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川就這樣愣愣的抱著血泊中旺財一動不動,兩個人仿佛在這冰雪之下在這一時刻一同化作了雕像。


    安小川此刻失魂落魄符金寶卻還是清醒的,當下臉色難看的祭出法器直接出手將那男子重傷後擒下,他本來就覺得這妖魔鬼怪都是些魑魅魍魎沒幾個是好東西,若不是今天安小川和那女子同時相求他才不會理這檔子事情,卻是沒想到這才不過一會的功夫竟然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想到安小川費心救人,符金寶忽然特別替他覺得氣憤與不值,當下幾道符紙壓下準備直接將這害人的魂魄粉碎。


    這時女子卻攔在了男子的身前,她不是忘恩負義之輩,更不是不將人命放在眼裏之人,她沒想到自己的心上人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對此她也很震驚,很難受,但是她不可能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他就這樣被人殺死在自己的麵前。


    符金寶能對鬼魂出手卻不能真的下手傷害一個凡人,被這一攔之下不由就氣惱的大罵這讓女子讓開。


    男子之前一直處在震驚中,直到此刻他似乎才逐漸回神,見到攔在自己麵前的女子,再看到已經失去了生命跡象的旺財,他直直的跪了下去。這一切都不是他想做的,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不是我……”男子痛苦而又茫然的開口說道。


    符金寶此刻已經推開了女子,見此卻又有了些遲疑,之前那一團血霧出現的突然又詭異,不像是這男子可以控製的,在這魂魄進入這屍體之前這屍體是一直養在那紅圈之內的,剛才的情況會不會是這身體自身的反應?


    正在這時安小川忽的噴出了一口血後陷入昏迷倒在了旺財的身上。


    符金寶見此也沒空再思索其他,當下直接施法將那女子和男子一同捆紮在了一起,隨後快速跑到了安小川的位置。


    近距離看到旺財的傷勢符金寶便不由倒吸了一口氣,旺財的身體幾乎被那血紅之物炸成兩半,後背的血肉裂開露出了裏麵森森的白骨。饒是如此符金寶依舊不死心的探上了旺財的手腕,良久,無力放手,旺財已經走了。


    符金寶歎了口氣,轉身探上安小川的脈搏,好在安小川並無大礙。


    看著這眼前昏迷的安小川和易清、又看了看被自己捆紮在一起的兩人,最後又看了一眼已經死去的旺財,饒是符金寶一向心大這個時候也不禁覺得有些難受,本來以為今天是行俠仗義,誰知道一行人最後成了這個樣子。


    將昏迷的易清和被法力捆紮住的男女丟入馬車之後符金寶驅車趕馬離開此地,此時,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冬日的寒意卻沒有因此有絲毫的消減。


    安小川做夢了,夢中,都是他和旺財過去的種種。


    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旺財的時候他五歲,旺財七歲,那時候他笑眯眯的上前盯著眼前用迷惑的水潤的大眼睛看著自己的男孩兒用略帶戲弄的說道:“以後你就叫旺財。”


    六歲時安小川開始讀書,隻在學完認字之後便不肯再學詩詞歌賦,唯獨對那奇聞異事產生了興趣,每每因為不好學被師傅罰抄書他便總是拉旺財來幫忙,時間久了他們主仆二人的字已然十分相似,饒是教導的夫子也分不出字跡。


    十歲,安小川跟著二哥到了酒樓之後第一次聽人說評書將故事,他一下就喜歡上了,後來每每總要偷跑出府,以致後來因此被罰餓肚子跪祠堂,每到此時安小川都能在後半夜見到前來送飯的旺財。


    凡此種種,一點一滴的關於旺財的一切都在安小川的腦中不聽的流轉著,他第一次發現,原來旺財在自己身邊已經有十三年之久,原來自己這十幾年的成長之路處處都充斥著旺財的痕跡,隻可惜此時已經為時太晚,他沒機會告訴旺財他對自己有多重要。


    安小川從來沒有把旺財當成過下人,他曾經替旺財想過很多的後路,想他或者出任一官半職、或富甲一方、或者歸隱山林含飴弄孫,卻從沒想過他就這樣突然的消失在這世界上,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


    安小川忽然開始厭惡痛恨自己,如果不是自己帶旺財出門,那他此刻一定還在好好的活著,如果不是為了救自己,他就不會死。生命中有著太多的如果,如果旺財沒有遇到自己,那他會不會有著截然不同的更好的人生?


    時間一日一日過去,安小川有時候沉浸在夢中,有時候也會回歸現實聽到別人的話語聲,他就在這樣半夢半醒的狀態下一直的昏迷著。或許不是昏迷,那隻是不願意醒來。


    如此這般一連過了三天,直到第四天,安小川感覺到一雙清涼的手掌將自己的手反握在手心之中,隨後聽他說道:“今天旺財該下葬了。”


    這裏地處偏僻大多數人都十分忌諱死人,旺財的屍身已經在此處停放了好幾日,已然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安小川隻覺得腦中一片混沌,花費了好長一段時間他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他終於睜開了雙眼。


    “能把他複活麽?”安小川看著易清靜靜的問道。


    易清微微搖頭,旺財的魂魄之力太過弱小,在死亡那一刻便已經隨之消散。


    安小川似乎預料到了這個結果,他不再說話,隻是靜靜的坐起來穿好了外套。


    整個的葬禮安小川都十分安靜,安小川沒有哭,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旺財的棺材入土,一點一點的被掩埋,但仔細之下便可以看出他眼眸中無以言泣的悲傷。


    易清不知道如何安慰安小川,當下便將他拉到自己的懷裏,開口說道:“他不會想看到你這樣。”


    安小川沒有掙紮,他靜靜的靠著易清的肩膀,隨後再次閉上了雙眼。


    符金寶不想見到安小川一直這樣下去,無論是哭鬧、掙紮、複仇任何做法都要比現在這樣要讓人安心的多。


    “那個魂魄怎麽處理?”符金寶企圖用這一點來換回安小川的一點反應。


    安小川聽言看向符金寶,但是卻沒有說話。


    “要不是那魂魄旺財便也不會這樣,你就不想殺了他為旺財報仇麽!”符金寶繼續說道。


    良久,安小川終於有有反應了,他以一種輕的好像隨時都會消散的語氣說道:“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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