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無門入地無路,正是決生死的時刻。


    巨大獸掌從燕離頭頂拍下來,“呼嘯”的風聲仿佛掀開了殺戮的號角,同一時間,數不清的獸掌封堵住了燕離的躲閃空間,無論他往哪裏躲,都會受到致命的傷害。他退無可退,在龍新凝聚的劍勢大潮下,他果斷往頭頂上空衝鋒。離歌勢如破竹地碎裂了獸掌,毀滅直至其本體,哀鳴聲中,雲中獸化為漫天的碎肉落下去。沐浴獸血的燕離宛然化作了一個殺神,撲入雲中獸軍團,左衝右突,劍光每閃爍,必有雲中獸化作碎肉落下去,又被金烏真焰焚燒成灰燼。


    雲中獸單個的時候,可以借虛空隱藏,可是數目龐大起來,虛空就不足以容納,隻能顯在現世,離歌與太白劍氣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將它們斬殺。不過,數目龐大也有數目龐大的好處,燕離在此過程中,亦數度被逼入死境,最危險的一次,是他不得不動用“零界”,歪曲的空間果然很快被雲中獸找到,他受到了重擊,隻因為歪曲空間傳回來的力量有所減弱,才沒有將他當場打死。


    龍怎麽會讓燕離肆意妄為,他緊隨燕離之後衝入獸群,毫不顧忌雲中獸被他的劍勢餘波摧滅,將燕離往熔火湖下逼去。隻要把燕離逼入熔火湖,就算接下來不用任何神通,金烏真焰也會代替他完成斬殺。既決生死,就要不擇手段,這是他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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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離無法在眾多雲中獸與龍聯手的逼迫下再進行肆意殺戮,躲避龍已費盡全力,於是胸口再次遭到重擊,意識一昏,整個人直挺挺摔落,轟然砸到了熔火湖的萬載玄冰之上。


    金烏真焰專對現世顯威,有肉體掉下來,那當然是不客氣。依它們的恐怖溫度,半個呼吸就可以將這肉體烤焦,又半個呼吸就能將其焚成灰燼,前後隻要一個呼吸而已。就是在這一個呼吸的功夫,燕離強行咬破舌頭,強迫自己的意識清醒,然後迅速將離崖插在玄冰上,無形氣浪將金烏真焰推湧開去。


    “你十方無敵,我隻需一念鎮壓!”此刻龍的背後,那黑灰色的法陣疊加到了一個相當的高度,休達城的觀眾不用通過巨幕都能看到,隻是窮盡目力,也看不到那法陣的盡頭。


    “你且來試試!”鐫刻在燕離骨子裏的昂揚絕頂的戰意從瞳孔裏噴薄而出,像燃燒的明焰,離歌悄然一截出鞘。


    “一念通天,渡厄魔晦!”


    巨幕前的人都忘記了呼吸,相隔十多裏,他們都能從巨幕裏感受到天穹塌下來般的恐怖,直麵這天災的燕離,又承受著怎樣的壓力?


    在燕離的感受中,天穹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黑灰色的法陣所延伸出來的劍勢,無論是肉眼還是神識,所能感受到的,都是天空的頂壁在往下塌陷。雲中獸軍團則依照龍的意誌封堵了所有的去路。遭受到挑釁的金烏真焰,亦大規模集聚,向燕離展露出鋒利的獠牙。


    “十方無敵!”


    熔火湖這個位置,恰好就是一個基點,一個施展最強式的軸,能夠輻射到所有範圍。


    嗆啷!


    無式越過止戈,離歌悍然出鞘,天地驟然間失色,全為一片白光籠罩。熔火湖周圍的留影球瞬間在磅礴的氣機下蒸發,休達城的巨幕徹底黑下來,全城騷動,這一回他們沒有功夫向城守扔東西了,而是紛紛向城門口湧去。等人群爬上就近的一座山時,隻看到一幅空蕩蕩的情景,天空碧藍如洗,熔火湖上持續了數千年的喧囂消失了,金烏真焰不知所蹤,惟剩燕離站在熔火湖的中央,白衣飄然若遺塵獨立,筆挺的身形,像冰天雪地裏唯一一株覆滿積雪的白鬆。


    “燕十方勝了!”


    “簡直就是個奇跡!”


    “我壓的是他,這回發大財了!”


    “龍呢?”


    歡呼聲裏夾雜著一個疑問,人們不禁運足目力去尋找,可是熔火湖周圍空蕩蕩的,不見那一身玄衣,於是他們都放下了心。


    燕離默默地從龍神戒裏吸取真氣,離歌分解開去,以他為軸心,向四麵八方擴散,逐寸地搜查著。他那刀懸在脖子上的緊迫感沒有出錯,一處虛空突然出現一個黑點,並迅速膨脹,形成了龍的模樣。


    在“十方無敵”下,龍經曆了一場徹頭徹尾的毀滅,可是“十方無敵”仍無法毀滅他的核心,所以他沒有真的死去,對於奉天教的成員而言,隻要核心還在,就不算是真的死去。龍似乎領悟到了什麽,對眼前這個對手最大的尊重,就是用盡全力。這個想法他沒有說出口,而是直接付諸了行動。


    “倘若他用了‘人間道’,你就逃吧,越遠越好。”


    雪天崖的最後的話語回蕩在燕離的耳邊,他看到龍的瞳孔中閃爍出純黑色的光,一種無法言喻的心悸就充斥心頭。


    逃嗎?


    不逃!


    從黑色的光發出,到它大規模擴散,令得白晝轉換成了黑夜,這個過程隻用了兩個呼吸的時間。熔火湖的觀眾嚇得趕忙逃回城中避難。


    熔火湖突然就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燕離感覺到一種束縛感如潮水般湧來,腳下突兀踩空,他往下陷落,“噗通”一聲栽入一處海麵。這不是幻覺,但也不是真實,燕離沒有察覺到水氣息,所以他在海水中遊起來。可是遊了許久也不見可供上岸的地方,他浮出水麵,運足目力也無法看到盡頭,這片海無有窮盡。通身的修為在這裏成了擺設,他甚至無法感應到離歌的位置。他感覺過去了很久,人間應該滄海桑田變幻,早已物是人非,可是這片海仍是這片海,沒有風暴波濤雨水,甚至連聲音都沒有。


    燕離開始覺出一種窒息感,這無窮盡的海,仿佛就是對他內心那無窮盡孤獨的映射。


    “在這個世界,所有的生靈都是有罪的……”龍的聲音突兀響起來,“活著本身就是一種罪業!但是尋常的生靈隻是一片水窪,而你所看到的這片海,正是你的罪惡的具象。你已罪無可恕,但是不用擔心,我的道可以救贖你,


    拋棄你的罪業吧,我來替你背負!”


    燕離聽到人的聲音,居然有些觸動,以為苦難終於結束。聽到對方要背負自己的罪業,被這片海磨掉所有警惕的他,欣然地選擇了接受。海水迅速退去,他發現海底下是嶙峋的怪石,身體突然無法動彈,他看到龍從天而降,麵具已經剝落,露出了他的本來麵目。他的神情充滿神聖與莊嚴,用著肅穆的語調發出“審判”二字。


    燕離忽然聽清楚了從剛才開始就在持續的怪響,那是一個個亡魂的悲哭、慘叫與哀嚎,眼前飄過一張張淒慘的臉孔,他們無一例外都惡毒地盯住他,有一小部分他是認識的。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都是死在他手中的。


    有什麽東西被從身體裏抽出來,燕離感覺到很舒服,但是又很怪異,他無法形容這怪異究竟哪裏不好,就本能地覺得不好。


    “桀桀桀……我在黑暗中沉睡了數千年……如今還有誰,來為我加冕?”


    當一團模糊的黑影被剝走時,燕離的蒙昧的心陡然打了個激靈。他忽然明白了,這些被奪走的全是能證明他存在的印記。倘若所有的生靈都是有罪的,那麽“有罪”便是活在這個世界的印記,罪業被奪走,豈非就被剝奪了生的可能?這還是神通嗎?根本已經超過了鬥法的範疇。


    “給我回來!”


    燕離從來不會坐以待斃,他從頭腦裏瘋狂地發出指令,眼角餘光瞥見龍,或者說韓天子的神情有些憐憫,他已覺出不對,但是他無法接受自己生的印記被剝奪,於是選擇了視而不見。


    巨量的黑暗氣息衝入了他的體內,瘋狂地衝擊著源海,就好像死亡的咆哮。風暴迅速突破了障礙,闖入到源海裏,攪得昏天黑地。


    燕離無法幹預這一切,源海很快就七零八落,大部分都被黑暗占據,他的腦海裏開始不斷回響那些亡者的詛咒,惡毒的咒罵不間歇地發出,他隻覺頭昏腦漲,意識幾度要被掐滅。他死死地咬住舌根,保持一點清明,因為他知道若是在此昏迷,簡直必死無疑。


    隨著源海的陷落,靈魂深處也受到了冒犯,他無法抗拒黑暗氣息,因為這些都是他曾經製造的罪業,做錯了就要受到懲罰,這是閻浮世界的規則。


    叮咚!


    如同液體滴在湖泊中,發出輕微的響。燕離發現是血,他自己的血,一點一點地滴下去,他在半空,腹部被利器刺穿了,時空仿佛停止,讓他始終沒有掉下去。忽有所感,回頭看時,就看到姬紙鳶站在背後靜靜地看著他。


    “紙鳶!”這是他最小心翼翼要保存的印記。


    姬紙鳶慢慢地笑起來,輕幽的嗓音如九天之外落下來,“我夢見你要殺我。”然後她的笑變得很冷很冷,像冰砂一樣一點一點地流進燕離的心裏。


    這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PS:今天還是一章,以後這樣,有多更我會說,沒多更就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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