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乙又檢查了一下,沒有發現其他的問題。


    他這才放下手機,看向阿海。


    阿海渾身一震,哭著哀求:“不、不關我的事啊……”


    “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我不殺你。”蘇乙一邊用毛巾擦著丁字錐上的血,一邊慢條斯理地道。


    殺……


    阿海心中一顫。


    這是他從未想過的一個字,他從沒想過,簡簡單單一個字竟會給他帶來如此巨大的恐懼和懊悔。


    他劇烈喘息著,兩股顫顫,一時竟都忘了腿上鑽心般的疼痛。


    看著蘇乙毫無感情的淡漠眼神,他所有的小心思和不滿全都煙消雲散!


    他現在隻想活下去!他隻想這件事早點過去。


    “是阿民!”他顫聲道,“阿民他妒忌你,他覺得應該拿冠軍的人是他,而不是你!你打斷了他的手,他下半輩子都廢了,所以他想也要毀了你!”


    蘇乙臉上毫無意外。


    這一點在大東打來電話的第一時間,他就猜到了;而到大東一定要他前去送錢的時候,他就肯定了。


    和蘇乙有仇,且最有可能做出這種事情的人,隻有阿民!


    有可能知道蘇乙和小丹母女關係並加以利用的人,也隻有阿民!


    所有能熟知蘇乙情況還跟蘇乙有仇,且最有可能報複蘇乙的人,就是阿民!


    阿民在俱樂部裏,和阿海的關係最好。而一直對蘇乙沒什麽好臉的阿海,今天自蘇乙接到大東電話後,在蘇乙麵前晃悠了三次!還很熱情主動跟蘇乙說話,給蘇乙準備房間。


    要說阿海沒問題,簡直在侮辱蘇乙的智商!


    所以蘇乙直接鎖定阿海下重手,他根本不怕冤枉好人。


    事實也證明,蘇乙的判斷是對的!


    “阿民是在你和李子天比賽後才聯係我的,他說他不想看你小人得誌,他想廢了你,他說要我幫他,還說事成後,給我五萬塊……我真的不該可憐他的,我更不該貪這點錢……”


    阿海痛哭流涕,語氣充滿懊悔:“剛開始,他讓我想辦法把你引出去,我不知道怎麽引,就跟他說了跟你一塊住的那一對母女的事情……”


    阿海知道小丹母女的存在,是因為上次蘇乙帶著程輝和林思齊去學校給小丹出頭那件事。


    林思齊回到俱樂部後,當做談資告訴了別人,正好被阿海聽到。


    後來小丹又來找過蘇乙幾次,俱樂部裏就有了閑言碎語,說蘇乙得了個便宜女兒,和小丹的媽媽同居了。


    阿海剛開始提出了利用小丹母女把蘇乙引出去的想法,但怎麽引,他還沒想好。


    “我說我再想想辦法,結果過了一會兒阿民打電話過來,讓我不要管了。他說他找了飛龍哥……”


    “飛龍?”蘇乙忍不住皺眉打斷阿海。


    “是飛龍。”阿海囁嚅著,“我把上次飛龍來鬧事的事情,也告訴阿民了,阿民剛開始就是找飛龍來收拾你。”


    “飛龍收了你二十萬,後來又被要了回去,他也一直想報複你,阿海出五十萬請他廢你一條胳膊,他當然答應咯……”


    “你怎麽知道這麽清楚?”蘇乙問道。


    “是阿民告訴我的,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一直都無話不談……”阿海道。


    “那大東是怎麽回事?”蘇乙問道。


    “是飛龍請的大東,”阿海道,“大東是港島來的,找賤輝來要賬,前兩天去了賭場,輸了兩百多萬。他和飛龍認識,也想通過飛龍來抓到賤輝,剛好這時候阿民找到了飛龍,他們就湊到一起了。”


    “阿民跟我說,敲詐你是飛龍的主意,他覺得你肯定跟那小女孩的媽媽有一腿,你為了那母女兩個,連俱樂部給你安排的公寓都不住……”


    “還有賤輝對那小女孩也很好,說不定有什麽關係,他們覺得可以用她們母女兩個來搞你們的錢,所以和大東一起綁了母女倆,然後讓你和賤輝拿著贖金去找他們。”


    “等你去了之後,再廢掉你兩條胳膊,賺到阿民的五十萬塊——原本是一條胳膊的,因為阿民幫他們忙,所以他們免費再廢掉你一隻手……事情就是這樣的。”


    “他們不怕我報警?”蘇乙問道,“我一報警,他們什麽都拿不到!”


    “有我在這兒看著,你報沒報警他們隨時都會知道。”阿海道,“如果你真報了警,他們應該也沒辦法,做這種事情,本來就是要冒風險……不過阿民說你應該不會報警,因為上次飛龍的事情你就不敢報警……”


    “他們現在在哪兒?”蘇乙再問道。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阿海顫聲道,“我隻知道在海上飄著,他們都在船上。阿民提過一嘴,他說如果情況不對,他就跟著大東他們先跑路去港島了。”


    聽到這裏,蘇乙閉上了眼睛。


    事情差不多全清楚了。


    一個因仇恨和妒忌而扭曲的阿民,再加上一個因仇恨和貪婪決定鋌而走險的飛龍,還有因為輸了錢,打算幹一票大的就撤的過江龍大東。


    三個人走到了一起,策劃了這起綁票勒索+買凶傷人+報複尋仇的複雜事件。


    事情很複雜,但是他們的計劃並不複雜,畢竟都是些見財起意的小人物,不是那種心思縝密的悍匪。他們下午才臨時起意要綁票,根本沒什麽詳細的計劃,完全是走一步看一步。


    但小人物往往也能壞大事,尤其是這種想一出是一出的家夥,因為你根本不知道,他們下一刻會冒出什麽奇葩想法來。


    而且這時候無論報警還是花錢找社團出麵,其實都很大可能不會起什麽作用了。


    三個被仇恨和金錢扭曲的人,能做出綁票這種事,早就是孤注一擲,什麽都不顧了。


    “最後一個問題,你和阿民聯係,有沒有什麽特別的約定?”蘇乙突然睜開眼睛,“有沒有說過什麽情況發信息,什麽情況打電話?”


    “沒有,沒什麽約定。”阿海急忙道,“就是我這邊有什麽情況,就告訴他一聲。他如果沒什麽事的話,也不會主動給我打電話。”


    蘇乙打開阿海的手機,調到短信那一欄,再次開口道:“以你的口吻給阿民編一條短信,就說剛看到我一個人拿著一個黑色包出門了,你會怎麽編這條短信?”


    阿海想了想,道:“民,阿豪剛背著一個黑色包出去了,賤輝還在。”


    蘇乙照他說的打字,然後發送。


    等了十幾秒,那邊回過來一條信息:“收到,看住賤輝,有事隨時聯係。”


    蘇乙把這條信息給阿海看:“怎麽回?”


    阿海道:“說明白就行。”


    於是蘇乙回了個明白。


    幾乎是剛發完信息,蘇乙的電話就又響了。


    他看了看號碼,又是一個陌生的新號碼。


    蘇乙沒有先接電話,而是用毛巾再次把阿海的嘴纏起來,然後用丁字錐對準他脖子上的大動脈,給他一個眼神,讓他自己體會。


    阿海瑟瑟發抖,連連點頭,示意自己明白。


    蘇乙這才接起電話。


    “靠,這麽慢?”電話那頭傳來大東的聲音,“你還想不想要她們的命了?”


    “在路上了。”蘇乙道,“你最好別亂來!”


    “就你和賤輝兩個人嗎?”大東似乎漫不經心問道。


    蘇乙微微沉默,道:“不是,我一個人,輝哥沒來。”


    “靠,你特麽耍我?”大東怒罵,“敢跟我耍花樣?瑪德,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她們丟進海裏去?”


    “這件事,我和輝哥其中一個陷進來就夠了。”蘇乙不緊不慢道,“你非要讓我們兩個都來,你到底什麽意思?你是要錢,還是要人?”


    “我要尼瑪!”大東喝罵道,“楊子豪,我警告你,最好不要跟我玩什麽花樣!否則我都不敢保證我會做出什麽事情!”


    “我付錢,你把人還給我,簡簡單單。”蘇乙平靜道,“我也不想把事情搞複雜,我現在在來的路上了,我隻希望你能說到做到,我到了碼頭,要立刻見到她們!”


    “你會見到的。”大東冷哼一聲,掛了電話。


    蘇乙掛掉電話,然後靜靜看著阿海。


    “豪、豪哥!”阿海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你要什麽我都配合,這件事我最多是通風報信,跟我沒多大關係的……”


    話沒說完,蘇乙突然一把抓起馬桶水箱的蓋子,狠狠砸在阿海的腦袋上。


    “砰”地一聲悶響,阿海“咕咚”一聲倒地,直接幹脆地暈了過去。


    蘇乙走到臥室把床單扯下來,重新走進衛生間,把阿海的手腳都捆結實了,然後又把他的嘴堵住,眼睛蒙住,檢查了下他腿上的傷口,確認已不再流血,這才走出衛生間關上了門。


    蘇乙不是沒想過殺掉阿海,幹淨利落。


    但一來這家夥確實不是主謀,二來這是俱樂部的地盤。


    打開門做生意的,如果店裏死了人,肯定會影響生意。


    老板對蘇乙挺不錯,更何況洛哥是蘇乙的師父,哪怕是為了他們,蘇乙也不能在這裏殺人而害了他們。


    也該阿海命不該絕。


    蘇乙在房間裏找出一個黑色旅行帆布包,往裏麵塞了一些書和雜物。


    想了想,他又找了卷透明膠布,握住丁字錐,然後把手和丁字錐緊緊纏繞在一起,固定住,使得它不能亂動。


    他找了個外套穿上,把右手伸進口袋裏,把袋子背在左肩上,這才出了門。


    他用鑰匙把門反鎖住,然後直接把鑰匙掰斷到了鑰匙孔裏,這才闊步往外走去。


    此時已經是近夜裏十點了,俱樂部裏的學員基本上都走光了。


    蘇乙沒看到程輝,想來他應該還在剛才的房間裏。


    他一路裝作沒事的樣子,跟碰到的保潔打著招呼,走出了俱樂部的大門。


    他直接攔了一輛出租車,前往外港碼頭。


    一路,他都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看著這座城市的外景。


    他的演出任務這時候其實已經搞砸了。


    阿海一旦被人發現,他一定會被警察請去喝茶,明天的比賽,他已注定無法參加了。


    但蘇乙既然做了跟這群混蛋算賬的決定,自然也早就有了任務失敗的覺悟。


    半個小時後,蘇乙到了外港碼頭。


    他左右看看,撥通了之前打過來的電話。


    “我到了。”


    “順著海港前地往東走,過天橋。”


    電話掛斷,蘇乙照做。


    往目標方位走的時候,蘇乙明顯察覺到有人在跟著他,不過他沒有把這個人揪出來的意思,而是裝著不知道,隻是往前走。


    過了天橋走了大約五分鍾,電話再次打來。


    “跨過欄杆,穿過那片樹林,到海邊。”


    蘇乙沒有猶豫,繼續照做。


    這段路不好走,尤其是蘇乙背著包。


    等十分鍾後穿過樹林,蘇乙到了海邊,蘇乙看到一艘摩托艇停在海裏。


    他站在原地,隱隱聽到身後樹林裏傳來“比伯、比伯”的聲音,似是樹枝被折斷,聲音越來越近。


    很快,這後麵跟著的人從樹林裏走了出來,一抬頭就愣住了,因為蘇乙正麵無表情看著他。


    這人一驚,立刻從後腰拔出一把匕首來拿在手裏,警惕看著蘇乙。


    蘇乙右手插在口袋裏,一動不動,隻是靜靜看著他。


    這人微微沉默,道:“上船!”


    “我要的人呢?”蘇乙問道。


    “我說,上船!”這人瞪眼,往前逼近一步,晃了晃手中匕首,滿臉威脅之意。


    蘇乙看著他,一字一字道:“見不到人,我不會上船!”


    “瑪德,都到這兒了,由得了你嗎?”這人惱怒揮舞著匕首,向前走來。


    眼看到了蘇乙跟前,蘇乙突然把左肩背著的包甩了出去。


    這人一驚,下意識手臂一抬擋住。


    被包重擊的那一刹那,蘇乙墊步上前,掄圓了手臂一拳打在他胸口。


    “嘔吼!”這人痛苦慘叫一聲,整個人向後倒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喂!幹什麽!”


    海岸邊,開摩托艇的人頓時驚叫,罵罵咧咧跳下來,向這邊跑來。


    一邊跑一邊同樣也抽出一把刀來。


    蘇乙看了那邊一眼,轉頭向這邊正掙紮著爬起來的第一個人走來。


    “給我去死!”


    這人咬牙切齒一刀向蘇乙肚子捅來。


    蘇乙一把攥住他握刀的手腕隨手一拗,往前再進一步,頓時這人的刀被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他頓時嚇得不敢動彈。


    蘇乙手臂微微用力,這人的脖子立刻被割破。


    自始至終,蘇乙都隻用了一隻手,他的右手一直都塞在自己的上衣口袋裏。


    “你不要亂來!瑪德,你不想要那母女倆的命啦?”這人驚慌大叫。


    蘇乙回頭,開摩托艇的人已經跑到了跟前,也用刀對準蘇乙,警惕叫道:“放開他!聽到沒有?我讓你放開他!”


    蘇乙突然呲牙對他一笑。


    下一秒。


    噗!


    左臂猛地用力一推,整個匕首都嵌入第一個人的脖子裏。


    與此同時他快如閃電往前一竄,在開摩托艇的人完全反應不過來的情況下,左手抓住他握刀的手腕,猛地一擰一拉,右手拿出口袋順勢把丁字錐直接刺入他的太陽穴裏。


    噗嗤!


    齊根沒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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