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雪兒的突然生病,徹底打亂了賀若懷心的計劃。


    賀若懷心原本要乘著這個間隙,在巡視完遼口之地後,回一趟燕郡郡城義縣,視察一番燕郡防務的,可是楊雪兒這次風寒來的太猛,讓他措手不及。


    楊雪兒頂著妖姬之名,又是楊義臣疼愛的孫女,他可不想楊雪兒受到任何閃失。


    於是就近返回燕郡懷遠鎮,讓楊雪兒在懷遠鎮的鎮城裏修養。


    同時急忙傳令燕郡通守李靖前來懷遠會麵。


    賀若懷心這次南下,隻帶了高封與辛大海兩名將領,史懷義留守新城,鄧熹留守候城,進入十月份以來,遼東的天氣已經明顯變涼。


    賀若懷心這兩日白天的時候都待在楊雪兒閨房的外室裏閱覽各地的塘抄,他想著畢竟自己也算個半吊子大夫,若是楊雪兒有異常,他也能及時作出反應。


    楊雪兒中途醒了兩次,都是昏昏沉沉的,每一次醒來時間都很短,就這樣昏迷了十多天。


    賀若懷心沒想到楊雪兒的身體居然這麽差,不由得平添了幾分愁緒。


    玲瓏和九月在賀若懷心身後伺候,清兒端上一碗剛剛熬好的滋補粥,給賀若懷心端過來。


    賀若懷心看到清兒,說道:“正要找你呢,雪兒姑娘怎麽樣了,還是沒有醒嗎?”


    雖然燒退了,但是昏迷依舊,這也讓賀若懷心愈發的擔憂起來。


    清兒這幾日天天哭泣,原本秀美的小臉蛋已經有些發腫,她搖搖頭,泣不成聲,道:“賀若公子,你···你一定要救我們家小姐,小姐她···她···從小就吃了很多苦,決不能出任何閃失。”


    清兒忽然跪倒在地,手中端的碗也砰的一聲摔在地上,發出悅耳的清響。


    賀若懷心歎息一聲,他也覺得奇怪。


    柳嬅問診之後給出的診斷是楊雪兒不僅受了風寒,還有思慮過甚,心懷憂懼造成的身體虛弱。也就是說,她常年處在高度的緊張狀態中,神經繃緊,這一次因為風寒,再加上暈船大嘔,身體削弱,傷了元氣,整個人便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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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若懷心都想象不到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腦子裏都想些什麽,居然得到一個思慮過甚,心懷憂懼的病診。


    雖然古代女子普遍早熟一些,麵對世事也更早,但是不至於成為這個樣子啊。


    玲瓏和九月忙走過去,將清兒腳下灑了的粥收拾幹淨。


    賀若懷心看到清兒似乎有話想說,便道:“玲瓏,你們去照看雪兒姑娘吧,我有些事要問問清兒。”


    玲瓏等人點點頭,然後離開了外室。


    賀若懷心沒有繼續呆在屋子裏,而是來到了門外的一處院子裏。懷遠鎮鎮將府從賀若懷心抵達,夏普就騰了出來,讓賀若懷心一行人住了進去。


    唐文領著侍衛在遠處。


    賀若懷心坐在院子裏的一個石凳子上,他看著嬌俏可人的清兒,這個小丫鬟當年在柳城西邊被自己挑逗過,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這時候再細看她,似乎個子又長了些。


    “你和雪兒姑娘做主仆多久了。”賀若懷心問。


    清兒忙道:“回公子,從奴婢懂事起,就一直服侍雪兒姑娘。”


    賀若懷心點點頭,看來找對人了。


    “那這麽說,雪兒姑娘的事你全都知道了。”


    雪兒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有些滑稽。


    賀若懷心微微皺眉,道:“我想了解了解雪兒姑娘的事,這對她身體的恢複有好處。這一次病來的急,而且造成她昏迷的原因並不是風寒,而是常年在高度緊張的環境中憂思導致的,我問你的話,你要如實答我,這樣才能讓她快些好起來,你懂嗎?”


    清兒咬著嬌嫩 的唇瓣,低聲道:“奴婢懂,公子問吧,隻要奴婢知道的,都會告訴公子。”


    賀若懷心道:“雪兒姑娘的身世上大將軍也為我說過一些,可她畢竟是楊府的嫡孫女,生長富貴之族,應該沒那麽多值得憂慮的事情才是啊,為何會是這個樣子。”賀若懷心看到楊雪兒穿著豪貴,用的東西都奢侈無比,可以說,在物質生活上,她似乎很喜歡享受這種富貴尊榮的生活。


    就算是跟在自己身邊的這段日子,他從未見過她穿同一件衣服的情況,從簡單的衣食住行,皆是一等一的規格,帶的那些丫鬟也各有神通。


    對她這樣的富三代來說,還有什麽值得憂慮的,難道是愁錢花不完?雖然楊義臣曾經說過,她幼時不受父親喜愛,吃了些苦,但是虎毒不食子,就算生活清苦些,又能清苦到哪裏去。


    清兒搖搖頭,她的眼眶裏淚水止不住的流下,說道:“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賀若懷心眸子一凝,道:“什麽意思?”


    清兒盯著賀若懷心,似乎也在想,要不要將實情告訴賀若懷心。


    賀若懷心抬起頭,盯著她的眸子,說道:“如果你還想你家小姐,我希望你能實話實說,不要遺漏任何一個細節。”


    清兒點點頭,道:“公子息怒,奴婢隻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賀若懷心點點頭,道:“你不要緊張,我們有的是時間。”


    清兒點點頭,思考了一會兒,道:“公子,小姐真的很苦的,在上大將軍沒有接小姐回府之前,小姐連一個丫鬟都不如。”


    賀若懷心眸子一斂,他抬起頭,緊盯著清兒,道:“你繼續說。”


    清兒嗯了一聲,然後擦了擦眼角的眼淚,聲音大了些。


    “小姐的生母出身不好,並不是清白人家,而是罪人之後。先入教坊司,在教坊司訓練歌舞,後來一次偶然的機會,得到楊大人的垂青。大人便暗中將她從教坊司秘密接出,在洛京外置了一所宅子,金屋藏嬌。生活雖然清苦,但是大人時常會來探望,主母倒也清閑。隻可惜,所有的幸福都在主母懷了小姐之後變了。”


    賀若懷心聽了一段,也明白了其中的關節,原來楊雪兒算是他的父親養的外室所生的私生女,從這出身上恐怕就為世所不容了吧。


    賀若懷心有些自嘲,他們二人的身世倒是出奇的相似。


    “是不是楊大人的夫人知道了雪兒姑娘母親之事!”


    清兒點點頭,道:“是的,那時候主母剛剛生下小姐,楊大人也因為主母生了個女兒而態度冷淡,從那以後,大人就再也沒來過宅子。家裏除了主母和小姐,還有兩個婆子照看,因為大人似乎已經忘記了小姐,所以有時候宅子裏也會遇到斷炊的困難。”


    “起初的時候,主母靠自己的一些體己錢還能支應過去,可是後來日子漸長,又坐吃山空,便漸漸地沒了著落。於是主母隻能在四鄰右舍幫著做些針線活,主母在教坊司之前也是貴族女子,就算入了教坊司,也沒有陪客,因為美貌的關係,一直被訓練歌舞,直到遇上楊大人。又成了楊大人的外室,那裏受過這種罪。小姐當時才五六歲,便幫著母親和四鄰到處跑腿,左右四鄰看小姐勤快,便平時給小姐一些果子蔬菜,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了幾年。”


    賀若懷心都能想象的到一個幼小的姑娘,在大街上替人跑腿的情景。若不知道這些內情,誰又能想到如今貴不可言的妖姬,會有曾經那般不堪回首的往事呢。


    賀若懷心站起來,在院子裏來回走動。當時楊義臣可沒給他說這些啊。


    他從未見過楊義臣的兒子,楊雪兒的生父,他也想不通,楊雪兒的生父,怎麽就忍心這樣對待自己的女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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