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現在對攝青所知甚少,我覺得當務之急是做兩件事——第一,請幫手;第二,探敵情。”


    蘇乙侃侃而談,而經曆了滅殺黃父這一戰,風叔等人對蘇乙的信任也都建立起來了,蘇乙“運籌帷幄”的印象已經深入人心了。


    “請鬼差,請同行幫手,這是必須要立刻去做的。”蘇乙嚴肅道,“我見過攝青,我很肯定,這個攝青根本不是咱們能對付得了的。如果咱們貿然前去,隻有一個下場,就是被人家一個個捏死!”


    “所以,咱們根本沒必要逞能去做無謂的犧牲,甚至咱們還要祈禱它不要找上門來滅了咱們。這個時候,咱們要盡快盡可能去找更多的幫手,無論如何都要請更多能對付攝青鬼的人來。”


    “還有,就是搞清楚攝青的圖謀,如果咱們連攝青想做什麽,甚至是做了什麽都搞不清楚,就一定會為此付出慘痛代價!”


    風叔皺眉沉思,道:“火土說得有道理,那咱們就多管齊下,事情同時做,什麽也別耽誤。”


    “我聯係道門,桑信你和佛門聯係,請陰差的事……先不急,咱們麵子小,請來的也隻是小陰差,要是那些名門大派的去請,說不定牛頭馬麵都能請來。”


    桑信和黎叔齊齊點頭。


    “火土,你的傷也不要太擔心,我們一定替你想辦法!”風叔看向蘇乙,“攝青最厲害的就是它的屍氣,你應該是中了很嚴重的屍毒。”


    “我也覺得是這樣。”蘇乙點頭歎了口氣,“我現在必須用內力時時刻刻祛除屍毒,一旦停下,我的身體就會屍化。大戰在即,這種狀態真是要命。”


    桑信微微沉吟,道:“黃老弟,你要是不忌諱的話,不如跟我去敝寺暫住?我那兒供奉地藏菩薩,我弟子眾多,讓他們每天在那裏念誦《地藏本願經》,對於祛除屍毒一定會有作用。”


    風叔皺了皺眉,沒說什麽。


    黎叔看了眼風叔,道:“龍婆臨終前特意交代咱們,不要有門戶之見。地藏菩薩也好,元始天尊也罷,都不是邪神外道,咱們拜了天尊,難道就可以對菩薩不敬了?”


    “我都沒說什麽!”風叔滴咕道。


    “火土。”黎叔看向蘇乙,“大丈夫形式不拘小節,桑信若能幫你,也是你有佛緣。自古由釋入道者有,由道入釋者有,釋道兼修者更是大有人在。不要學阿風那麽古板,做人做事都要想開一點,懂得變通。”


    “喂,我什麽都沒說好不好!”風叔不滿抗議道。


    還是沒人理他。


    蘇乙對黎叔和桑信感激一笑:“多謝黎叔教誨,桑信大師,那就有勞了。”


    “是我們謝你才對。”桑信拍拍蘇乙的肩膀。


    “我也去。”黎叔道,“我有些法子,也能祛屍毒,也許能幫忙。”


    “歡迎歡迎。”桑信笑嘻嘻道,“我後院禪房多得是,你們要是嫌吵鬧,我單獨把地藏院封起來,不讓香客進去。阿風,你要來嗎?”


    “火土是我們茅山的人,我怕你們把他拐跑了。我當然要去了。”風叔冷哼一聲,“不過我要帶著我侄女。”


    “隨便你咯,我那裏也住著些女檀越,”桑信道,“還有個明星呢。”


    “藏汙納垢!”風叔又滴咕一聲。


    “喂,住一晚兩千塊,換了你,這錢你不賺啊?”桑信道。


    “要是阿豔聽了,肯定跟你急。”風叔幽幽道。


    桑信笑容僵在臉上,突然長長歎了口氣:“其實我雖然氣他嘴臭,但我真的佩服他。咱們這些人裏,身上有俠氣的隻有他了,阿風你隻能算半個。他罵我,但還願意跟我這種人一起做事,我就覺得臉上有光……其實我心裏一直都有一把尺子,就是鐵豔。”


    “我告訴自己,如果有一天鐵豔不願意再理我了,就說明我過了線。這些年我一直都沒過線,就是因為他在。可現在,我心裏這把尺子沒了……”


    眾人聞言,都是暗澹沉默。


    “逝者已矣,向前看吧。”黎叔幽幽地道。


    不盡人意的事情,時時刻刻都在發生,人生總是不圓滿的,比如黃父的突兀消失,比如鐵豔和龍婆的離去。


    但世間總是還有美好的,這些美好就是我們接受那些不圓滿的理由。


    警察總部大樓不遠處,蘇乙和妻女深深相擁,蘇乙安慰著她們,讓她們心中的惶恐和懼怕漸漸消散。


    不遠處,也跟著出了警局的小明正在跟女朋友打電話報平安,而阿蓮怔怔出神,不知道想些什麽心事。


    李國強醒了,但他聯係不到蘇乙,不斷撥打風叔的call機也沒得到回應,十分煩躁。


    可當女朋友阿may從後麵抱住他的時候,他焦躁的心突然就變得平和下來。


    就在這時,他的電話響了。


    “喂?紅磡體育館?好,我馬上趕過去。”


    風叔又回到了警察總部,思索著怎麽跟李文斌匯報這件事,並且請龍虎山那位出手。


    突然聽到身後有人悠哉道:“風老四,怎麽每次見你,你總是愁眉苦臉的樣子?”


    風叔渾身一僵,轉過身來,就看到馬署長坐在輪椅上笑嘻嘻看著他。


    風叔本想板著臉,但看著他的雙腿,突然目光軟了下來。


    “謝謝。”他道。


    馬署長愣了好一會兒,擺手切了一聲:“少來這套!紅磡體育館的事情跟你有沒有關係?”


    風叔不說話。


    “不說話就是有關係咯。”馬署長歎了口氣,“那看來我讓雜務科接手是沒錯了。風老四,你站在這裏走來走去幹嘛?”


    風叔看著他,道:“你要是有時間,我倒是真想跟你好好說說,你這人比較奸詐,又是個官油子,應該能幫得到我。”


    “會說話嗎?”馬署長沒好氣道,“說吧,什麽事?”


    紅磡體育館,觀眾已散去,而華仔卻激動地對麵前的警察道:“阿sir,我真的沒有看錯!他真的一下子飛走了!我發誓,他身上沒有吊威亞,那也不是我們安排的演出環節!”


    蘇乙幾天沒見的苗小偉神情多了幾分沉穩和疲憊,他聽華仔說完後點點頭道:“你的意思是說,這個人手裏提著一個成年人,沒有吊威亞,然後刷地一下飛走了?”


    “是呀!”華仔激動道。


    苗小偉對他擠出一個禮貌的微笑,對身邊的人道:“給華仔做尿檢,看看他有沒有嗑藥。”


    說罷轉身就走。


    “喂!”華仔有些生氣了,“我說的是真的阿sir!這世上也許真的存在一些有超能力的人,你沒見過不代表他們不存在!”


    這話讓苗小偉的腳步立刻頓住。


    他腦海裏突然浮現出蘇乙的麵孔。


    自從蘇乙被通緝後,苗小偉感覺自己的生活一下子按下了快進鍵。


    他的頂頭上司林sir,還有黃耀祖黃sir全部都死在他的偶像黃火土手裏。


    他根本不相信這是真的,所以他找馬署長大鬧了一場。


    好在馬署長沒有苛責他,還讓他暫代林俊賢的職位,準許他查明真相,還黃火土清白。


    隻可惜所有的證據都對偶像非常不利,所以他的心情很不爽快。


    今晚接到報警,說是華仔演唱會後台有人開槍,但到了現場之後,除了化妝間有三個彈殼,以及聽到槍聲的人們,其餘什麽都沒有。


    沒有屍體,沒有血跡,也沒有人看清楚凶手是誰。


    有個化妝師失蹤了,但誰知道他去哪兒了?也許躲在哪裏睡著了也不一定。


    這場報警更像是惡作劇。


    倒是演出結束後,華仔立刻趕來,跟他激動講述他見到的怪事。


    一個人提著另一個人飛上天不見了,這麽荒誕的事情誰會信?


    所以盡管華仔聲稱幾萬人見證了這一幕的發生,還告訴他有錄像存在,言之鑿鑿,但苗小偉更覺得這是一場炒作。


    他當然不可能真的讓華仔去尿檢,這不是個小事,他隻是故意這麽說表達不滿。


    但華仔的那句話,讓他想起了自己可能蒙受不白之冤的偶像。


    他呆在原地,一個警員臉色慘白湊近道:“苗sir,不對勁……”


    “怎麽不對勁?”苗小偉回過神問道。


    警員湊近對著苗小偉耳語幾句,苗小偉臉色漸漸變了。


    他微微沉吟,道:“你把剛才說過的話,報告給馬sir,這個桉子也許不用咱們管了……”


    他沉思一會兒,突然又轉過身去,走到華仔麵前,笑道:“劉先生,介不介意帶我去看看你們的錄像?”


    “你相信我了?”華仔一怔,立刻精神一振道,“你跟我來!”


    港島有兩個靈渡寺,其中一個是港地佛門發源地,始建於東晉年間,位於元朗。


    這是個大寺,是港島香火最旺的佛門修行地,這樣的地方,當然不是桑信這種“佛門外圍”傳人能染指的。


    但桑信這個人吧,有點怎麽說呢?俗稱不要臉。


    他的寺廟也叫靈渡寺,但是這個靈渡寺有個前綴——荃灣。


    牌匾上,這兩個字很小,小到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到。


    毫無疑問,他的這個寺廟就是為了蹭人家的熱度,根本就是個山寨版本。


    桑信的這個寺廟最早的時候叫南泉寺,是他師兄打理的,但香火不旺,而且負債累累,都快倒閉了。


    他們這一脈那時候日子過得很窮,靠給人開光、驅邪賺點辛苦費,最難的時候還要端著缽盂出去化緣。


    後來師兄在一次驅邪過程中被厲鬼反噬,死了,魂飛魄散,身為師弟的桑信發現自己連葬師兄的費用都拿不出來。


    施法驅邪這一行,沒有人身保險,也沒有工傷賠償,出了事,事主甚至嫌晦氣,還把師兄的屍體扔了出來。


    桑信一個人背著師兄的屍體走了十幾裏路回到寺廟,撿了些柴火,把師兄的屍體給火化了。


    但這一幕被附近村民看到,於是原本就香火不旺的南泉寺就更沒人來了。


    沒人會來一個燒過死人的寺廟上香。


    屋漏偏逢連夜雨,本就山窮水盡的桑信還被古惑仔勒索,被一群人暴揍一頓。


    別以為會法術了不起,要是來幾十個古惑仔,風叔也得挨揍。


    施法是需要時間的,而且法術主要針對的是鬼,不是人。


    對付人,還是得看拳腳,看你有沒有槍,有沒有刀。


    桑信幾天沒吃飯,又挨了一頓揍,躺在破廟裏三天動彈不得,一口水都沒喝,差點死了。


    後來風叔來了,桑信這才得救,活了過來。


    風叔那時候還在西九龍警署當差,他也是修行人,對這些同行們都很幫襯,這也是他這麽有人緣的最大原因。


    他一召喚,大家都來了。真以為隻是為了正義?


    我們要尋求正義幹嘛帶著你風叔?


    歸根結底,還是大家認風叔這個人。


    桑信大病一場,醒來後又在佛前枯坐七天,然後他就悟了。


    他悟透了一個樸素的大道理——活在世上,你可以什麽都沒有,但就是不能沒錢!


    然後他便雲遊了整個港島,考察香火市場,做問卷調查,搜尋潛在“客戶”。


    他利用自己的術法去賭場發了筆橫財,然後用這筆錢重新修繕了寺廟,把南泉寺改名成了“靈渡寺”,荃灣靈渡寺。


    然後自己又搞了一身行頭,冒充高僧。明明是自己花錢修的寺廟,卻偏偏找了個洋人,說寺廟是洋人捐的。


    還編了個他幫洋人轉運驅邪,洋人知恩圖報的感人故事。


    靈渡寺的名頭,再加上洋人報恩的噱頭,使得桑信的新寺廟一炮而紅。


    自此,桑信便一發而不可收拾,財源滾滾來了。


    正統靈渡寺的僧人也找上門來了,但桑信指著荃灣兩個字給人家看,說我這裏是荃灣靈渡寺,又不是你們大靈渡寺,而且誰規定就你們能叫靈渡,我就不能叫了?


    雙方扯皮了幾次,桑信拿出了二皮臉的精神,使得對方徹底敗退,懶得跟他計較了。


    自此,桑信便成了港島有名的大師,直到今天。


    每一筆原始積累都帶著見不得光的勾當。


    不可否認,桑信地寺廟充滿銅臭,也不乏一些騙人的勾當。


    但桑信之所以這麽有名,這麽受人尊崇,最重要的是他是真有真本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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