麻的字母文字讓人頭皮發麻。張延齡順手將聖經丟回原處，力道用的大了些，聖經從桌上掉落在地上。</p>
“請不要褻瀆我們的聖經，上帝會怪罪你的。”亞瑟忙撿起來，拂去上麵的灰塵。</p>
張延齡笑了起來：“強盜們都會偽裝的文質彬彬。褻瀆你們宗教的是你們自己。我不過讓這本聖經掉落地下而已，你們所作的可是違背了這上麵的教義。這可真是可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