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子時,四周寂靜無聲,離蕭清封小院最近的王鐵匠家也早已熄了燈。


    小院中,古井旁,古樹下。蕭清封手中拿著一個古樸木盒。木盒上還有明顯的泥土,而他腳下有一個泥坑。很明顯,這木盒正是他剛剛從泥坑中取出來的。


    “師父,請恕弟子不孝了。”望著木盒,蕭清封輕聲道。


    白天的事情對他衝擊太大,盡管那隻是短短的幾十個呼吸的時間,盡管他對這個世界有些猜測,更猜測他這一世的父母也不是普通人。


    但是當真正看到妖怪開口、禦劍而行,他還是產生一種強烈的不安感。特別是螻蟻兩個字,更讓他覺得自己的如此脆弱,仿佛自己的性命根本不在自己手中掌控。或許不是仿佛,而是事實。任何人遇到這種事情都不能淡然處之,他也不例外。


    經過白日的事情,他心中第一次升起了變強的心思。死過一次的人,對死亡依舊有著強大的恐懼。正所謂,生死之間有大恐怖。他不想死,更不想莫名其妙的死。在這個有修行者有妖的世界,或許長生是有可能的,最差也能延壽吧。


    想到這些,他便不顧師尊生前的吩咐,擅自提前取出木盒。


    持著木盒回屋,蕭清封腦中不禁想起師父臨終的一幕。


    “封兒,為師已經將師門一脈最重要的傳承埋在小院古樹下。你須得待修為破入煉氣境再取出。切記!切記!”


    “師父,不是封兒不聽您的話,而是封兒已經魔怔了,如果不加以糾正,封兒此生難入煉氣,封兒今日之行為,望師父恕罪。”


    深吸一口氣,蕭清封強行壓下內心的躁動,從懷中取出鑰匙,緩緩打開木盒。


    木盒中的東西不多,一封書信,一張疊的整齊的獸皮。書信上寫著‘吾徒封兒親啟’六個大字。看著這熟悉的字跡,蕭清封略微停頓,心情有些複雜,最後還是拆開封口。


    “吾徒封兒,當汝看到這封信時,為師早已離開人世,望汝不要悲傷。


    為師年幼得由你師祖撫養成人,習武煉氣頗有成就,活到現在也算高壽,業已滿足。汝乃為師從道觀抱出,不知父母,不知親族。為師也暗中查過,卻無一線索。此事為師愧疚於你。


    然則汝為吾徒,當繼吾誌,承師門遺命。


    吾師門一脈自祖師傳下已曆十三代五百三十六載。祖師乃元陽山元陽上宗弟子,早年遭難修為大降壽命將近,遂在此地傳下道法,期望有朝一日後輩弟子攜元陽劍回歸宗門。然,後輩弟子不孝,已曆十三代皆不能完成祖師遺命。


    吾徒封兒早慧,天資不凡。為師望汝有朝一日完成師門一脈十三代前輩遺願,即便不能完成師門遺命,亦要擇天資不凡之弟子加以教導,完成遺命。


    師門傳承有三,其一,元陽妙經,此乃吐納之法,修法力之根本,乃根基所在,不可不學也,不可不重也。其二。元陽劍法,此乃衛道之手段,斬妖除魔之依仗,不可不習也,不可也專也。其三,元陽劍,此乃上宗法器,有不可思議之威。


    木盒另一卷獸皮乃記載祭煉元陽劍之手段,破入煉氣境,以祭煉之法禦使寶劍,發揮上宗法器十之一二之威力。望汝慎重!”


    短短四百餘字的信件,讓蕭清封躁動的心漸漸冷靜下來。此時思維回歸,他首先想到的便是白日之事與信件中的共同點——元陽劍。


    元陽劍長三尺又三,寬三指,呈暗紅色,劍身紋理古樸,細看之下卻蘊含無上道韻。而在劍柄之下的劍身上用古篆寫著元陽兩個字。


    對於常年用此劍練劍的蕭清封而言,元陽劍上的每一個紋路他都異常熟悉。但,就是這一柄一直陪在他身邊的劍,今日卻顯出不凡之處。


    “從未聽師父說元陽劍會發出淡淡金光,那今日是怎麽回事呢?難道我無意間已經祭煉了寶劍?”轉眼一想,又覺得不對,“我還沒破入煉氣,又不懂祭煉之法,怎麽可能祭煉成功?”


    蕭清封不笨,相對於正常人來說還很聰明。但白日發生的事情卻讓他百思不得其解。元陽劍突顯不凡之處,究竟是何原因呢?


    思考半響,終究還是不得其法。蕭清封強烈的心思也漸漸淡了,此時不懂,待日後修為深了,見識廣了,或許便知道了吧。


    至於那塊獸皮,上麵是的字跡很是陳舊,應該有好些年頭了。這段話是比較玄奧的祭煉口訣,但不算難以理解。隻是獸皮最後新添了一段話,他有些不懂。


    先天初始,煉氣入門,修道長生,難尋大道。欲求真解,墓穴遷移,得法如斯,長生可求。


    這段話有些莫名其妙,他也不解其意。還是那句話,或許日後見識廣了,便能知道了吧。而現在最主要的還是修煉,隻要修為破入煉氣境,便可以祭煉元陽劍,想來那時應該可以發揮些許威力,在遇到這種事,估計不會這麽狼狽不堪了。


    時間一晃而逝,半個月間,蕭清封未曾踏出縣城一步,別說縣城,就是小院就很少踏出。但即便這樣,他也感覺到縣城風雨突變,暗潮湧動。


    半月前,前去追捕周獵戶的縣尉等人再也沒回來過。幾日後才被獵戶發現已經被野獸啃食得殘缺不全的屍體。


    此事一起,縣城裏便是風聲鶴唳。有人說縣尉大人他們是被周獵戶殺了,也有人說縣尉大人他們是被鬆柏山裏麵的野獸殺了,更離譜的是有人暗傳縣尉等人是被縣令大人暗中害了。


    對於這些傳言,蕭清封嗤之以鼻。他見識過周獵戶的手段,如果他真想殺人,恐怕縣尉等人根本就追不出縣城。不過對於此事,蕭清封還是有自己的想法,他覺得縣尉等人是被狼妖所殺,不過他的這些想法隻能隱藏起來,誰會信呢?


    縣城裏風聲鶴唳,卻與蕭清封無關,此時他正在頭疼一件事,準確的說是頭疼一個人。一個他好心救了,卻賴上他的人。


    “我說南姑娘,南大小姐,您在我這兒也半個月了,傷勢也好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該離開了呢?”悠然的躺在自己做的躺椅上,看著眼前麵帶微微笑意的南菱璿,蕭清封飲了一口旁邊放著的茶,有些無奈道。


    “不!不!不!”南菱璿臉上笑意不減,口中連接說了三個不,一邊走著一邊說著:“你作為一名醫者,一名大夫,不以救治蒼生為己任,不以救人一命如勝造七級浮屠為信念,不以讓世間再無病患為最高夢想。反而要驅趕病人,驅逐患者。你這樣對得起你師父的栽培嗎?對得起風林縣數千戶人家對你的期望嗎?對得起你自己身上的重任嗎?對得起你自己的良心嗎?對得起鎮南王府和朝廷對你的——對你的重視嗎?”


    蕭清封掏了掏耳朵,呲了呲牙,漫不經心道:“說完了嗎?”


    看到蕭清封不為所動,說得興奮的南菱璿臉色一僵,臉上笑意一跨,唯唯諾諾答道:“說,說——完了。”


    “嗯,說完了那就走吧,這兒你也熟悉了,應該閉著眼睛都能找著門,我就不送你了。”又喝了一口茶,蕭清封感覺這茶比以前的更香醇了。或許是因為看著眼前無賴少女吃癟,心情不錯呢?


    “你這人怎麽能這樣?”南菱璿臉色又是一變,指著蕭清封大罵道:“你還有沒有同情心了?還有沒有作為醫者的仁心了?還有沒有良心了?”


    “那些是什麽東西?可以吃嗎?”蕭清封白了南菱璿一眼,暗道:這些你都玩過多次了,你不嫌煩我都煩了。


    “你···”看著蕭清封這副無賴樣,南菱璿頓時氣得說不出話,還沒讓蕭清封高興,突然臉色又是一變,頓時哭哭啼啼起來。


    “喂!喂!喂!你幹嘛?我可沒欺負你,你別以為你哭了,我就會心軟。”看著南菱璿這副樣子,蕭清封立馬站了起來,口中雖然不服輸,但行動已經出賣了他。


    他最見不得的就是別人哭了,要是男的還好,實在不聽,那就打一頓再說。可是對方是一個姑娘,還是一個小姑娘,頓時就有種被克得死死的感覺。


    “奴家三歲喪父,五歲喪母,七歲喪祖父祖母,十歲喪外祖父外祖母,十二歲還被賣到青樓,沒日沒夜的勞。如今好不容易逃出來,本想遇到貴人,卻沒想到遇人不淑,一個庸醫,一個鐵石心腸的庸醫,一個無以倫比的庸醫,一個比鎮南王還無賴的庸醫。奴家的命怎麽這麽苦啊,奴家不活了。”說著,小姑娘便奔著古井而去。


    蕭清封看到這兒,嘴角抽了抽,有些無奈的表情,說道:“得,你又贏了,你可以留下來,但是別想著做什麽病人,我這還差一個藥童,愛做不做。”


    “做!做!”聽到蕭清封的話,南菱璿臉色一下,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淚,“蕭大哥,蕭公子,蕭少爺,您可真是全南山郡,不,全山州全大楚最好的好人了。小南以後就是您的藥童了,有什麽吩咐您直說,小南就是赴湯蹈火,上刀山下油鍋也在所不辭。”


    “你別給我惹麻煩我就謝天謝地了。”瞪了她一眼,蕭清封無奈的說道。


    “您就瞧好吧,我小南人見人愛,怎麽可能給您惹麻煩呢。”南菱璿笑的像個小狐狸。


    “別貧嘴了,這裏曬的草藥,你自己認識去。要是不認識,自己看醫書。”暗想著眼不見心不煩,蕭清封說完就回屋了。心中卻有些莫名,他知道,留下她就等於留下了不可預知的麻煩,她說的話,他一句沒信過。但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攔著,那家夥就真敢跳井。


    “哎!還是心太軟啊!”搖了搖頭,蕭清封放下這事,又忙著研究元陽劍法去了。


    元陽妙經,元陽劍法與元陽劍三者之間,現在也隻有元陽劍法可以提升他的實力了。元陽妙經得用時間去堆積,但是也有時間極限,以他現在的年紀和修為,每日三個時辰便已經是極限了。至於元陽劍,連門徑都摸不到,更別說其他。


    元陽劍法,是三者之間最實際的東西。蕭清封現在的目標便是劍法裏的三大絕招。朝陽初起、明陽當空、清陽拂照。這三式並不是遞進關係,每一式都有各自的意境。隻有體悟到其中意境,才可以發揮出劍法的威力。


    但,習練此劍法近十載,他依舊沒有摸到門檻。別說他,就是他師父練了幾十年都沒摸到門檻。他不太明白到底什麽是意境,他已經盡可能的想象朝陽初起的場景,每日打坐采氣之後也會觀察一番。但,這一切並沒什麽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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