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老話常說某某人是混不吝,意思就是這人魯莽膽大,痞裏痞氣不講道理。


    這個叫法含點兒貶義,但更多時候通常在親切、調侃的時候這麽叫,有種“笑罵”的感覺。


    傻柱無疑就是個混不吝,在為人處世方麵,這貨認自己的死理,做事衝動不計後果,感情用事。


    他跟蘇乙認錯,可不是他拿得起放得下,這也是他“認死理”的表現。


    傻柱之所以認錯是蘇乙按照他的思維模式來跟他“講理”,讓他覺得自己這麽幹的確不妥,他才“從善如流”的。


    但如果蘇乙要是剛才跟傻柱僵著對著幹,那倆人剛才已經打起來結了仇了,以後指定成為死對頭。


    所以這種“認死理”的混不吝別覺得他們不好相處,隻要你能號準他的脈,他就是順毛驢兒,很容易被人影響。


    這就是傻柱被秦淮茹吃一輩子的原因所在。


    蘇乙把傻柱送出門來,剛好瞧見對門三大爺閆阜貴正往外倒爐灰。


    看到蘇乙,閆阜貴頓時眼睛一亮,急忙過來打招呼。


    “喲,您就是蘇援朝吧?”閆阜貴放下撮箕拍拍手就走來了,笑得像個彌勒佛,“幸會幸會,我是咱院兒的三大爺,大名閆阜貴,咱兩家兒住對過。”


    “三大爺好!”蘇乙笑嗬嗬問好。


    “甭搭理這三大爺,這人蔫兒壞,一肚子壞水兒!”已經過了垂花門的傻柱大喊一聲。


    閆阜貴頓時尷尬起來,訕訕道:“這個傻柱,也不知道怎麽惹著他了……”


    他看向蘇乙解釋道:“之前跟他拌兩句嘴,他還記上仇了……”


    砰砰砰……


    “秦淮茹?秦姐!你在嗎!”那邊傻柱的嗓門大的嚇人。


    “你看,還敲寡婦門去了,這大晚上的……”閆阜貴一副無語的樣子,眼睛卻觀察著蘇乙的神色。


    蘇乙笑道:“三大爺,咱們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以後多多關照。”


    “互相關照,互相關照……”閆阜貴立刻笑道,“我呢,是學校的老師,就在咱們東直門小學任教。您是大學生,這院兒裏呀,文化人也就咱兩個,咱們文人之間,肯定有共同語言,以後咱們多親近親近,可以討論討論文學方麵的事情。”


    “您這是高山流水覓知音啊三大爺。”蘇乙笑道。


    “來自閆阜貴的喜意+56……”


    “春風滿麵皆朋友,欲覓知音難上難啊。”閆阜貴道,“咱爺倆慢慢處,我一見你就覺得你跟院兒裏別人不一樣,咱倆肯定能處得來!”


    “我也這麽覺得。”蘇乙笑嗬嗬道。


    “嗬嗬,以後有什麽要幫忙的,盡管跟你三大媽說,比如打掃個衛生搬個東西什麽的,我家人多,還有仨小子呢,都能幹!咱這對門,咱倆又都是文人,這文人之間的交往,不必勞煩外人,你說是不是?”


    “您說得對!”蘇乙笑道。


    “來自閆阜貴的喜意+89……”


    “好好好,那你就先忙,咱爺倆有時間再好好聊!”閆阜貴樂嗬嗬跟蘇乙告辭,轉身進了屋。


    蘇乙笑了笑,剛準備轉身也回屋去,就見傻柱推著板兒車往外走。


    板兒車就是秦淮茹白天騎的那輛。


    “何師傅,你這是……”蘇乙一怔。


    “我給你倒騰那書架去,你甭管了,且等著我就行!”傻柱大包大攬爽快道,“對了,你也別叫我何師傅了,我比你大,你要麽叫我一聲柱子哥,要麽叫我傻柱,都行!”


    “得嘞,柱子哥!”蘇乙笑道。


    “來自傻柱的喜意+99……”


    傻柱咧嘴一笑:“你等著啊,先想好書架擱哪兒!”


    話沒說完,人已經風風火火推著車子出了院門。


    蘇乙笑嗬嗬目送他遠去,這才轉身回了屋,本打算邊看書邊等傻柱,但今晚的蘇乙注定不會清淨。


    沒一會兒,就聽門外“咕咕”的雞叫聲,還伴隨著腳步。


    來人沒敲門,隻是在門外喊著:“蘇幹事?蘇幹事在家嗎?”


    蘇乙放下書出了門,就見一個馬臉青年笑嘻嘻站在門口,手裏提著一個雞籠,籠子裏裝著兩隻蘆花大母雞。


    這是……


    蘇乙一怔,他也沒叫雞啊……


    “喲,您就是蘇幹事吧?果然是一表人才,年輕有為啊!”馬臉笑嗬嗬道,“冒昧打擾,真不好意思。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許大茂,是咱們軋鋼廠的電影放映員,我也住這院兒,就在後院兒。以後咱們既是一個部門的同事,又是一個院兒的鄰居,這麽大緣分,我是喜不自禁,根本按捺不住啊,所以這才急著來拜訪您——我沒打擾您吧?”


    許大茂……


    伸手不打笑臉人,蘇乙笑嗬嗬道:“原來是許大哥呀,走,屋裏說話。”


    “別別別,您別叫我哥,雖然我歲數比您大點兒,但讓您這麽大學問的大學生叫我哥,我擔待不起。”許大茂笑嘻嘻道,“您叫我老許,叫我大茂都成,就是別叫我哥。”


    “那我叫你大茂了。”蘇乙從善如流。


    “哎,您甭客氣!”許大茂笑著舉起手中雞籠,“初次見麵,賀您喬遷之喜,再加上您剛來宣傳科,給您接風洗塵,您這算是雙喜臨門啊,我特意給您買了兩隻老母雞,寓意好事成雙,龍鳳呈祥,給您賀喜慶祝!區區薄禮,您務必收下啊!”


    這可不算是薄禮……


    這年頭兒,雞肉比牛、羊、豬肉都貴,尤其是能下蛋的老母雞,特別值錢,一隻雞起碼三塊錢起步,就這都有價無市,一般都是老到下不了蛋的老母雞才會被拿出來宰了賣肉。


    許大茂送的這兩隻蘆花大母雞一看就“風華正茂”,正是下蛋的年紀,它們的價值可不止是三塊錢,就算賣五塊也有人要,畢竟一斤雞蛋都要四毛八分錢,一隻母雞隻要喂得好,一個月少說下三斤雞蛋,這筆賬算下來,一隻雞價值幾何就不用多說了吧?


    既然雞這麽值錢,為什麽不大力發展養雞呢?


    農村裏散養的雞吃菜籽,吃蟲子,到處都是吃的,冬天也能吃麩皮麥糠。


    但城裏怎麽養?給它喂什麽?養在哪兒?


    這都是問題。


    這年頭兒的人連自己都喂不活,哪兒有精力去搗鼓著養雞?


    而且你養雞可以,但私自賣雞蛋是違法的,被人一舉報一個準兒。


    專門養雞自己吃雞蛋又太奢侈,所以幹脆就很少有人養了,這樣一來也就讓雞肉和雞蛋的價格一直久高不下。


    】


    再過幾個月,你養三隻雞就算資本主義,到時候雞肉和雞蛋就更值錢了。


    原本四合院劇情開始於棒梗偷雞這個劇情,他偷的就是許大茂提來的這兩隻雞其中一個。


    現在許大茂把雞送給自己,棒梗會打消偷雞的念頭嗎?


    嗬嗬,蘇乙覺得這兩隻雞都撐不到後天。


    有意思了……


    這些念頭在蘇乙腦中轉瞬即過,蘇乙笑嗬嗬對許大茂道:“讓您破費了,裏麵請!”


    “那我把雞放門口了,平時您每天喂點兒就得,這玩意兒也不算費事兒。”許大茂笑嗬嗬把雞放下,跟著蘇乙往屋裏走去。


    其實要不要送雞,送一隻還是送兩隻許大茂斟酌了半天,最後他還是決定要麽不送,要麽一次到位,給蘇乙留下深刻的印象。


    許大茂這人其實具備成大事的很多素質,唯獨一樣,注定他的路走不遠。


    那就是他不相信正道也能成事,迷信於走歪門邪道。


    夜路走得多了,怎麽可能不遇到鬼?


    所以許大茂這種人隻能在中午做事。


    因為早晚會出事。


    “喲,您這是正用功呢?”許大茂一進屋就看到餐桌上看了一半的書,頓時一愣,“我這……來的是不是不是時候?”


    “沒關係。”蘇乙笑嗬嗬掏出煙給他發了一根。


    “謝謝謝謝!”許大茂連聲道謝接過。


    “來自許大茂的惡意+57……”


    這是——煙太好了?


    許大茂笑嗬嗬道:“蘇幹事,李副廠長對您可是真照顧啊,我們楊科長說了,還沒見到您人呢,人家李副廠長電話就已經打過來了,讓楊科長充分發揮您大學生的身份特長,給您合理安排工作,嘖!這待遇,咱廠裏可是蠍子粑粑,獨一份啊!”


    “李哥——李副廠長的確是平易近人,對待同誌就像春天般溫暖。”蘇乙笑嗬嗬道。


    “來自許大茂的惡意+66,來自許大茂的懼意+21……”


    “那是,那是……”許大茂笑嗬嗬道,“說起來,咱們楊科長也算是李副廠長的人,我呢,跟楊科長關係很好,咱們都是一條線上的,都是自己人!”


    蘇乙笑嗬嗬不說話。


    “來自許大茂的惡意+67……”


    “蘇幹事,您剛來廠裏,肯定兩眼一抹黑,咱廠裏人事關係複雜,誰是自己人,誰要提防,我不知道李副廠長跟您交代過沒有?”許大茂試探問道。


    “那倒沒有。”蘇乙不慌不忙道,“他就告訴我好好幹工作,其餘不用管,遇到麻煩就直接去找他。”


    “來自許大茂的惡意+89,來自許大茂的懼意+33,來自許大茂的喜意+66……”


    “李副廠長對您可是真好!我聽著都嫉妒了。”許大茂半真半假開玩笑道,“不過說是這麽說,但捋清楚這人事關係,對您以後開展工作什麽的都有好處,也能避免很多麻煩,您說對不對?這部門裏和廠裏的門門道道,我都混得比較清楚。您要是不嫌我囉嗦,我跟您說說?”


    蘇乙不可置否笑道:“那您受累?”


    “哎,應該的,應該的!”許大茂笑道。


    “來自許大茂的惡意+73,來自許大茂的喜意+27……”


    許大茂開始講述。


    在他的描述中,紅星軋鋼廠有兩座山頭,一座是廠長楊寶瑞,一座是副廠長李新民。


    楊寶瑞是機械兵複原,為人“死板不通情理”,他主抓生產和技術,他的人主要是各個生產車間的一些頭頭腦腦,再就是工廠很多高工都是他的人,對他很“愚忠”。


    李副廠長是從區委調過來的,主管行政、銷售、人事等工作,一手攥著錢袋子,一手捏著編製帽子,廠裏大多數人都“服”他。


    按照他的說法,廠裏很多部門幾乎都是李新民的人,楊寶瑞其實已經“掌控不住廠裏局勢”了,他暗示紅星軋鋼廠遲早是李新民的天下。


    不得不說,這家夥還是很有眼光的。事實上也的確是如此,再過三個月,楊廠長就會倒台,屆時李新民黨政一把抓,獨攬大權。


    說完了“大勢”,許大茂接著說部門裏的人事關係,誰可以當成自己人,誰很討厭,誰是楊廠長的人……


    幾乎人人都被他貼上了標簽。


    “咱部門有個女人您可得留神,這女人不簡單,她叫於海棠,是咱們廠的廠花,公認的第一大美女!”許大茂道,“您別看這女人長得漂亮,但她可精著呢!剛進廠的時候,好些人盯著她,想要一親芳澤,你猜怎麽著?”


    蘇乙沒有捧跟的習慣,笑嗬嗬盯著他不說話。


    “來自許大茂的惡意+58……”


    “我告訴你,這於海棠沒權沒勢沒背景,還長這麽漂亮,按理說紅顏薄命,她這一來就像是羊入狼群,非得被人生吞活剝了不可!”許大茂道,“但愣是你不管用什麽手段,背景有多深,誰都沒占著她的便宜!您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蘇乙笑而不語。


    “來自許大茂的惡意+79……”


    “我還是告訴你吧,因為人家一進場就瞄準了一個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把這人拿下,讓這人成了她的保護傘!”許大茂歎了口氣道,“這女孩是太清楚了,她知道誰能保護她,但又不會傷害她。您知道這人是誰嗎?”


    “來自許大茂的惡意+91……”


    不等蘇乙任何反應,許大茂沒好氣一抬手:“得,當我多嘴一問,我直接跟您說,這個人就是楊廠長的獨子,楊為民!”


    “這個楊為民跟咱不是一路人,跟一群頑主打得火熱,是廠裏廠外都吃得開!有他在,於海棠還真沒人敢動她。按理說這楊為民也算是號人物,但偏偏被於海棠吃得死死的,倆人處對象這麽長時間,於海棠愣是沒讓他占著什麽便宜!”


    “你怎麽知道沒占便宜?”蘇乙終於開口問了句。


    “是楊為民自己說的啊!”許大茂來了精神,“這孫子有次喝多了在那兒嚎啕大哭,自己說出來的!”


    “總之,於海棠這女人你一定要遠離,一個是跟她不是一路人,第二為她得罪楊為民,沒必要。”許大茂道。


    蘇乙若有所思:“要是真漂亮到一定程度的話……那還是挺有必要的。”


    許大茂愣了半天沒反應過來。


    “來自許大茂的惡意+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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