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相禪師?”


    燕離一怔,旋覺頭頂上有刺人的鋒芒,想也未想,伸手向背後一拔,玄鈞出鞘的同時,斬中了一尖銳物,並有劍的顫鳴聲,空氣被肉眼可見的震蕩開去,周遭枯竹簌簌作響,抖落更多的枯葉。


    燕離還沒去看來人,腦中又生疑竇:七月驕陽似火,這片竹林卻枯萎如斯。


    然後才定睛看去,隻見對麵的劍的主人是一個二十出頭的長得分外明媚的女子,穿一件水色的綢衫,肌如白雪,身段窈窕;但眉宇間盡是恣意冷傲,以劍尖對燕離的玄鈞的劍鋒,毫不相讓。


    “你是誰?”燕離並不認得眼前的女子,“怎麽認得我?”


    “我是蕭詩苓,”女子傲然道,“蕭門第一順位繼承人!你這個盜賊,竟敢在我的地盤殺人,誰給你的膽子!”


    “你就是蕭詩苓?”燕離驚疑不定道。


    “哼,你什麽意思!”蕭詩苓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果然,燕離忍不住笑了起來:“向燕十一表白的女人,你還是第一個,勇氣可嘉啊。”


    “你!”蕭詩苓俏臉煞白,劍上灌注的元氣,驟然傾吐而出。


    燕離手腕一震,不自主的退了兩步,微微眯眼道:“飛瀑神流嗎,有些火候,但以你二品武夫的實力,還不能完全發揮,所以你不是我的對手。”


    蕭詩苓怒極反笑:“好!姑奶奶正要糾一糾天驕榜,也正好收拾了你這個殺人凶手!”神流起底,霧狀的瀑布橫亙在她身後,方圓數十丈的枯竹簌簌著粉碎。


    這邊一觸即發,卻說暗中還躲著一個人,正是受王元朗之命前來監視的杜威。


    杜威躲的地方很巧妙,是小山坡的背麵,所以他能看見竹林裏的人,竹林裏的人卻看不見他。


    蕭詩苓出現的時候,著實把他嚇了一跳。這位姑奶奶在永陵也是出了名的驕橫跋扈。她原本也是書院的學生,但通過內試後,以教習的實力太弱為由,拒絕進入內院,並自顧自回了幽州。自古以來,隻有書院拒絕別人,還從沒有被拒絕過。如果不是看在蕭老太爺的份上,書院早就派人來抓她回去了。


    待聽到那老和尚就是法相禪師時,他大吃一驚,旋即明白了王元朗的用意。


    眼看二人要打起來,他不禁暗想:眼前不就是一個現成的替罪羊麽?而且將軍和此人是不死不休的恩怨,若能辦成,虎校的位置,就必然妥了。


    想到這裏,他的眸子裏閃過興奮的光,悄悄地潛著離開,並直奔府衙。


    這時候,王元朗正在公堂上,聽著目擊證人的證詞,旁聽的有幽州刺史張根水,以及般若浮圖一行人。連海長今和劉承風受到的命令不隻是保護般若浮圖,還要輔助她查詢滅門真相。


    王元朗心中得意,覺得姬天聖還是器重他更多,於是當杜威一頭闖入公堂,破壞了他的心情時,簡直勃然大怒:“杜威,藐視公堂,便是藐視本欽差,這地方是你說闖就闖的?”


    “是,是蕭小姐……”


    “哪個蕭小姐?”


    “蕭詩苓小姐……”


    王元朗怒容微收,道:“她怎麽了?”


    杜威深吸一口氣,道:“法相禪師被發現死在城外,蕭小姐正糾纏著凶手,你們快去吧!”


    “你說什麽?”王元朗聽到“法相”二字,神經就變得很敏感。


    “凶手是什麽……”連海長今話還沒說完,般若浮圖已衝了出去,小春也連忙追出去。劉承風皺了皺眉,也追了出去。


    連海長今無奈地轉向張根水,道:“刺史大人,麻煩你調一些府兵,以防萬一。”說完也追了出去。


    張根水也正有這用意,轉向王元朗道:“欽差大人先行一步,下官隨後便到。”


    公堂霎時間一空,王元朗迅速走到堂下,瞪著杜威冷冷道:“你怎麽回事?我不是吩咐過你,隻要看著就好,你擅自做什麽主張?”


    杜威左右看了看,低聲道:“大人,燕離來幽州了。”


    “什麽?他在哪裏?”


    “就在城外。不知道怎麽回事,那老頭的血從早上到現在一直是溫熱的,和剛死時一樣,燕離查看屍體時,被蕭詩苓撞見,於是認定他就是凶手,跟他打起來了。”


    王元朗眼睛一亮,道:“你這一手禍水東引,很是高妙啊!”


    杜威謙虛地說:“都是將軍平日的教導的功勞。”


    “哈哈,不錯。”王元朗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去看看那小賊怎麽應對。”


    ……


    飛瀑神流劍訣,在燕離眼中,是十分優秀的一門劍訣,即使比起藏劍訣也不遑多讓。它的劍勢渾然天成,沒有一絲一毫雕琢的痕跡,質樸的就像一個深藏絕學的老人,輕易不動手,一旦動手,便即雷霆萬鈞,那種超凡脫俗的韻味,給予了他深刻的印象。可惜的是,絕學也挑人,蕭詩苓顯然還差些火候,完全給不了他初次的感動。


    “可惜,我倒有些後悔殺死蕭四白了。”燕離搖了搖頭。


    “他不是蕭家的人,不要在我麵前提他!”蕭詩苓憤怒地喊道,淡淡的薄霧凝成飛瀑的影子,果然沒有蕭四白使來時,那種超拔絕世的霸道。


    “讓我來告訴你,為什麽你沒被選入天驕榜。”燕離將玄鈞歸鞘。雙手虛握,離崖閃現,劍身鬥然強烈震動,連同劍鞘一起,他的身影立刻消失不見。


    青蓮二式,被作用於劍鞘上,效果略差。蕭詩苓麵帶嘲諷,道:“天驕榜第十一位,就這一點能耐?”她手腕轉動,劍舞如花,神流如飛龍在天,使劍氣如天女散花般縱橫,方圓數十丈的枯林,霎時間千瘡百孔。


    招式是很強大,可若是打不中人,再強大也隻是好看而已。


    燕離的速度不快,並且身在半空,可那些劍氣卻像看不見他一樣,紛紛從他身旁掠過。他淩空按劍於腰畔,嘴角微揚:“恕我直言,你的渾身都是破綻。”


    蕭詩苓臉色蒼白,她不得不承認的是,燕離確實看穿了她的劍路,才能躲得這樣從容。她連連向後退步,並說道:“你別忘記,我蕭門還有一門禦劍絕學,就算是你,也別想破我法門!”


    禦劍絕學,並非是傳說中的隔空禦劍的手段,而是一門以劍招為主的防禦法門。


    蕭詩苓將劍插入泥土,雙手駢起劍指,對著劍器一指,劍身上便湧出數不清的來回盤旋的劍影,於她身周交織成一道劍網。


    “當初連李宜修也破不了我這一招,”她傲然說道,“天下能破者有,但不是你燕離!”


    “是嗎。”燕離平緩落地,卻未出手,在落地的瞬間,劍身複又震動,連帶劍鞘也跟著動,此次發出了不同尋常的悶響,身形又是一閃。那聲音就像直接炸在蕭詩苓的耳膜裏,讓她變得驚疑不定,放出了更多的元氣,催使劍網愈加密集。


    “惡賊,你在搞什麽鬼!”蕭詩苓無法忍受精神壓力而罵出了聲。


    嗆鋃!


    然而迎接她的,是清越無雙的劍吟,速度很慢的身法,拔劍卻如電光火石,於電光火石之間劃出一道深寒的劍光。


    砰!


    由劍影交織的劍網,刹那間崩潰,如鏡碎一樣散碎開來。


    這個時候,燕離留在原地的影子才緩緩消散,而真身早已到了蕭詩苓的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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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詩苓悶哼一聲,臉色蒼白如紙,緩緩地跪倒下來。


    燕離擊敗一個二品武夫,隻是緩緩地吐了口濁氣,全然不似以往,每擊敗一個強敵,都會陷入無法動彈的境地。這是因為他新研究出來的藏劍訣的別一種妙用,即運轉青蓮第二式,再利用藏劍訣將震動之力吸收;由於發力點全在劍鞘裏,所以近乎於百分百,僅僅兩次震動,就破了蕭門絕學。


    這一招式他還未想出名目,姑且稱之為藏鋒。


    蕭詩苓的美眸裏滿是不服,回過頭來瞪著燕離:“惡賊,你用了什麽邪法!”


    燕離有心殺殺她的威風,哂笑一聲,將離崖抵在她頸處,說道:“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要是領悟不了這個道理,永遠都是劍奴。”


    “住手!”


    就在這時,林子外傳來一聲暴喝,林子內隨之狂風大作,一個墨衣男子飛一樣衝了過來,朝燕離推出了手掌。


    但見一道黑龍卷“嗚嗚”的噬咬過來。


    燕離猛地向側方閃避,但還未站定,那黑龍卷竟拐彎追了上來。這一下再無法躲,燕離隻得回身用離崖去擋。


    嘭!


    強勁的力道震得他連連退步,眸光一冷:“你是誰?”


    來人厲聲喝道:“衛尉司虎校劉承風,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殺害法相禪師,還不速速報上名來!”


    燕離正想開口,心裏忽然一動,轉頭看去,就見般若浮圖也飛奔而來。


    她徑自掠過燕離,停在老和尚的屍體三尺外,就算看不見,她也感應得出那衰朽的氣息的殘餘的溫度。


    她跪倒下來,雙目含淚:“師傅,浮圖不明白。”


    燕離詫異地說:“他真是法相?”


    般若浮圖帶著深切的悲痛,轉向燕離質問:“你為何要殺我師傅,我可曾對你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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