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難猜測,魏珠領著太監和妃嬪們在守候什麽,問題是,六兩口中那個已經被人盜空的地下皇陵可是下落不明的康熙爺棲身之地嗎?


    雖然人死如燭滅這句話用在冥事上並不貼切,但是自古以來潛移默化形成的規矩是否真得被康熙王朝衝擊的蕩然無存?


    如果哪個皇帝都像康熙爺這樣,死後留魂陰世,建立地下世界的話,那世界得亂成什麽樣子?


    後知後覺的陳莫,直到這會兒才感覺到了這次考核的危機四伏。(.)


    難怪六道審判廳的人員編製會那麽少,難怪通過三關的人都會受到六道審判廳的重用,這三關之中隱藏著太多秘密,不能讓人知道的秘密,搞不好現在陳莫知道的像之前那些一樣,還隻不過是個冰山一角。


    秘密這個東西,是一把雙刃劍。


    如果選擇沉默,那麽秘密能讓人在最短的時間裏融入某一個部門得到重用。


    如果選擇抗爭,那麽秘密也能讓人在眨眼之間灰飛煙滅。


    在這種時候,沒有人會去選擇後者,因為沒有什麽事情比活著更重要。但是還有一種人,他們是沒得選的,比如勞一生和吳病。


    他們已經知道了太多不應該知道的事情,等待他們的,就算不是死亡,也是比死亡好不了哪去的結果。


    陳莫一臉怕疼地看向了兩人,兩人也讀懂了陳莫臉上的意思,向陳莫還以了無奈與自嘲,他們並沒有要責怪陳莫的意思,要怪隻能怪這個操蛋的世界,這套操蛋的秩序,恍惚之間,他們二人覺著自己和現實社會中在底層掙紮的小井市民沒有任何區別,看似選擇多多,但實際上根本沒得選。


    “過河拆橋的事兒咱幹不來,卸磨殺驢的事兒咱不會幹,今天無論會是什麽結果,我都會想辦法保你們周全。我想六道審判廳也不是傻子,既然把這種天大的秘密擺在了我麵前,那麽他們也會想法設方讓我當一個乖寶寶,可惜,他們沒有經曆過我以前的生活,脫韁的野馬哪有再被人套上繩索的道理?”


    不卑不亢,不急不緩,如夏日晚風一般清淡,同秋午陽光一般溫暖,這時候的陳莫,根本不是一個十八歲的孩子,更不是一個如履薄冰的闖關人,而是一個既具有王者之風,又帶有草莽氣概的男人。


    女人喜歡這種男人,女鬼也不例外,在陳莫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完顏綠看向他的眼神充滿了少女看到心上人一般的羞澀,整個人也開始變得扭扭捏捏起來。


    被陳莫這句話刺激到的不僅僅是情竇未開的完顏綠,還有那癡情半生、悟道一生的文一道。


    不再高高在上,也不再咄咄逼人,從文一道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他已經徹底接受了陳莫這個合作夥伴。


    “小綠,告訴他。”


    文一道地吩咐令完顏綠有些吃驚,她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文一道:“文先生,你確定?”


    文一道默默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說:“他沒得選,我也沒得選,為了活下去,你也沒得選。”


    完顏綠聽不懂這般晦澀難懂的話,她隻知道自己不能去拒絕文一道,她柳眉輕皺地走到了陳莫身前,平靜而莊重地說:“你現在麵對的已經不僅僅是單純的六道審判廳的考核了。”


    “什麽意思?”陳莫一臉茫然地問道。


    完顏綠神情凝重地說道:“從你見到文先生之後,你就已經偏離了考核的軌道。我不知道這是你故意為之還是命運的安排,總而言之,如果你沒有遇到文先生,那你要做的隻是麵對六道審判廳的考核。而現在,你要麵對的是一個龐大的地下王朝!”


    地下王朝這四個字,不如康熙帝的魂魄留存人間那般震撼,但是卻令人感到了一股從頭至腳的寒意。


    在如今這個年代,根本就不應該存在與這四個字產生關係的世界,一旦存在,那就說明它不僅僅是存在地下那麽簡單。


    陳莫苦笑著說道:“難道胡姨讓我少多管閑事,越來這閑事管著管著就會跑題。事已至此,已經沒什麽可說了,你真接告訴我吧。”


    “有太監,有宮女,有妃嬪,有侍衛,除了沒有臣子拜見,我們不用侍寢之外,這裏跟有皇上的皇宮沒有任何區別。唯一不同的是,大家在宮裏拿得是銀子,在這裏得到的是陰壽。按捺不住寂寞跑出去的姐妹總是會被一些像你這樣的現代人送回來,每次回來,她們都像變了個人似得沉默寡言,直到被魏公公單獨叫走。很多姐妹都在猜測,大清朝並沒有真正的亡國,隻不過是從地上轉到了地下而已。我所知道的隻有這些,而你要麵對恐怕要多過這些。陳公子,我想……你現在應該離開。”


    完顏綠的建議很中肯,可是對陳莫來說卻不是很適用,從他入京那天起,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就已經與他徹底沒了關係。


    如果他就這麽灰溜溜的離開,那麽在外麵眼巴巴等著他的人們要等到的恐怕會是死亡。


    陳莫摸了摸口袋,從濕透的煙包裏找出了一根還算完整點的煙卷,點燃、深吸、吐個煙圈一氣嗬成,不怎麽深邃的眼神令人捉摸不透,木納的臉龐上充滿了迷茫。


    勞一生拍了拍陳莫的肩膀,輕笑著說道:“陳莫,如果你是擔心我們的話大可不必,反正我們的生活本來也沒有多好,隻要不死,再慘也慘不了哪去。”


    “咳咳……老勞說得沒錯。”吳病對於勞一生的話深表讚同,像他們這種空懷滿腔熱血的人,活或者死沒有什麽太大區別。


    陳莫扭頭看向了像寵物一般乖巧的小四,似笑非笑地問道:“你怎麽看?”


    “我?”小四沒有想到陳莫會將這個棘手的問題拋個自己,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看到他的表情了嗎?”陳莫突然吊調方向看向了勞一生等人。


    三男一女皆是一臉茫然,根本不知道陳莫到底想說些什麽。


    “其實,他根本就沒有表情。他隻是我的護身,一個護身笑也好、哭也罷都隻是主人內心的寫照,喜怒哀樂這種事情他是沒有辦法深切體會到的。覺悟世間無常。田土危脆。四大苦空。五陰無我。生滅變異。虛偽無主。心是惡源。形為罪藪。如是觀察。漸離生死!八大人覺經第一覺,無我和無常。”


    如高僧入定,似老道升天,陳莫就這樣在一幹人等注視之下,自言自語地起身前行。


    “文先生,他到底是什麽人?”完顏綠再也沒有辦法抑製對陳莫的喜歡,眼神火熱地看著文一道問了起來。


    文一道皺眉不語,他無法回答完顏綠這個問題,因為他自己也想知道答案。


    眼前的陳莫,已經不是那個在天罡地煞局裏舉手無措的年輕人,而是一個仿佛在向世人宣告這裏是他的地盤,在這裏他無所畏懼!


    平靜,冷靜,安靜,此時的陳莫變成了真正的沉默。


    不說話,但是氣勢逼人。


    不動作,但是雷霆萬鈞。


    有些讓人捉摸不透,也有些讓人戰戰兢兢,但是不管怎麽樣,他都已經征服了身後的四個人,準確點說是兩個人、一個鬼、一個屍仙。


    有了完顏綠,陳莫還是要求小四繼續帶路,並不是他大男子主義,而是他希望自己走到這條路的盡頭。


    在經過一段漫長的、無聊的步行之後,小四終於停下了腳步,抬手指了指離前方站台隻有不足百米遠的隧道牆壁。


    陳莫心理神會地走了過去,定睛凝視著眼前這麵看似堅不可摧的由鋼筋水泥鑄成的牆。


    “前三後四,左七右八。”完顏綠時機恰好地出現在了陳莫眼前,一邊邁著步伐,一邊向陳莫做著解釋。


    前進三步,倒退四步,向左移動七步,而往右挪了八步。


    在第八步挪完的時候,她的身影就那麽毫無征兆地消失在了眼前。


    陳莫深呼一口氣,扭頭看著勞一生和吳病說道:“勞叔,吳哥,我已經到了,謝謝你們,你們放心,不會有事。”


    勞一生似乎並不甘心就這麽結束這次有機會見識真正大成法術的機會,二話不說就按照完顏綠的樣子動作起來。


    在他消失的時候,吳病也緊跟著站到了陳莫身前,他並沒有想勞一生那樣默默動作,而是意味深長地笑道:“陳莫,我們倆活得還不如死了呢,好容易有機會向人豐富一下人生,怎麽能就這麽放棄?放心,我們不會拖你後腿,進去之後,生死各安天命!”話一說完,吳病也拖著病怏怏的身體消失在眼前。


    “都是不甘寂寞的人。”文一道似笑非笑地搖了搖頭,大步移動了起來。


    陳莫無可奈何地笑道:“一群不甘寂寞的家夥,你們是喜歡裏邊的太監呢,還是喜歡裏邊的妃子?”


    隨著腳步的挪移,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在漸漸凝固,如同鵝毛大小的白片漫天飛舞,陳莫知道這不是雪,但是他不確定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直到眼睛被那道金黃色的光芒逼得無法睜開,陳莫才知道飄舞在天空中的是什麽東西,那是紙灰,一張張被燒得本應該見飛就散的紙灰。


    金光漸漸消失,紙灰慢慢落下,一條莊重神聖深不見底的小道出現在了眼前。


    小道的牆壁上掛著一盞盞純金質地的油燈,金色的燈光將腳下的血路映照的一片鮮紅。


    “小心地上的血,它們都是活的。”完顏綠向陳莫發出了警告,不過可惜,她警告的有些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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