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來!”


    “是。”趙挺恭謹地應聲說,“我還在王府就聽到宮裏說,李血衣不知用了什麽代價,向龍皇買下了蘇沐棠夫婦的人頭,那蘇沐棠乃是藏劍峰峰主的丈人。料來那魔女也沒別的去處,當在狀元坊才是。”


    “你這廝哪來的,怎麽好大能耐,深宮裏的消息,還沒過夜你都已經知道了?”李闊夫冷冷掃過去。


    “好教這位大人知道,”趙挺也不知李闊夫怎麽個稱呼,為小命計較,也不敢怠慢,“小姓趙,單名一個挺字,早年做的也是刀口舔血的買賣,當然與您諸位比起來,不足掛齒的。先在十三皇子的王府做食客,實在有些乏味,聽到說要圍剿大先生,近來很聽過不少燕山盜諸位大人以及大先生的傳聞,小人哪有能耐跟大先生作對,且向往已久,當場就抓了十三皇子,向大先生投誠了。前半夜裏,十三皇子入宮赴團圓宴,帶了小人隨行,在偏殿等候時,不意聽到好大擾攘,小人耳目從小就比別人靈敏些,聽到是李血衣來了,還在禦前殺了兩個侍衛……”


    他的說話,理據倒也分明,如今也沒有別的線索可循,自然顧不上是否陷阱,當下便由認得路的帶著,向狀元坊去。


    戰火就此消歇,因為都心憂燕離安危,也不及打掃戰場,他們走後約莫半刻鍾,薛狂的上半邊的屍體忽然跟詐屍一樣顫動起來,好一陣才安靜,跟著從那死不瞑目的眼眶裏,破開一個黑紅血洞,從裏頭鑽出一尾小指粗細的蟲子,瑟瑟地發著抖。


    這蟲子怪誕,眼眉鼻耳俱全,從屍體上爬下來,就倉惶向一處奔逃,迎麵刮來深秋的夜風,對尋常人而言,不過是涼了些,對它卻猶如刮骨鋼刀,發出痛叫來,慌不擇路地跌到河堤下去,便在河堤的一個角落蜷縮起來。


    稍微平靜了些,就不知在那裏吱吱叫著什麽。


    若有耳朵敏銳的,即可聽出來,竟跟人似的在那裏叫罵,要多惡毒有多惡毒。


    “瀟瀟,開個門來。”


    虛空開出一扇門來,李紅妝從門中出來,掃了一眼天上人間,便將目光投到那蟲子身上。


    紅衣從中出來,隻瞧見一片狼藉,不禁道:“主人,能不能找找她?”


    “你自身都難保,還管別人?”李紅妝回頭瞧了瞧她,“我問你,你怎麽出來的?”


    “我,我逃了……”紅衣低聲地說。


    “這麽說,你違抗了我的命令?”李紅壯挑了挑眉頭。


    紅衣跪了下去,道:“主人,我不喜歡他,我不想陪他,求主人收回成命!”


    “你起來吧。”李紅妝道。


    “主人?”紅衣小心地抬頭看,發現李紅妝並沒有意想中的生氣,但還很戒懼,往往不表現出來才是最可怕的。


    “你想一直跪著?”李紅妝道。


    紅衣連忙站起來,恭立在一旁。


    李紅妝淡淡道:“此次你功大於過,我不跟你計較,但你要記住,你終究是違背了我的命令,再有下回,不論你又立了什麽功勞,我都不會放過你。”


    “是……”紅衣這才鬆了口氣。這世道是想活不容易,但落到李紅妝手中,卻是想死都難。


    李紅妝不知從何處取出一個血淋淋的心髒,遞給過去,“照看好,若有個什麽差池,我唯你是問!”


    “是。”紅衣連忙用特製的容器將之收好。


    李紅妝躍下河堤,將那會說人話的蟲子捉起來罵道:“廢物,別說對付燕十一,連個灌頂境也把你耍得團團轉,還有顏麵苟活,我這便將你丟到這河裏,你順著遊去黃泉冥府,省得我血衣樓的名聲,全折在你手裏!”


    “大師姐,救救我,救救我,求你念在師尊的情麵上,救救我……”蟲子的聲音,幾乎被水流聲給掩蓋,微弱得如同風中火燭。


    “救你?”李紅妝仿佛聽到什麽好笑的事情,“你肉身損毀,不知要費多少功夫,像你這麽樣的廢物,有什麽救的價值?”


    “俊青師弟,俊青師弟素來與我交好,我知道師姐一直愛慕師弟,我可以向他說你好話,他平日也愛跟我談師姐,心裏也是有你的啊!”


    “真的?”李紅妝神色微動。


    “若有虛假,便叫我這一世,下一世,再下一世都是陰虱傀儡!”蟲子急著道,“師姐若救我一命,我包管這樁姻緣順遂無礙!”


    李紅妝嫵媚一笑,道:“要我救你也不是不行,從今往後,你須對我言聽計從,若是違抗,我賜給你的新生,隨時可以收回來,你沒有異議吧?”


    “是,我日後定然以師姐馬首是瞻,絕無二心!”蟲子道。


    李紅妝這才滿意點螓,跟著向河對岸瞧了一眼,“還躲什麽?”


    河對岸的樹叢後,稀稀拉拉跑出來魔族的殘兵敗將,一個個在那裏垂頭喪氣。陳天龍踉蹌著走到河邊,敞開的胸膛是一個觸目驚心的傷口。


    他向著李紅妝跪倒下去,低著頭道:“屬下實在小瞧了這夥盜賊,請樓主責罰。”這話說出口來,如塔一樣的身形,竟是不自主地顫了一下。


    “就因為一個燕離,隻為了一個燕離,你們竟放過聯合段無聲圍殺燕十一的機會,我是怎麽下達命令的?”


    李紅妝目光淩厲,伸手隔空攝住陳天龍,這個丈許多高的雄猛漢子,竟是被掐著脖子淩空提起,“岩破,你滾出來自己說!”


    岩破真的是滾出來的,滾到了陳天龍身旁跪倒,道:“樓主下令說,不顧一切代價殺死燕十一。”


    “燕十一死了嗎?”李紅妝道。


    “沒有。”岩破道。


    “認不認罰?”李紅妝道。


    “我們認。”岩破道。


    河對岸原本頹敗的氣氛,一下子爆發。


    “岩破,你個龜兒子,你自來不怕痛,要認你自個認吧,竟敢扯上我們……”全部的魔族各自破口大罵,罵什麽的都有,可謂是群情激憤。


    岩破泰然自若地聽著,不發一句反駁。


    “那你們是不認了?”李紅妝幽幽的一句話,宛然擲地的驚雷,使得場間霎時間安靜下來。


    “認,認了……”眾魔族顫聲地道。


    “一群飯桶,回去!”


    ……


    煉獄絕陣,不計其數的天火,逐步地蠶食這可容身之地,逼迫著幾個生人,隻得不斷轉移。


    “紙鳶姑娘,我夫婦二人都是上了年紀的,便是死在這裏都無妨,卻連累姑娘你也被困住,我們這心裏著實過意不去啊。”蘇沐棠歎氣道。


    此方陣隻得蘇沐棠夫婦跟姬紙鳶三人。


    姬紙鳶跟魏然在尋找蘇沐棠夫婦的過程中,不小心失散,倒是讓她先給找到,此後一麵護著夫婦二人,一麵便尋找脫困之法。


    隨著時間推移,這煉獄陣愈演愈劇烈,逼得三人非但沒有餘暇尋找脫困之法,連暫時的容身之地,都屢屢在危機關頭才找到。


    “二位不必如此,”姬紙鳶道,“我也是受人所托。”


    “哦?”蘇沐棠道,“敢問所托何人?”


    姬紙鳶想了想,道:“他不願告訴,我也不便透露。”


    蘇沐棠跟自家夫人對視一眼,不僅暗自嘀咕道:這到底是誰人,怎麽如此狠心,叫個這麽樣如花似玉的姑娘進來跟我們一道遭罪。


    夫人狠狠瞪了他一眼,“修行者的耳目何等敏銳,你在這裏嘀咕,以為人家聽不到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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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著向姬紙鳶歉然笑道:“我家老頭子沒有惡意,就是個管不住嘴的貨,今日這等橫禍,定是他平日裏不忌口,惹了陛下懷怨在心,沒想到連累了姑娘你。”


    “夫人是個真慈善的菩薩,又難得明白事理,不自尊高貴,輕賤他人。”姬紙鳶展顏道,“尤其是這天子腳下,我活到如今,也隻見識了已故的阿娘一個,縱然沒有委托,也願意來救的。”


    “真是,老頭子你看看,多好的孩子,小容都給你教成什麽樣了,成天板著個臉,連對夫君都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夫人簡直極歡喜了,上前去就抓著姬紙鳶的手不放。


    “小容從小養在嶽丈身邊,學了他的臭脾氣。”蘇沐棠氣樂了,“我當初可不同意呢,還不是你說,讓她在嶽丈大人那裏學學修身律己,未嚐不是一件好事。這末了啊,修身律己是學到了,更也把規矩當成了各家的方圓,多一寸少一厘都不答應。現如今倒怪起我來了。”


    夫人似乎覺得理虧,就沒搭理,隻管對著姬紙鳶笑道:“丫頭啊,我聽你說話,似乎領教過不少貴婦做派,但口音不像本地人,叫我猜猜,你阿娘莫非是哪個官宦人家的子女?且說說看,但凡有個名姓的,在天上京絕沒有我不認得的道理。”


    姬紙鳶正要說話,突然覺出警兆,即祭出雨霖鈴,護住蘇沐棠夫婦,“二位小心!”


    四周圍天火,洶洶而來,不給半點脫逃的餘地。


    “紙鳶姑娘,可算是把你找到了!”


    這時候,從天而降兩重神光,天地陡然間分成黑白二色,並將天火向兩邊強行分開,一個飛揚灑脫的男子從天而降,落地便去打量姬紙鳶,看到沒損傷,才放下心來。苦笑道:“紙鳶姑娘,說好一起來京,你卻怎麽把我獨自撇在了起始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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