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溯回——


    陰暗的房間,燭火搖曳。


    降臨塵世的原初魔女手捧頭骨。


    祂低聲呢喃著什麽,鮮血凝聚的禮裙中鑽出一條小蛇。


    “薩林格爾……薩林格爾……薩林格爾……”


    念了三遍死神真名。


    頭骨的眼眶中緩緩飄出兩道灰色的煙。


    原初魔女見了,不急不緩從胸口掏出一枚鏡子碎片。


    輕輕一照。


    灰煙幻化成一個男人的模樣。


    可惜沒能徹底定型,就被不知從哪兒吹來的風攪散。


    “唉。”原初魔女輕歎。


    不過,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真靈隕落,就連存在的痕跡都被抹消。


    複活的主要後手也失去了作用。


    沉思片刻,原初魔女秀眉微皺。


    隻能求助於「那位」了麽?


    可……


    如此一來,自己就沒有任何退路了。


    “總之,再試一次吧。”喃喃自語著,祂又看向手邊蠕動的肉團。


    這是從海特爾那裏得到的人造死神胚胎,已經培養到了半神巔峰,隻差臨門一腳便能成就聖者。


    原初魔女心念一動,將頭骨碾成粉末,將骨灰均勻塗抹到人造死神胚胎上。


    吸收了頭骨的力量,人造死神胚胎順利晉升,散發出濃濃的死氣。


    “薩林格爾……薩林格爾……薩林格爾……”


    低吟三句。


    肉團像剛才的灰煙一樣,漸漸變幻出一張男人的臉。


    不過。


    這次的儀式依舊失敗了。


    原初魔女‘嘖’了聲,絕美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耐。


    若不是薩林格爾的複活可當一大助力,祂才不會費盡心思去做這些事。


    “阿茲克·艾格斯,如果能活捉那個小家夥……”原初魔女的思緒漸漸發散。


    比起後代遺骸和不知所謂的人造死神,明顯死神親子擁有的「印記」更為繁多。


    隻可惜……


    “暫時不能動他,或者說,不能輕易動他。”原初魔女優雅地坐下,“此刻,必須忍耐。”


    有一點點絕望,有一點點痛苦。


    祂反而像吃了補藥似的,精神奕奕,臉上浮現不自然地紅暈。


    時間一點點過去。


    原初魔女又想了許多方案。


    但最後,都被祂一一否定。


    「印記」


    必須要有足夠多的薩林格爾在世間留下的「印記」,才有把握將對方徹底複活。


    “曆史投影……唯有‘占卜家’的曆史投影,才能滿足這個要求。”原初魔女輕輕點頭。


    隨即,又犯了難。


    作為曾經俯視現實世界的真神,祂了解很多旁人無從得知的隱秘。其中就包括克萊恩·莫雷蒂,這個‘詭秘候選’被多方下注的事情。


    若不是‘大霧霾事件’中雙方結下了梁子,祂說不定都要在合適的機會布置一手暗棋,成了血賺,輸了不虧的那種。


    至於現在……


    原初魔女反複權衡。


    想要對抗星空邪神·命運主宰、黑夜女神的同盟。


    薩林格爾的力量是必要的。


    作為多年的盟友。


    「死神」和「魔女」相輔相成。


    災難收割生命,死亡帶來絕望。


    ‘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了屬於是。


    而且曾經的死神歸來,可以一定程度上對抗已經獲取了死亡權柄的黑夜女神,是一筆怎麽算都不虧的買賣。


    “沒辦法了,隻好如此。”思來想去,原初魔女終於做出決斷。


    沒有退路?


    從祂選擇降臨現實世界放手一搏的那一刻起,祂就沒有退路了。


    難不成,要靠「風暴之主」和「知識與智慧之神」那等牆頭草在關鍵時刻拉祂一把嗎?


    別做夢了。


    揮手封閉整間密室,隔絕一切非凡手段的探查,又擺出數百麵鏡子,布下魔女秘傳咒術中最高深的‘鏡中世界’。原初魔女這才放下心來,開始召喚靈界中的「那位」。


    召喚儀式很順利……


    太順利了。


    就像「那位」一直在外等待,隻等原初魔女打開房門。


    蒼老的身影,披著黑色的鬥篷,蓋住大半張臉。須發灰白且茂密,抬起頭來,眼眸宛如平靜無光的水麵,深邃神秘。


    “真是太榮幸啦,原初之神。”‘小查拉圖’一開口,直接把自己的形象崩成粉碎。他笑嘻嘻的,“不知您喚我何事?”


    原初魔女深吸口氣,安安穩穩行了個魯恩流行的提裙禮,道:“偉大的詭秘,我請求您,實現我的願望。”


    “詭秘?誰是詭秘?不認識。”‘小查拉圖’故意左看右看,攤攤手:“抱歉啊原初之神,這裏沒有什麽詭秘,隻有智鬥安提哥努斯,隱忍負重的查查查,小查拉圖!”


    是是是,你說是就是——


    原初魔女從早已失落的文獻中知道一些關於這位的惡劣性格,適應起來倒也快。


    祂繼而道:“卑劣的阿曼妮西斯勾結星空外神,企圖染指‘愚者’的權柄,我願為馬前卒,替您收回屬於您的至寶。”


    “哦~真賣力啊。”‘小查拉圖’露出敬佩的神色:“竟然能輕而易舉說出這樣惡心巴拉的話。”


    原初魔女:……


    見對方不說話,‘小查拉圖’捋捋胡子,笑道:“好了,不逗你了,我的確一直在等待你。事實上,你在神國中的決斷,也有我的影響。”


    什麽?


    究竟,什麽時候!


    原初魔女心中一驚。


    雖然祂不會像凡人一樣把情緒這種無用的東西表現在眼神和表情中,但祂確確實實有些嚇到了。


    想法植入……


    難道說!


    “對嘍~”‘小查拉圖’笑了笑,捏捏眼眶。


    伴隨他的動作,一枚普普通通,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單片眼鏡隨之浮現。


    “我意外撿到了這個小玩意兒,很幸運吧。”


    錯誤唯一性是這麽簡簡單單就能撿到的嗎?騙鬼吧!


    原初魔女恍然。


    如果說降臨現實世界是‘詭秘殘影’(暫且這麽稱呼)植入祂心中的想法。


    那麽接下來的一切動作,都沒有超過對方的預料。


    如此謀算……


    恐怖如斯!


    “啊,勸你還是少用‘恐怖如斯’這個詞比較好,太俗套。”‘小查拉圖’銳評一句。


    隨即放緩表情:“親,你可以說出你的願望了。是想讓我複活死神,還是讓我複活薩林格爾,還是某條長著翅膀的大蛇?”


    這三個選項其實是一個吧!


    原初魔女下意識地想。


    可迎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祂就知道,自己的任何反應都在對方的設計中。


    棋子……


    祂隻是一枚被推到前台的棋子罷了。


    原初魔女莫名感到心灰意冷。


    “嗬,多少人想當棋子都沒有這個機會。”‘小查拉圖’輕易讀懂了原初魔女的想法,意有所指:“除非你甘願被阿蒙那個壞小子吞掉,否則……”


    話沒說完,原初魔女便知道了對方的意思。


    祂真有的選嘛?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既然如此,就讓祂再張揚一次吧。


    “偉大的詭秘,請幫我複活死神薩林格爾。”原初魔女單膝跪地,老老實實地低下頭。


    沒辦法。


    這位可是‘詭秘’。


    端正態度便是唯一的選擇。


    至於之後能不能重新回到「原初魔女」的寶座上……


    怎麽說呢?


    -看運氣吧。


    祂知道,不能奢望太多。


    “很好,伱的願望我收到了。”‘小查拉圖’捏捏單片眼鏡,輕鬆笑道:“如果是之前,我或許還要費一番功夫,不過現在嘛。”


    說話的同時,不知從何處飄來的灰霧彌漫整個‘鏡中世界’。


    時空顛倒。


    原初魔女仿佛一瞬穿越數個紀元,又回到了自己最鼎盛、最風光的時期——‘蒼白之災’!


    無邊血海,白骨森森。


    災厄和死亡充斥天地。


    原初魔女看著腳踩三頭骨龍,手持亡靈權杖的死神薩林格爾,罕見地露出懷念的神色。


    “你的人性維持的很穩定啊。”‘小查拉圖’忍不住評價道。


    聞言,原初魔女趕緊收斂表情,乖乖低下頭。


    “不必如此謹慎,畢竟,我又不是什麽惡魔。”‘小查拉圖’撓撓眉梢。


    下一秒,他伸手向前一撈。


    威風凜凜,威嚴扞天徹地的薩林格爾就被他抓在手心。


    時空又一次顛倒。


    原初魔女隻感覺眨了下眼睛,就回到了現實世界的時間節點。


    定睛一看。


    卻見被‘詭秘殘影’撈出的薩林格爾像之前一樣,有了潰散的跡象。


    ‘小查拉圖’說了句,“誒喲,不好。”


    單片眼鏡亮光一閃。


    剛才的骨灰和肉團又重新出現。


    薩林格爾很自然地吸附到上麵,漸漸變化為一個嬰兒。


    “久違的……人間……”嬰兒膚色古銅,五官擠在一處。


    一開口,卻是老氣橫秋,帶著濃濃的暮氣。


    原初魔女剛想說些什麽。


    瞥見身邊之人,果斷閉嘴。


    ‘小查拉圖’皺著眉頭,心直口快道:“真尼瑪醜。”


    薩林格爾:???


    剛剛複活成功。


    有些不明白具體情況。


    不過。


    好像有人在說自己醜?


    big膽!


    雙眼怒睜。


    黑黢黢,沒有一絲眼白的眸子中浮現億萬掙紮的怨魂。


    ‘小查拉圖’起了興致,一指頭戳進薩林格爾嘴裏:“說你醜你還不樂意了是吧?”


    堂堂死神。


    生靈的主宰,冥界統領。


    就算被七神圍攻隕落,也從未遭受如此羞辱。


    對麵這家夥怎麽敢!?


    原初魔女見自己的愣頭青老相識還沒反應過來,趕緊出言提醒:“薩林格爾,偉大的詭秘將你從曆史長河中撈起,讓你得以複活。”


    “詭秘?哪個詭秘……”薩林格爾第一時間仍是狂怒,但緊接著仿佛意識到了什麽,小小的身體顫抖一下:“不會是那個詭秘吧!”


    “不是不是,你放心好了,我就是一好心路人,見到有困難的美女,忍不住上前搭把手而已。”‘小查拉圖’連連擺手:“都說我樂於助人什麽的,其實都是誤傳,我也隻是在履行一個好公民的義務,幫助你我他,幸福千萬家嘛。”


    原初魔女:……


    死神:……


    有一說一,這嘴皮子是真的利索。


    沒點語言儲備,短時間內誰能說出如此貫口。


    “偉大的詭秘。”薩林格爾艱難開口。


    雖說祂心底仍是有些不敢相信,但事實擺在麵前,也不得不謹慎對待。


    萬一呢。


    萬一眼前這人真是他印象中那個隕落已久的存在。


    不表現的乖巧一點,怕不是要被穿小鞋穿到死。


    傳聞中,詭秘之主性格惡劣,想法更是天馬行空,把一眾神靈和外神坑害的苦不堪言。


    就連留下記載的隻言片語也成為了隱秘知識……


    若不是薩林格爾當年贏下四皇之戰幾乎成為世間主宰,祂也不會知道在數個紀元前,還有這麽一位神見神頭疼,鬼見鬼發愁的存在。


    “太客氣了小薩,都哥們兒。”‘小查拉圖’依舊做著和他外表極不相符的動作。


    他用粗糙的手捏著新生死神柔弱的肩膀,“別那麽見外,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我的嘛。”


    對對對,都是你的都是你的,沒人敢和你搶。


    薩林格爾果斷重新從心,原初魔女總算鬆了口氣。


    意外的是,在成功複活死神之後,‘小查拉圖’並沒有於此停留太久,隨便打了聲招呼便重新回到靈界,留下原初魔女和薩林格爾麵麵相覷。


    過了好長時間,兩人終於確定那個難纏的家夥已經走了,紛紛把懸著的心放下來。


    對視一眼,原初魔女開口道:“局勢比想象的還要嚴峻,黑夜女神和星空外神的同盟幾乎堅不可摧,再加上還有大地母神之流的隱隱支持,老實說,我們的勝算很低。”


    “勝算低,不代表沒有勝算。”‘詭秘殘像’走了,薩林格爾終於再度雄起,恢複了以往的威嚴。


    隻是這種表情出現在一個嬰兒臉上難免有些違和……


    卻見,他鏗鏘有力地說:“我一直徘徊在無邊黑暗中,並不了解外麵的動向,可既然我成功地歸來了,死亡的權柄就不容他人輕易奪走!”


    說到這兒,薩林格爾笑了笑,“南大陸是我們的地盤,你知道的,這裏的每一粒沙爍,都存有冥皇的印記!”


    聽了這話,原初魔女輕輕點頭:“那好,既然你這樣想,那我們就和他們鬥到底。爭奪死亡的權柄,我可以幫你,不過你要先出點血……”


    說完,迅雷不及刺破薩林格爾的胳膊。


    薩林格爾沒有抵抗,一臉無奈道:“好歹給我一個心理準備。”


    原初魔女笑道:“你的信徒們,質量暫且不說,至少創意還可以。‘人造死神’,這種可笑的玩意兒將會是我們的一大利器,自然多多益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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