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開!”獸王眼看獵物被搶,被踐踏的尊嚴無處安放,怒火已上升到頂端,再上去就接觸空氣了,所以再無提升的餘地。再無提升餘地後,反而冷靜了下來。


    他冷靜下來,毫不猶豫地取出每個奉天教徒身上必備的妖顏血,看來和普通的線香並無不同,四五圈螺紋狀,點燃聞之,普通人便會成為欲望的奴隸,隻有釋放欲望,才能夠活下去,對於奉天教徒而言,卻是“大補”之物。


    他整個往嘴裏嚼,幽蓮的紋飾,就在左臉頰顯現,又使因為憤怒而閃爍的青氣格外顯眼,活像陰間派來勾魂的使役。以其扮相,使役恐還不恰切,至少也是個判官以上的鬼差。


    正要對燕離下狠手的禿鷲,就遭了重擊。


    “亥,你幹什麽?”半邊身子都成肉糜的禿鷲驚愕一番,跟著暴怒。


    “誰都不要跟我搶!”獸王眼神可怕,旋取出一個符紙,卻並沒有“撒豆成兵”,而是吞入肚中,他的肚子一鼓一脹,嘴巴跟著張開,竟生出了極鋒利的獠牙,越咧越大,緊跟著發出一道“獅子吼”。


    燕離驚愕中,猝不及防地被音波震飛出去,撞在一麵牆上,陷出一個人形來。


    獸王不斷將符紙吞入,每吞一個,身體便產生一定的變化,很快就變成了一個似人非人,似龍非龍的東西。


    這也算是一種具象化的神通,他極少用這神通,因為每次用過,都會迷失在各種獸魂之中,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的副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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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也因此,隻要用出,就極端強大。


    此刻他已感覺自己無所不能,神擋殺人,佛擋殺佛。


    趁勝追擊途中,一抹深藍色的光映在眼簾。


    擋住他的是燕朝陽,神秘寶槍如蛟龍出海,接連在他身上點刺,血窟窿一個接一個,雖很快恢複,卻也弱了“一鼓作氣”的勢頭。


    燕離趁此時機從暈眩中恢複,滑落在地,甩了甩頭,“小心。”隻交代一句,他便繼續逃去。


    “休走!”禿鷲這時已修複完成,窮追不舍。


    後頭奉天教徒紛紛來到,燕朝陽不理會禿鷲,仿佛故意放他過去,後麵來的,又被他攔下。


    百變玄光蓮追上來,正要用神通偷襲燕朝陽,突覺被一個鷹眼般的銳利目光盯住不放,她停下來朝那處看去,隻見那位自稱陸百川的燕山盜正彎弓搭箭瞄準自己,被瞄準的地方,便生著仿佛已被洞穿,或即將被洞穿的寒意。


    不止陸百川,其餘人等亦在各處出現。


    僅憑他們四人,要擋住我們九個奉天教徒?


    她略有荒謬之感,嘴角便噙著一抹譏嘲的冷笑。但很快又斂去,那個燕離單獨引走鷲,是為了什麽?


    目前來看,其最終目的應是進入天之原。至於進入之後,覬覦長生不死也好,另有目的也罷,總要有進入的手段才行。背叛,出賣,交易,此後種種算計,營造現如今局麵,無所不用其極。


    此人看似乖張,實則心機深沉,既然計算妥當,便必然有著成功的把握。


    心中忽然咯噔一跳,總感覺遺忘掉了什麽東西。引禿鷲去,至多核心碎裂,陷入沉睡,一段時間後複蘇,記憶會有些許妨礙,隻消休養一段時日便可無礙,又能怎樣呢?


    奉天教徒不死不滅,她雖不受星核入體,從而放棄人族身份,卻十分清楚這裏麵的含義,因為這些古老的符籙,正是幽蓮聖母從古老的符籙一族中提取出來,加以創新而成。


    “兩個修真巔峰,一個灌頂初境,一個灌頂上境,僅憑你們四人,要擋住我們?真是癡人說夢,我一個便教你等化歸塵土!”


    伏見那邪惡而且冰冷的語調,打破了她的沉思。


    漫天的黃沙向那個嬌嬌弱弱的女子撲去,在她看來,那位名叫李香君的,是燕山盜中最弱的存在,就好像一隻小白兔那樣,隨手捏一捏就死。


    她並不關注,倒是擋住亥的燕朝陽,槍法果真不錯,竟以綿密攻擊要害的手段,迫使亥不得不持續修複身體,間或還能擋一擋其他人。


    她決定預先對付燕朝陽,對燕山盜逐一擊破,將其毀滅。


    正義強盜?可笑。


    “那控製傀儡的小孩不見了,都當心一些。”


    就在她要動手時,向來負責“耳聽八方”的巢忽然發出警示。


    “控製傀儡?小孩?”她心裏一動,總感覺抓住了什麽關竅,卻朦朦朧朧不真切。


    “怕個小孩?”夏殷嗤笑道,“不覺得難為情麽。”


    “我不這麽認為。”怠惰丹皺眉道,“我從她身上感覺到了失傳已久的《易天神死經》的氣息,有可能是鬼蜮酆都的人。”


    蓮心中一震,她知道丹不喝酒時,感覺非常的敏銳,而也終於覺察了燕離的最終目的。她沒有急著聲張,而是向巢、丹、申吞、夏殷這四個奉天教徒傳音。


    四人都看過來,她點了點頭,不再管燕山盜,身子向後一閃,便沒入虛空不見。


    我若不往前,你又從哪裏擋我?燕山盜四人對此無能為力。


    另四人都還未出手,各自對視點頭,便也各展神通消失不見。


    李香君觀察到一切,暗想龍首果然有預見,麵對鋪天蓋地的黃沙她選擇視而不見,隻在掌心暗中刻畫,不多時放飛一隻彩蝶。


    “人族的女人,你竟敢無視我伏見大爺,我要把你變成世界上最醜的女人!”


    伏見大怒撲下來,沙塵卷裹向李香君。


    這一卷,自然就能抽幹掉所有水分,變成一具幹屍,最醜之名簡直毫不為過。


    嘶!


    一聲極快的,閃電般的劍鳴,簡直猶如毒蛇吐信。


    黃沙便出現一個窟窿,窟窿處露出伏見的詫異的臉來。


    “什麽劍?”


    “無雙快劍!”


    秦素芳挺劍而出,擋在李香君身前,“夫人,龍首命我保護你。”隨手又是一劍,斬碎一塊帶金粉的土石。


    這帶金粉的土石,是另一處戰場的餘波。


    陸百川的身影在險峻起伏的山石之間縱橫,屢屢險到極致處逃生,全仰仗他那詭異莫測的身法。


    雖然他沒有交代,可還是要盡快使這些奉天教徒失去戰力,好放手支援。可是,怎麽樣才能讓不死不滅的怪物失去戰力?


    “你叫秦素芳是嗎,龍首在信中提過。”她溫聲道。


    秦素芳心中感動,道:“若不是龍首,屬下絕無法開釋,最終下場便是化為閻浮的死物,生不來死不去,怨結永世。屬下這條命便是燕山盜的,誓死保護夫人周全!”


    “他啊,雪中送炭的多,在我看來,是這世上極少數真正用心對待人的人,雖然總是沒有正形。”李香君不知是何滋味地笑著,有些許的落寞,“你久了便知道。”


    “這,屬下倒是還沒領略過呢……”秦素芳家道中變,被仇人當成發泄工具,還用其身體美色籠絡人心,可謂是曆經了人間煉獄的洗禮。重生後芳華依舊,被玷汙的潔淨,卻永不在了,這代價換來的,是對於人心變化的敏銳把握。


    重生後,這項能力正漸漸覺醒。


    她雖未品嚐過人間情愛,卻分明已嗅到癡戀的苦澀,還有超然於這份苦澀之外的守候,仿佛天荒地老,矢誌不渝。


    她受燕離開釋了心底的仇恨,獲得了重生,但芳華雖然依舊,身體卻已不幹淨,想到那些個日日夜夜,她總對自己的身體產生無來由的厭惡。基於此,燕離身上的光芒實在讓她睜不開眼睛,所以竟是從始至終未曾動過心。


    或許,這是可慶幸的。


    “兩個臭女人,聊夠了沒有!”


    風沙席卷,幻化兩個錐子,分別戳向二女要害。


    “夫人小心!”秦素芳揮劍為盾,且擋且退,以身體為牆,擋住每一粒風沙,不讓李香君受到半點侵擾。


    “不把你二人串成人幹,我伏見的名字就倒過來寫!”邪惡冰冷的笑聲,從風沙之中傳了開來。


    二女忽然發現退無可退,往前是風沙,往後是風沙,往左是風沙,往右是風沙,往天上又更是風沙。


    整個完全一風沙的牢籠。


    這一份的可慶幸,價值正在於此。


    李香君一怔,秦素芳突然抱住了她,武道人仙的磅礴真氣洶湧而出,形成一個護罩,“夫人,我不懂人間情愛,但您的守候,必然是有價值的!”語畢以倒退的姿態,用背部作了衝鋒的盾牆,猛地撞入沙牆之中。


    “素芳!”


    血肉之軀一觸沙牆,立刻幹涸枯萎,她以幹涸枯萎的身軀及真氣,硬生生將李香君送出了風沙牢籠。


    砰!


    二人摔在另一個屋頂上,碾碎很多的瓦片,骨碌碌往下滾。


    李香君奮力撐住身子,回轉身來抱著幹屍,絕倫芳華,刹那已永遠消逝,不禁怔怔無言半晌,淚水即濕了眼眶。


    “嘻嘻,你瞧,我說過要把她變成最醜的女人,伏見大爺是從不食言的。”


    伏見冰冷邪惡地笑著,在小雨瀝瀝的半空顯化了半個身子,下半仍由風沙組成,手掌托承,充滿死亡氣味的風沙若隱若現。


    “現在,輪到你了。”


    話音方落,萬頃狂沙,兜頭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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