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傑百無聊賴的躺在那張舊沙發上,研究著天花板那有點脫落的牆皮的形狀,雖然以前不停的以為它像狗、像貓、像豬,可是今天敢肯定那是一隻耗子!


    還能想像,在公安局裏邊竟然人有這麽閑的人,雖然淩傑也不想承認,可他就是這麽閑。


    檔案室,曾經也是一個比較牛逼哄哄的部們,凡是來要文件的,都得客客氣氣的說兩句好聽話,不然的話,您想要啥自擱找去,我們這隻管保管。


    可是自從公安局內部建立的檔案數據庫之後,這個曾經比較囂張的部門變成了活死人墓,八百年見不著一個喘氣的進來,人家在自己的辦公室裏上電腦就能查到的玩意,何必來你這裏低三下四的呢?


    這部門不受人待見了,這部門的工作人員能受人待見嗎?分福利的時候都比其他部門的少,問問為啥,因為人家工作做的出色,這話一出,檔案室的人們隻能是忍氣吞聲,想出色,也沒啥機會做出色。


    檔案室就成了公認的退休幹部培訓基地,讓你提前適應一下退休的生活。


    “小林,九六年的局裏邊退休幹部的資料在哪,快找找,我趕緊內譚局長送去!”老黃著急的朝著躺在沙發上的淩傑叫道。


    “三號檔案櫃,第六個抽屈,第四份文件就是!”淩傑不加思索將老黃所需的文件位置報了出來。


    老黃一點都沒有懷疑,要知道,在還沒有建立數據庫之前,全靠著淩傑的腦子找文件的。不一會的功夫,老黃就從檔案庫裏邊把文件拿了出來,道:“找著了,找著了,行了,你繼續休息,我去給譚局送去!”


    看著慌慌張張跑門的老黃,淩傑無奈的歎了口氣。


    要說現在根本不需要他去給人送檔案,人家直接從電腦裏邊就全查著了。可是老黃也沒辦法,要是再不去和那些領導見見麵、說說話,怕局裏邊有他這人都給忘了。


    再說老黃的兒子快從部隊轉業了,老黃想在局裏邊給他安排份工作,這才無論是哪個部門是誰需要的文件,老黃都是屁顛屁顛的給人送去。


    淩傑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使勁的抻了抻懶腰,將因為躺睡而有些淩亂的警服稍稍的整理了一下,這才點了根煙站到窗前,麵無表情的看著樓下出出進進的警車,實在是想不明白他們在忙什麽?


    市民用一句很是貼切的話來形容了公安局:“警察破案?絕對扯蛋!”


    從這句話裏邊就能知道他們對公安局有多麽絕望了,說實話,同樣是警察的淩傑也覺著沂市公安局一無事處。


    殺人放火的案子沒能耐管,小偷小摸的案子又沒本事破,偶而抓點打架鬥毆的回來,還全都是群學生,也難怪人民會對這裏如此失望了。


    十八歲當兵,二十二歲退伍,之後家裏邊托了點關係把淩傑送進了公安局裏邊,當年父親把他送進部隊的時候母親就是極力的反對,讓他進公安局母親同意,但是堅決反對讓他戰鬥在第一線上,於是,就給安排進了這第五六七八線上工作。


    檔案室裏邊就五個人,除了淩傑和老黃天天報道之外,其他三人都是見天的不在,可想而知,這地方是多麽的受人冷落了。


    不過對淩傑這種早戀失敗、早婚不成、早育沒機會的人來說,倒是比較喜歡這種安逸沒人打擾的生活。


    現在是七月天,看著滿頭大汗來回在其他幾個部們流竄的老黃,淩傑心裏邊還真是有點同情他,可憐天下父母心,興許就是這意思吧。


    聽說老黃以前是一個特傲氣的人,可就是因為他為人太正直,才被貶到了檔案室裏邊,可是現在,為了自己的孩子,不得不在別人的麵前低三下四。


    看著老黃腦袋上為數不多的幾撮頭發在迎風招展,淩傑關心的說:“黃叔,別這麽拚了,到時候您和譚局說一下讓你兒子接你的位子不就得了!”


    說實話,淩傑到現在也是有點不習慣政治上這一套說話方式,明明是個副局長,可是你不能隨便的提那個副字,聽說有幾個不開眼的就是因為叫他譚副局才被貶到了下麵的所裏邊。


    老黃咕咚咕咚的喝了幾口水,擦了擦嘴巴子,無奈的說:“哎,哪那麽容易,再說了,就算頂了位子,不也是得讓別人照顧照顧嘛,現在要轉正,哪有那麽容易啊!小林,不是我說你,你這麽聰明,又是部隊下來的,應該勤活動活動,爭取調到個有前途的部門,在這裏掙那兩錢,真不夠養老婆孩子的!”


    “嗬嗬,沒事,我沒老婆孩子要養!”淩傑不以為然的笑道。


    “還不是早晚的事啊,不過也是,你爹媽的錢也夠你吃喝一輩子的了,哎現在這年頭,沒錢沒關係真是寸步難行啊,對了,刑警隊那邊在找一起在咱市裏邊發生的謀殺案,你還記著在哪嗎?”老黃突然想起了刑警的人托他的事,連忙問道。


    “你說的是王長河的案子吧,在八號檔案櫃第二個抽屜第六個文件就是,這麽多年了怎麽又找那案子?”淩傑不解的問道。


    “我也不知道,刑警隊那邊要!”說話的工夫老黃已經進了檔案庫裏邊翻找起來。


    淩傑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頭,王長河的案子是在他高中的時候發生的,那案子當時在市裏邊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入室搶劫殺人,連殺了兩戶,後來引起了上麵的重視之後,王長河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剛入公安局那會,淩傑還專門分析過王長河那案子呢,不過上級領導連看都沒看,就用教育的口吻說“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聽完這話,淩傑就將寫的東西扔進了警察論壇裏邊。


    五點半,準時下班,一分不早,一分也不晚,下班的時候沒有什麽人和淩傑打招呼,淩傑也懶的理這些靠關係進局子裏邊的家夥。


    雖然這年頭公務員考試快要擠破頭了,可是這公安局裏邊真正考進來的基本上沒有,警校畢業的又不可能在這小地方呆著,大多數都是家裏邊托關係走進來的合同工,像淩傑這種年紀的鐵飯碗還是不多的。


    一米八的個頭,精瘦的身材和冷俊的臉龐,再加上警服的襯托,淩傑自覺著局裏邊比他帥的人不多,可他就是納悶,那些不如自己的都找著洞鑽了,為啥自己的大船還沒有找著一個可以長期停放的港口。慢悠悠的推著自行車式電動車朝公安局的對麵的熟食店走去,淩傑和往常一樣,買了父親喜歡吃的燒豬頭肉和母親喜歡吃的豬蹄才騎上車回家。看著街道上飛馳而過的那些麵包、qq和奔馳寶馬的時候,淩傑突然間想起了一句話,“社會在發展,人民在進步……”


    沂市是不足八十萬人口的縣級市,全國百強縣、省納稅大戶、直屬市人均車輛最多的城市等等那些虛頭八腦的稱號都代表了它的地位。


    市裏沒有什麽大型的國企和外企,有的隻是數不盡的個人作坊和工廠,生產的冒牌鞋帽和加工的童裝玩具銷往了全國各地,估計這裏的貨很多大城市裏邊都有賣,最出名的就是賤牌皮鞋,就是二十來塊錢的皮鞋,穿兩天絕對捂出腳氣來。


    可是富的畢竟是一小部份人,大多數人每天還是朝五晚九的在城市裏邊為了生計而奔波著,有關係的能找到好工作,沒關係的男人隻好做一些苦力活,而女人們則是隻能在家裏邊幫人加工玩具來補貼家用。


    所有人得病之後寧可在家裏邊隨便找點藥塞進嘴裏邊,也不願意躺到病床上當那隻待宰的羔羊。看著每天飛漲的房價,心裏邊都在使勁的罵著開發商。看著街道上飛馳而過的奔馳寶馬和奧迪,隻能默默的為自己昨天被小偷偷走的電動車而悲傷。


    所有人都罵,罵奸商,罵貪官,罵學校,罵醫院,罵警察,罵銀行,罵工商局,罵城管所,罵老天爺不開眼,罵自己當年沒有找人開光,可是罵歸罵,高城依然沒有任何改變,有錢人越來越有錢,沒錢人越來越沒錢。


    淩傑不需要為錢擔心,因為淩父和淩母幹得是穩賺不賠的死人生意。


    淩傑很不解,為什麽爹媽開了骨灰盒廠卻讓自己到警察局上班,讓自己到廠子裏頭幫忙不是更好嗎?


    “爸,媽,我回來了!”剛一進門淩傑就大聲的叫喊起來,這是他家的規矩,不管是誰回家,進門的時候都會吼一嗓子。


    “回來了,快洗洗吃飯吧,你看看你,怎麽又買豬蹄了……”母親雖然是一股埋怨的語氣,可是臉上卻是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三室兩廳的房子,雖然裝修的很簡單,可是卻是被母親秦茹收拾的一絲不苟。


    換上拖鞋,將警服掛在門旁的衣架上,這才進了洗手間裏邊洗了把臉。


    “哎,小傑,你那什麽,明天別買燒肉了,給我買個粉蒸肉回來吧!”男人穿圍裙的時候是最可愛的,身高將近一米八五的淩大山穿著紅色的圍裙站在淩傑麵前的時候,淩傑禁不住的樂了。


    “嗬嗬,好的,爸,你穿圍裙真帥!”淩傑笑著說道。


    “是吧,你媽也這麽說!”淩大山得意的笑道。


    淩傑暗笑不語,心想,說這話你也信。不過也不知道爸爸是真信假信,反正從淩傑記事的時候起,父母二人就經常一起下廚房。


    與魁梧的母親相比起來,母親就像那種乖巧的小女人了,雖然沒有什麽名牌化妝品,可是她保養的依然很好,和母親一起逛街的時候,常常會被誤認為情侶或者是姐弟。


    水煮魚、紅燒肉、辣炒幹蝦和牛肉丸子湯,看著這四道菜自己最喜歡吃的菜,淩傑心裏邊就在犯嘀咕。


    有句話怎麽說來者,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雖然這句話用在家裏邊不怎麽貼切,可是淩傑暫時也想不出其他的話來形容眼前的事情了。


    “快吃飯啊,愣著幹嘛!”秦茹邊將筷子擺好,邊催促著愣在一旁的淩傑。


    “媽,有什麽事?”淩傑懷疑的看著母親。


    “我能有啥事,這孩子,真是的!”母親輕笑了兩聲,她那欲蓋彌彰的樣子,讓淩傑更是起疑。


    “不可能,肯定有事,平常都是我爸回家做飯,今天連你都跑回來了不說,還做了這麽多好吃的!”淩傑肯定的說道。


    “行了,你能瞞的了他嘛。”淩大山倒了一杯自己泡的那種藥酒之後,一臉得意的說道。


    淩母有些尷尬的瞪了林大山一眼,而後對淩傑笑著說:“小傑,幫媽媽個忙行嗎?”


    看著媽媽的樣子,淩傑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道:“除了去他們家的事之外,什麽事都好說!”


    淩母的臉上的笑容刷的一下子就收了起來,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了一旁的淩大山,淩大山無可奈何的聳了聳肩。


    淩母坐到椅子上,語重心長的看著淩傑,故意的動了動自己鬢角處那幾根白發,可憐兮兮的說:“傑傑,你姥爺最近身體不好,按道理說我這當女兒的應該在他身邊伺候他的,可是……”


    看著母親那副傷心的模樣,淩傑心中有些不忍,道:“媽,難道你忘了他們是怎麽逼你和我爸的嗎?要不是他們苦苦相逼,我爸現在用得著這樣嗎?你難道忘了,小時候你帶著我去他家拜年,他都幹了些什麽嗎……”


    淩傑的話還沒有說完,淩大山就生氣的叫道:“小傑,不能這麽說話,那是你姥爺!”


    “他有把我當過他的外孫子嗎?既然他瞧不起咱,咱何必還上趕著去找那氣受!”淩傑不依不饒的叫道。


    淩母的老家在北京,淩傑小時候和母親坐了一天的火車去給姥爺拜年,可是門口的警衛根本沒有讓他娘倆進門。他們家困難的時候,舅舅他們想要幫助他們還得偷偷摸摸的,姥爺知道了幾次之後,直接打電話來教育他的父母,就這樣狠心的老頭,淩傑根本沒有把他當自己的姥爺。


    “哎,小傑,我知道,你對你姥爺有意見,可是那畢竟是你姥爺。你舅舅最近打電話常說你姥爺在念叨你,你就抽空去看看他吧!”母親用懇求的語氣說道。


    淩傑有自己的原則,對那些不待見自己的人,他也同樣不待見他們。可是他又不忍心去拒絕母親的要求,苦笑著說“好吧,回頭我和領導請請假!”


    “嗯,嗯,快坐下吃飯吧,飯都涼了,回頭我就給你舅舅打電話說說這事,你舅舅老念叨你……”淩母一聽淩傑答應了,臉上馬上樂開了花的給他的碗裏邊夾著菜。


    看著剛剛還是一皺莫展,現在卻又是滿麵春風的母親,淩傑有點哭笑不得,老媽的苦內計越來越厲害了。


    淩大山趁著老婆不注意,朝著淩傑遞了個眼神,那意思,上當了吧!


    淩傑現在算是明白了,為什麽母親不肯將自己鬢角那幾根白發拔去了,敢情是給自己使計的時候用的。


    淩大山常常調侃,以前家有狗的時候他是四把手,現在狗死了他成了三把手。


    吃完飯之後,淩傑就躺在沙發上看電視,母親在一旁和小姨煲著電話粥,而父親,則是一如既往的在書房裏捧著一本淩傑看了就頭暈的書看著。看著一臉開心的母親和父親,淩傑的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了笑容,他們家雖然遇到過很多挫折,可是從來沒有什麽事情讓父母兩個人紅過臉。淩傑想起了一句時下很流行的詞:和諧,很和諧!不過這份和諧,很快就要被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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