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與亂世也有不同。


    秦末亂世,天下共反暴秦,因此,劉邦一個地痞,也能逐鹿天下。


    而今漢末,漢室天威仍在,無官身加持,一介布衣要執掌一州一郡軍政,除了像黃巾一樣造反,別無其他可能。


    至少得有官方身份,哪怕買呢,哪怕花點錢呢,多少花點,花不了多少錢。


    不然,縱然經營得法,能招兵買馬,也是無根之木,幹什麽都師出無名。


    若要以暢論天下大勢以為自己晉身之機。


    李孟羲不由的坐了起來,他眉頭緊皺,認真思考該如何準備說辭。


    李孟羲為了自己的前途而費盡心思,直到中午過去,太陽不那麽毒辣了,義軍繼續開始行軍之時,弟弟不知什麽時候趴著睡著了,李孟羲眉頭緊鎖,仍在一字一句的在腦海中推演說辭。


    有備方能無患。


    就這樣,直到這日行軍結束,傍晚之時,義軍聽軍紮營道中,李孟羲仍在皺眉沉思。


    天待黑,關羽來叫。


    李孟羲叫醒了睡的呼呼響的弟弟,帶著弟弟一起,李孟羲覺得應該是開飯了。


    果然,關羽相邀,讓李孟羲和他三人共進晚餐。


    今日竟然有一隻兔子。


    野兔被剝了皮,架在火上烤,火焰舔舐著油脂,油脂被烤得金黃,不停的有油脂滴落下來,掉到篝火之中,被火燒的滋的一聲響。


    本來,弟弟被強製叫醒,一路走來,還迷迷迷糊糊的睜不開眼。


    一問到烤兔子的香味,弟弟瞬間清醒了過來,揉了揉眼睛,瞪大著眼睛,不停舔著嘴巴,饞貓一樣盯著烤兔子看,幾乎要流口水了。


    弟弟這個饞樣,想吃兔肉的樣子太明顯。


    李孟羲都有些尷尬了。


    篝火旁圍坐著的劉備翻烤著兔子,他注意到了李磚饞的要命的模樣,劉備笑了。


    兔子差不多烤好了,劉備伸手撕下一條烤兔腿,很燙,“謔,孟羲,來。”


    劉備把兔腿往李孟羲碗裏丟。


    跪坐在地的李孟羲忙直了直身體,朝劉備拱手身體未欠,施了一禮,“多謝玄德公……”


    “哎,你這娃娃,不必多禮,快快趁熱吃肉。”劉備笑著責怪。


    哪怕是作為義軍首領的劉關張三人,也不是能每餐吃到肉的。


    好不容易打到隻兔子,兔子能有多少肉,不過一兩斤,就這麽一丟丟肉,劉關張三個大漢都不夠吃,劉備卻想著把自己兄弟兩人叫來,李孟羲有些感動。


    兔腿尚熱,弟弟眼巴巴看著碗裏的兔腿,李孟羲跟弟弟說,燙嘴,冷冷再吃。


    目視四下,但見營中篝火處處,每處篝火都圍著吃飯的士卒。


    李孟羲凝神凝望,不知在想什麽。


    “玄德公,某去片刻。”


    李孟羲朝劉備拱了拱手,然後起身欲離開。


    劉備詫異,關張也疑惑,李孟羲是去哪。


    弟弟見李孟羲起身不知幹什麽去了,弟弟也顧不得吃肉了,趕忙起來抓著哥哥的手,要跟哥哥一起。


    弟弟怕找不見哥哥了。


    於是,在劉關張的注目之下,他們看到了兩個小小的身影在營中走著,不時在某一堆篝火旁停下,和篝火旁的鄉勇們交談著。


    如是駐足數次之後,李孟羲帶著弟弟回來了。


    落座,見劉關張三人皆麵有疑問,李孟羲輕歎了一口氣。


    “我觀營中軍士,皆食稀粥粗餅,無有肉食。


    陣上廝殺之士都無肉食,我兄弟兩人,無有存功,如何食肉?


    某治軍當賞罰分明,我兄弟二人即無功勳,便不當食肉。


    玄德公善待我兄弟二人,孟羲感激不盡。隻是,軍中當法度嚴謹,功賞必有章程,下次,再有肉食,不必再叫我二人。”


    言罷,李孟羲臉色鄭重,朝劉備又施一禮。


    劉備愣了下,然後哈哈大笑,他指了指李孟羲,覺得極有趣,“你這娃娃,吃肉便是,談何軍法,軍略之事,豈是你能曉得?”


    劉備邊笑邊搖頭。


    笑了片刻,劉備突然覺得不對,他猛的瞪大了眼睛,抬頭看向李孟羲。


    似乎,法度嚴謹,功賞分明,此治軍之言,非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娃娃所能懂得。


    然,話出自李孟羲之口……


    果然,當劉備驚覺有異,抬頭看李孟羲之時。


    “玄德公此言差矣。”李孟羲亦語氣平靜的說著。


    “某曾拜異人為師,數年求學,得異人所傳學問頗多,兵略之事,某亦略懂些許。”


    到了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時刻了,李孟羲不由的挺直了身體。


    劉備看向關羽,關羽也朝劉備看來,兩人目光交匯片刻,兩人目光之中,皆是驚異。


    “奧?”李孟羲右手一側,關羽手捋長須,一副極感興趣的模樣,“那你便說說,學了何等軍略。”


    來了。


    李孟羲在那麽一瞬間,就差點頭腦一熱,就要脫口而出,說“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韜武略無所不通”這樣逼格滿滿的話。


    但是,當李孟羲突然注意到就在麵前左右,篝火對側,半步距離,劉關張三人正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自己。


    劉備似笑非笑,麵帶和善。


    麵如重棗的關羽神情嚴肅,眼睛微眯,一本正經。


    臉黑如炭豹頭環眼的張飛瞪大著如牛般的眼珠,一邊啃兔頭,一邊盯過來。


    李孟羲豁然驚醒,麵前這三人,豈是一般人。


    兵略之事,自己當真懂多少?要想忽悠這三人,必會弄巧成拙,得不償失。


    想通了此中關節,李孟羲暗自慶幸,他低著頭,思索片刻,有了對策。


    抬頭,李孟羲目光掃過劉關張三人,對著劉備施了一禮。


    “家師曾說,讀萬卷書,亦當行萬裏路。兵略學問,當曆陣而後知。


    若隻讀兵書,未實經戰陣,便如在岸學泳,縱能學其形,經戰即溺死戰中也。


    正如戰國之時,紙上談兵之趙括,一戰溺亡。”


    說著,李孟羲停頓了一下,“故,兵略學問,家師教我不多,家師言,欲學兵略,當自學於沙場之中。”


    “至於,某兵略學問如何,”李孟羲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查。】”


    說完,李孟羲停住了。


    這是孫子兵法,開篇之語。


    “……往下。”關羽正聽得入神,他點了點頭,聽到這裏,李孟羲能背出孫子兵法,關羽開始相信,李孟羲當真是跟異人學過本領,他讓李孟羲繼續往下背。


    “不會了,沒了。”李孟羲麵色從容,他攤了攤手。


    “……啊?”關羽眯著的眼睛瞪大了一些,拂捋長須的手也停下了,差點拽斷幾根胡子,關羽詫異無比。


    “家師不教兵略。說兵略要從陣上學,故,兵法隻會這一句,因未曾學過。”


    “咳。”關羽張了張嘴,無言以對,關羽忍不住咳了一聲。


    天,學兵法,隻學一句啊?!


    實則,孫子兵法,李孟羲隻記得開頭這一句,後邊的一點都不記得。


    畢竟,作為一個現代人,除了閱讀量大的那些,除了對古文化和軍事有興趣的那些,普通人有幾個能把孫子兵法全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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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考又不考,高考也不考,大學更不考。


    而李孟羲,就是普通人中的一個。


    李孟羲沒說謊,他懂兵略,懂《孫子》開篇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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