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軍自出涿州，所遇事端繁雜，有遇老弱難行拖累行軍；有遇車馬缺少，不足載眾；有遇工匠缺少木料，做板車不能迅速；有遇工匠消極對事，不能盡用人力。</p>
於是，先後有了婦孺營之劃分，有行軍之時載人歇腳之收容車隊，後來又有匠營之激賞法，有遊騎商隊之采買法，有遊騎商隊采買木料板車，又有工匠營屢屢改進生產，提高效率。</p>
如此，方能使軍中車馬連做連購，累獲車馬數百，大解軍中之急。</p>
李孟羲本來對義軍的後勤能力極為自豪，他不無自豪的想，天下無一處勢力，會如義軍一般越打，後勤不見削弱，反而越打後勤能力越強。</p>
然而今見張角軍中，車馬之多，竟遠勝義軍。</p>
再問張角是如何收攏如此多的車馬牲口的。張角曰，每至一地，必先搜集車馬牲畜，車馬載人駝物，牲口留住不殺，用於拖曳之用。故，自黃巾起事之日起，終至積累牛騾牲口數千之巨。</p>
李孟羲再一想義軍的補給法，義軍車馬補充有三種，一種是工匠營自產，一種是繳獲，一種是遊騎商隊采購，木匠營產能有限，繳獲又不穩定，到最後，遊騎商隊才是後勤補充最有力手段。</p>
遊騎商隊一天若遇村落十數，就能買到車馬十數，而木匠營，月產板車不過幾十。</p>
黃巾搜刮過境，遇村落直接把車馬牲口全部搜走，效率自然會高的多。</p>
想到這裏，李孟羲心裏平衡了許多，義軍是自己做，是拿錢買。肯定比不過黃巾四處搜刮。</p>
李孟羲告訴張角，涿州義軍能邊行軍邊作板車，雖說月產不多，但日積月累，總歸有所產出，與搜刮不同，涿州義軍縱不遇村落，日日仍有板車進項。</p>
說這話時，李孟羲是帶著自豪和炫耀的成分在內。</p>
張角察言觀色，笑著聽李孟羲說完。</p>
而後，張角笑道，“我軍也有木匠一營，也做板車。</p>
隻是，軍中車馬夠用，木匠營多做兵器，不做板車。</p>
至於做板車，難在輪轂也，最費時也在輪轂……”</p>
李孟羲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張角。</p>
板車生產流程，李孟羲很熟，最複雜的的確就是輪轂，且做輪轂得有好木頭，幹木頭，做車身用濕木頭用破木頭也行。</p>
李孟羲本找到了比黃巾幹的好的地方，沒想到，他張角也在軍中組建了木匠營。</p>
李孟羲有點不服。</p>
他要去看張角的木匠營到底徒有虛名，還是真的不比義軍的工匠營差。</p>
李孟羲要去看黃巾匠營，張角領著李孟羲去看，到地方，在黃巾營寨一角，李孟羲看到了一大片空地，空地上，黃巾眾人正忙碌一片。</p>
目光掃了一圈，李孟羲第一眼便看到，他黃巾匠營，雖亂七八糟，也沒個車架門板之類的地方當工作台，但幹活的黃巾匠人們，手裏刨鑿锛鋸都有。</p>
以李孟羲如今對木工技術的理解，拿義軍匠營來說，最早的時候，匠營還不是缺木匠，是缺木工用具，出涿州之時，根本就沒帶木工用具，還是在後來沿途不停采買，才將將買夠足夠用的木工工具。</p>
以己觀之，黃巾匠營工具繁多，肯定也是有特意搜集的結果。</p>
又平一局。</p>
此局李孟羲略勝，勝在義軍生產方法高效，勝在義軍匠營眾人能群策群力的想很多改進生產的方法，比如用門板，比如用板車翻過來做工作台，比如夜裏做輪轂，白天一人拉車，車上坐一人，變板車為工作台，整個白日都能利用起來加工一些方木快子輻條之類的小活。</p>
義軍還勝在，有激賞法，匠營眾人每做一輛板車，賞糧五十斤，由是眾匠激奮，無一刻懈怠。</p>
義軍還勝在，諸部協調同力，每紮營，民夫外出采集，但有好木，伐之，會有人抬木送至木匠營，又有，但凡匠營所需，不管墨鬥鋸刃，還是斧頭門板，遊騎商隊必沿途采買而後送至匠營，於後勤淄重隊，每戰繳獲，多有硬木，淄重隊收集硬木，亦送於匠營，再有，蔑匠繡娘等，也與匠營統力協作。</p>
黃巾木匠隻為木匠，隻能做木器，而義軍匠營，能統木匠蔑匠繡娘三工，木匠做架，蔑匠編簍，繡娘縫製防雨袋，共製攜行具。</p>
此諸部協同，黃巾亦不能為。</p>
很確信義軍匠營雖小，但水平高出黃巾數個層麵，李孟羲終於息了爭強好勝的想法。</p>
再認真看黃巾木匠營地，黃巾匠人大多是在做兵器，黃巾匠人是把木棍竹竿一類，給削出尖頭，然後拿火上把尖頭稍微烤一下。</p>
由此處，李孟羲看出了兩點。</p>
第一，正如義軍一樣，雖沒有了戰事，今天雖沒有到木匠營去，但李孟羲知道，木匠營肯定還是在按部就班的忙碌作業。也就是，義軍已建立起了完善的生產架構。如今戰事已了，黃巾張角部，想必張角也沒有空多管匠營，黃巾匠營也在照常製作兵器，這意味著，黃巾軍也建立起了完善的生產架構。</p>
料想張角部，無論是戰是未有戰事，每紮營停歇，黃巾匠人但有空閑，必會見縫插針的削木製兵。</p>
李孟羲暗自點頭。</p>
第二，見黃巾削木削竹為兵，李孟羲想起，古來農民起義，大多說是揭竿為旗，斬木為兵。以冷兵器時代的披甲率，削尖的木頭照人身上一紮，殺傷力可是不弱。</p>
敵軍就算有甲，尖木亦能有效殺傷。</p>
見黃巾匠人把削好的木槍在火上烤了烤，李孟羲初疑惑，想了一下，大概明白了。</p>
可能是，用火烤的方法碳化防腐，增加硬度。</p>
何為防腐？以李孟羲的經驗，木頭削尖，尖的那一點，因為細小，遇潮濕則很容易變軟。粗的木樁遇到下雨，隻濕表層，而木槍尖的那一小點，遇雨則濕透。</p>
木槍也好，竹槍也好，尖部易潮濕，易腐壞。</p>
火烤能使槍尖表層碳化，就不會再因潮濕腐壞使槍尖變軟，利於保存。</p>
又得到了一點實用知識。</p>
雖說木槍竹槍太寒酸，正規軍用不上，但鄉勇民團之類用之自戍足以。</p>
日後若編練民團，也得讓民團把木槍烤了。</p>
要不然，一個雨季，槍頭就朽了。</p>
張角看李孟羲盯著做木槍的匠人看的投入，張角誤以為，李孟羲是對此不滿。黃巾明明已投涿州義軍，怎能還大造兵器。</p>
事關數萬人生死，張角小心翼翼，俯身道，“小公子，我軍明日就不再做木槍，如今這戰事已了……”</p>
“不。”李孟羲眉頭一挑，回看張角，“怎能不做？還得做！”</p>
李孟羲想起了義軍幾萬新兵，好多人還沒武器呢。</p>
怎麽著，最少最少，也得人手一杆竹槍吧。</p>
想到這裏，李孟羲認真道，“你軍中木匠多，明日，我帶木頭來，多做木槍。”</p>
張角不能反駁，隻能同意。</p>
繼續看黃巾木匠們忙碌，看著看著，李孟羲瞅見最角落那處，有黃巾木匠，像是在做盾牌，李孟羲看到了木匠們拿長木條在拚湊什麽。</p>
木盾牌義軍也能做，木盾比碗快旗杆之類的難做多了，很要技術力，方才見黃巾匠營之大，現又見黃巾匠力之高，李孟羲好奇，踮腳觀望，離得有點遠，人擋著，看不清，他自顧過去。</p>
張角不知李孟羲為何朝木匠堆裏走，見李孟羲過去，張角也跟著過去，亦步亦趨。</p>
李孟羲穿過木匠營地，到角落裏。</p>
走近一看，哪裏是在做盾牌，木匠們是把木板用細繩子給穿了起來，做馬甲一樣的東西。</p>
李孟羲第一印象，就很像小鬼子的木甲竹甲一類的。</p>
李孟羲驚訝，“這是木甲？”他指著，回頭看向張角。</p>
張角走來，要木匠們把木甲遞過來，親手拿給李孟羲看，並解釋到，“軍中少甲胃，特做木甲配於兵士，木甲雖不能擋弓弩，然防刀劍足以護身。”</p>
李孟羲接過木甲，入手沉甸甸的。</p>
所謂木甲，就是一些長的木條，然後用繩子給一根接一根綁了起來，又硬又沉，又不貼合身體，就胸腹那麽大一點，還隻有單麵。</p>
此木甲穿在身上，敵弓弩過來，木條或許能擋住部分箭失，但若箭失射到縫隙裏，肯定無法防禦。</p>
再有，木條橫著綁一起，中間縫隙大，近身搏殺時，隻能擋豎砍斜砍，不能擋橫砍，且不能擋槍刺。</p>
且木甲是用繩子上下綁了幾道綁成的，繩子外露，挨上幾刀，木甲就散了。</p>
李孟羲拿著木甲翻來覆去的看，他覺得，雖防禦力，防禦麵積，耐久，輕便，各種方麵，木甲都很垃圾，但再垃圾，稍能擋弓弩，能擋幾下刀劍劈砍，一套簡陋至極的木甲，能擋三兩下刀劍劈砍，就等於讓士卒多了三兩條命，足夠用了。</p>
李孟羲驚訝於張角竟能想到如此簡單的方法來解決甲胃的不足，再回想早些時候，義軍甲胃也是不足，戰兵不能人手一套甲，隻能是盡可能把盾湊齊，無甲的拿盾護身，有甲的充任槍兵，以此來解決甲具不足的尷尬。</p>
可現在回想起來，無甲畢竟是無甲，當時要早些知道做一些簡陋的木甲出來，能少許多傷亡。</p>
木甲極簡單，木棍加繩子編起來就是木甲了，甚至牛骨頭編起來，也是甲，義軍不缺木頭，不缺繩子，也不缺木匠，若作木甲，沒難度。</p>
張角部後勤能力頗有突出之處，令李孟羲側目不已。</p>
李孟羲又從黃巾軍中學到了一些。</p>
雖說，鐵甲皮甲步人甲之類才是戰場上的好甲，而木甲竹甲之類，很爛，但這並不意味著低級甲胃就沒了用途。</p>
低級甲胃工藝粗糙，工藝粗糙意味著成本極低，成本極低意味著可以以極小的成本，裝備大量軍隊。</p>
全軍鐵甲有時難以承擔，如黃巾軍，如目前義軍，唯一能使全軍人人披甲之方法，唯有用木甲竹甲骨甲等低級甲。</p>
李孟羲此時想到了倭人的竹木家，倭人彈丸之地，鋼鐵資源貴乏，然其兵員，人人有甲，雖說倭人竹甲一刀就爛，但有竹甲防護，再怎麽也比無甲強的多。</p>
無甲一刀就死，有竹甲，一刀來，竹甲破裂，刀劍力道減去大半，隻傷不死，不死就能反擊一刀，這就是垃圾竹木甲的意義所在——成本低到令人發指。</p>
前有木槍，又有木甲，張角治軍很有一些高明之處，李孟羲好奇，黃巾軍中還能有何處值得一學。</p>
“走，再轉轉看。”李孟羲相邀。</p>
明明是在黃巾軍中，李孟羲倒像東道主了，張角卻像客人，跟著李孟羲亦步亦趨。</p>
轉至傷兵營，張角到時，傷兵們掙紮著起來，張角過去安撫眾人。</p>
如所見，張角在黃巾軍中深得人心。</p>
至牛騾處，李孟看到，牛騾大群聚集一起，有木欄圍著，有甲士看管。</p>
很大群的牛騾牲口，聚在一起蔚為壯觀，張角說黃巾牛騾多，竟然是這麽多。</p>
李孟羲沉默，看來黃巾未到完全山窮水盡之時，有這麽多牲口，殺牲口也能再吃半月吃不完。</p>
黃巾軍牛騾由甲士嚴密看管，看來張角深知牲口重要，深知運力重要。</p>
此一點，不知超過多少把牛騾吃的一幹二淨的黃巾軍。</p>
義軍自出涿州，曆戰多矣，從未遇到像張角部有這麽多牛騾的黃巾軍。</p>
再走，李孟羲忽然來到一角營寨，見營寨中，盡是婦孺，轉回來了，到黃巾婦孺營了。</p>
見婦孺營，許多小孩子，別處都還沒生火做飯，黃巾婦孺營，已吊起陶甕拿糧做飯。</p>
由細微處見之，之所以婦孺營先開飯，是因為黃巾軍對婦孺營另有安排，之所以婦人們各自拿著糧袋從糧袋裏取糧做飯，是因為婦人們至少有糧，不缺吃的。</p>
</p>
李孟羲想起義軍婦孺營了，沒想到，張角部與義軍，竟能處處相似。</p>
李孟羲忽然又見，有婦人拿著藤甲往小孩兒身上穿。</p>
藤甲，這玩意兒義軍中都沒有……</p>
李孟羲好奇不已，過去一看，哪裏是藤甲，是麥秸編的T恤一樣大的“衣服”，沒有袖子，麥秸衣大小和形狀都跟T恤類似。</p>
見李孟羲對此極感興趣模樣，跟在後麵的張角適時解釋，“此乃草甲，麥秸編就。</p>
如今近臘月，天寒地凍，軍中少布，特編草為衣，以禦冬寒。”</p>
張角這麽一解釋，李孟羲突然想起了，好早以前，見黃巾俘虜大多衣衫襤褸，那時隻是入秋，天還不冷，與劉備關羽等人早商量過，民夫人數眾多，萬一天冷，再籌集布料已來不及，要為冬日早做準備。</p>
那是打完文安縣和青雲山之後，軍中民夫近萬人之時。</p>
可當時，雖意識到應該早為冬日做準備，雖一直在找辦法，所想到的辦法不過是令遊騎商隊多多采買布料，以囤積物資，而沒能想到，麥秸這玩意兒，竟然能做衣服禦寒。</p>
見黃巾軍以草甲禦寒，李孟羲忽然想到了其他，據說，美國大蕭條之時，人們沒錢買柴買布料，不得不把報紙塞衣服裏禦寒。</p>
報紙塞衣服裏，肯定有些保暖作用的，同理，麥秸塞衣服裏，也能溫暖一些。</p>
簡單的往衣服裏塞麥秸，肯定不舒服，且麥秸還老是掉，編草甲，竟然是最佳的利用麥秸保暖的方法。</p>
李孟羲甚至想到了，麥秸不僅可以編T恤一樣大小的禦寒衣，還可以編很大的，跟大衣一樣，很厚實很擋風保暖效果更好的麥秸大衣。</p>
布料貴乏，不易湊齊，麥秸成了禦冬寒的關鍵，李孟羲覺得，得趕快搜集麥秸了。</p>
禦寒方法竟可以如此簡單，可偏偏沒能想到，李孟羲不由自嘲。</p>
後邊，李孟羲又見一部黃巾巡營兵士經過，李孟羲見此部巡營黃巾，個個扛著非常長的大椽子，大椽子又粗又長，頭上綁著短槍。</p>
李孟羲手指過去的大椽槍兵，道，“此可為破陣之法？</p>
我知錐陣破陣法五有五，一為盾兵左右撞陣衝開門戶之法，二為地趟刀法，三為火牛陣法，四為衝車破陣法，這第五，便為長椽破陣之法。</p>
長椽仗其長，可攻敵槍陣，敵軍槍短，不能擊我，於是我可攻對敵不可攻，能破陣也。”</p>
說罷，李孟羲點評到，“此長椽破陣法，敵若槍陣壓來，長椽不能與之對抗。故長椽破陣，可破定陣，不能對動陣。”</p>
李孟羲說起破陣之法，張角目露異彩，“……非是破陣也，拒阻騎兵也。”張角說道。</p>
李孟羲皺眉，猜錯了？</p>
而後，張角便把長椽槍陣拒止騎兵的戰術，毫不藏私的說給李孟羲聽，說起當日就用此法，拒止西涼騎衝鋒。</p>
“此法謂之，【屠馬陣】。”張角道。</p>
李孟羲眼睛大瞪，好像，據說，秦軍也有賊長的長戈，那戈長的一個人端不住，得兩人持一戈，秦軍的超長戈，也是用來對抗騎兵的。</p>
黃巾用大椽槍陣克製騎兵，與秦軍長戈陣有異曲同工之妙。</p>
李孟羲皺眉，這樣也行？</p>
對抗騎兵，槍越長越好？</p>
應該是這樣。</p>
看來，軍中槍兵至少得兩種，一種槍用於搏殺，長短跟戈差不多就行，一種專用於抵抗騎兵的，超長槍，純槍陣，槍越長越好，最好也跟秦軍超長的戈一樣，哪怕一人端不住，後邊的人，槍架到前邊的人肩膀上也行，槍一定要長到極限才好。</p>
如此槍陣，刺蝟一般，最克騎兵。</p>
李孟羲得到了，【屠馬陣】戰術，張角謂之屠馬陣，實則李孟羲以為，關鍵不在陣，而在兵器，長到極限的超長槍。</p>
——</p>
末了，李孟羲在張角營中，一直待到傍晚，看張角營中，秩序井然，雖數萬之眾，不聞吵鬧，安靜一片。</p>
凝目觀之，張角所部，似乎比義軍還安靜的多。</p>
李孟羲目視營帳村落的黃巾軍寨幽幽道，“數月前，某自悟觀黃巾之法。</p>
【觀黃巾銳者，以牛騾者為最銳，陣勢齊整者，次之，甲明矛亮者，再次，人多勢眾者，再次。</p>
餘者，皆不足慮。】</p>
我涿州義軍，自出涿州，與黃巾大小四十餘戰，所遇黃巾部眾多矣。然，獨你張角部，牛騾眾多，兼能陣勢齊整，兼能甲明矛亮，又人多勢眾，萬眾同心。”</p>
說到這裏，李孟羲抬頭看向張角，鄭重道理，“若天下黃巾，皆如你部，我看，黃巾當早已事成。”</p>
說罷，見天色不早，李孟羲轉身走了。</p>
其背後，張角目送李孟羲走遠，站立良久。</p>
李孟羲走出黃巾軍寨，一出營寨，就見劉備在外邊等著，等了不知多久。</p>
出於禮貌，李孟羲連忙跑過去。</p>
看李孟羲跑過來，劉備朝黃巾營寨看了一眼之後，也出於禮貌，回目看向李孟羲，露出了微笑，“羲兒，何故在黃巾軍中呆了良久？”</p>
李孟羲道，“視察黃巾耳。”</p>
然後又接了一句，“黃巾軍中，我學得數法。”</p>
劉備便驚訝問，所得為何，李孟羲笑了，說晚上再談不遲。</p>
於夜，南欒城外，中軍大帳，帳外，練兵聲陣陣，義軍練兵，無一日一夜或停。</p>
帳中，李孟羲把從黃巾軍學到的數法一一相告。</p>
“其一，黃巾削木為兵，揭竿為旗，我軍中大練新兵數萬，兵器不足，也可照黃巾之法，削木斬竹為兵，以為不時備。還有，我見黃巾，木槍作得，以火烤之，此強硬木槍兼能防腐之法，我軍亦可照做。”</p>
這第一點，劉備關羽張飛深以為然。</p>
“其二，我見黃巾軍中，有做木甲，以硬木纏繩編甲，木甲雖不如鐵甲堅實，但製作簡易，我軍中新兵數萬，若人人配鐵甲，則甲具遠不足，宜用木甲。</p>
非隻是木甲，可用牛骨，豬羊之骨，亦或藤蔓竹片等編甲，此等甲胃，雖不如鐵甲，但聊勝於無甲。”</p>
第二點，劉關張三人又是微微驚訝，此法甚好。</p>
第三點，李孟羲道，“其三，黃巾軍以秸編甲為衣，以禦冬寒，我軍中衣衫單薄者眾矣，亦可以秸編甲。</p>
故，應盡收軍中秸草，早日做得草甲預備。”</p>
第三點一出，劉備瞬時大異。</p>
關於禦寒衣物這一點，劉備也跟李孟羲一樣，想盡了辦法，不妨今日從張角部得到了禦寒良法。</p>
劉備驚異，賊人張角，竟有濟民之能。</p>
最後一點，李孟羲說長椽槍陣，以槍陣抵禦騎兵，槍越長，越好，對是不對？</p>
關羽張飛劉備皆說槍越長越好，那就妥了，軍中應有一些超長槍兵，槍長三五丈甚至更長的那種長的變態的槍。</p>
聽李孟羲一通連說帶比劃的描述，“……此是長步槊。”關羽忍不住道。</p>
李孟羲明了，原來是有專門的超長超長槍來的，步槊已經夠長了，這個長步槊，肯定是尤其長。</p>
於是，先後有了婦孺營之劃分，有行軍之時載人歇腳之收容車隊，後來又有匠營之激賞法，有遊騎商隊之采買法，有遊騎商隊采買木料板車，又有工匠營屢屢改進生產，提高效率。</p>
如此，方能使軍中車馬連做連購，累獲車馬數百，大解軍中之急。</p>
李孟羲本來對義軍的後勤能力極為自豪，他不無自豪的想，天下無一處勢力，會如義軍一般越打，後勤不見削弱，反而越打後勤能力越強。</p>
然而今見張角軍中，車馬之多，竟遠勝義軍。</p>
再問張角是如何收攏如此多的車馬牲口的。張角曰，每至一地，必先搜集車馬牲畜，車馬載人駝物，牲口留住不殺，用於拖曳之用。故，自黃巾起事之日起，終至積累牛騾牲口數千之巨。</p>
李孟羲再一想義軍的補給法，義軍車馬補充有三種，一種是工匠營自產，一種是繳獲，一種是遊騎商隊采購，木匠營產能有限，繳獲又不穩定，到最後，遊騎商隊才是後勤補充最有力手段。</p>
遊騎商隊一天若遇村落十數，就能買到車馬十數，而木匠營，月產板車不過幾十。</p>
黃巾搜刮過境，遇村落直接把車馬牲口全部搜走，效率自然會高的多。</p>
想到這裏，李孟羲心裏平衡了許多，義軍是自己做，是拿錢買。肯定比不過黃巾四處搜刮。</p>
李孟羲告訴張角，涿州義軍能邊行軍邊作板車，雖說月產不多，但日積月累，總歸有所產出，與搜刮不同，涿州義軍縱不遇村落，日日仍有板車進項。</p>
說這話時，李孟羲是帶著自豪和炫耀的成分在內。</p>
張角察言觀色，笑著聽李孟羲說完。</p>
而後，張角笑道，“我軍也有木匠一營，也做板車。</p>
隻是，軍中車馬夠用，木匠營多做兵器，不做板車。</p>
至於做板車，難在輪轂也，最費時也在輪轂……”</p>
李孟羲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張角。</p>
板車生產流程，李孟羲很熟，最複雜的的確就是輪轂，且做輪轂得有好木頭，幹木頭，做車身用濕木頭用破木頭也行。</p>
李孟羲本找到了比黃巾幹的好的地方，沒想到，他張角也在軍中組建了木匠營。</p>
李孟羲有點不服。</p>
他要去看張角的木匠營到底徒有虛名，還是真的不比義軍的工匠營差。</p>
李孟羲要去看黃巾匠營，張角領著李孟羲去看，到地方，在黃巾營寨一角，李孟羲看到了一大片空地，空地上，黃巾眾人正忙碌一片。</p>
目光掃了一圈，李孟羲第一眼便看到，他黃巾匠營，雖亂七八糟，也沒個車架門板之類的地方當工作台，但幹活的黃巾匠人們，手裏刨鑿锛鋸都有。</p>
以李孟羲如今對木工技術的理解，拿義軍匠營來說，最早的時候，匠營還不是缺木匠，是缺木工用具，出涿州之時，根本就沒帶木工用具，還是在後來沿途不停采買，才將將買夠足夠用的木工工具。</p>
以己觀之，黃巾匠營工具繁多，肯定也是有特意搜集的結果。</p>
又平一局。</p>
此局李孟羲略勝，勝在義軍生產方法高效，勝在義軍匠營眾人能群策群力的想很多改進生產的方法，比如用門板，比如用板車翻過來做工作台，比如夜裏做輪轂，白天一人拉車，車上坐一人，變板車為工作台，整個白日都能利用起來加工一些方木快子輻條之類的小活。</p>
義軍還勝在，有激賞法，匠營眾人每做一輛板車，賞糧五十斤，由是眾匠激奮，無一刻懈怠。</p>
義軍還勝在，諸部協調同力，每紮營，民夫外出采集，但有好木，伐之，會有人抬木送至木匠營，又有，但凡匠營所需，不管墨鬥鋸刃，還是斧頭門板，遊騎商隊必沿途采買而後送至匠營，於後勤淄重隊，每戰繳獲，多有硬木，淄重隊收集硬木，亦送於匠營，再有，蔑匠繡娘等，也與匠營統力協作。</p>
黃巾木匠隻為木匠，隻能做木器，而義軍匠營，能統木匠蔑匠繡娘三工，木匠做架，蔑匠編簍，繡娘縫製防雨袋，共製攜行具。</p>
此諸部協同，黃巾亦不能為。</p>
很確信義軍匠營雖小，但水平高出黃巾數個層麵，李孟羲終於息了爭強好勝的想法。</p>
再認真看黃巾木匠營地，黃巾匠人大多是在做兵器，黃巾匠人是把木棍竹竿一類，給削出尖頭，然後拿火上把尖頭稍微烤一下。</p>
由此處，李孟羲看出了兩點。</p>
第一，正如義軍一樣，雖沒有了戰事，今天雖沒有到木匠營去，但李孟羲知道，木匠營肯定還是在按部就班的忙碌作業。也就是，義軍已建立起了完善的生產架構。如今戰事已了，黃巾張角部，想必張角也沒有空多管匠營，黃巾匠營也在照常製作兵器，這意味著，黃巾軍也建立起了完善的生產架構。</p>
料想張角部，無論是戰是未有戰事，每紮營停歇，黃巾匠人但有空閑，必會見縫插針的削木製兵。</p>
李孟羲暗自點頭。</p>
第二，見黃巾削木削竹為兵，李孟羲想起，古來農民起義，大多說是揭竿為旗，斬木為兵。以冷兵器時代的披甲率，削尖的木頭照人身上一紮，殺傷力可是不弱。</p>
敵軍就算有甲，尖木亦能有效殺傷。</p>
見黃巾匠人把削好的木槍在火上烤了烤，李孟羲初疑惑，想了一下，大概明白了。</p>
可能是，用火烤的方法碳化防腐，增加硬度。</p>
何為防腐？以李孟羲的經驗，木頭削尖，尖的那一點，因為細小，遇潮濕則很容易變軟。粗的木樁遇到下雨，隻濕表層，而木槍尖的那一小點，遇雨則濕透。</p>
木槍也好，竹槍也好，尖部易潮濕，易腐壞。</p>
火烤能使槍尖表層碳化，就不會再因潮濕腐壞使槍尖變軟，利於保存。</p>
又得到了一點實用知識。</p>
雖說木槍竹槍太寒酸，正規軍用不上，但鄉勇民團之類用之自戍足以。</p>
日後若編練民團，也得讓民團把木槍烤了。</p>
要不然，一個雨季，槍頭就朽了。</p>
張角看李孟羲盯著做木槍的匠人看的投入，張角誤以為，李孟羲是對此不滿。黃巾明明已投涿州義軍，怎能還大造兵器。</p>
事關數萬人生死，張角小心翼翼，俯身道，“小公子，我軍明日就不再做木槍，如今這戰事已了……”</p>
“不。”李孟羲眉頭一挑，回看張角，“怎能不做？還得做！”</p>
李孟羲想起了義軍幾萬新兵，好多人還沒武器呢。</p>
怎麽著，最少最少，也得人手一杆竹槍吧。</p>
想到這裏，李孟羲認真道，“你軍中木匠多，明日，我帶木頭來，多做木槍。”</p>
張角不能反駁，隻能同意。</p>
繼續看黃巾木匠們忙碌，看著看著，李孟羲瞅見最角落那處，有黃巾木匠，像是在做盾牌，李孟羲看到了木匠們拿長木條在拚湊什麽。</p>
木盾牌義軍也能做，木盾比碗快旗杆之類的難做多了，很要技術力，方才見黃巾匠營之大，現又見黃巾匠力之高，李孟羲好奇，踮腳觀望，離得有點遠，人擋著，看不清，他自顧過去。</p>
張角不知李孟羲為何朝木匠堆裏走，見李孟羲過去，張角也跟著過去，亦步亦趨。</p>
李孟羲穿過木匠營地，到角落裏。</p>
走近一看，哪裏是在做盾牌，木匠們是把木板用細繩子給穿了起來，做馬甲一樣的東西。</p>
李孟羲第一印象，就很像小鬼子的木甲竹甲一類的。</p>
李孟羲驚訝，“這是木甲？”他指著，回頭看向張角。</p>
張角走來，要木匠們把木甲遞過來，親手拿給李孟羲看，並解釋到，“軍中少甲胃，特做木甲配於兵士，木甲雖不能擋弓弩，然防刀劍足以護身。”</p>
李孟羲接過木甲，入手沉甸甸的。</p>
所謂木甲，就是一些長的木條，然後用繩子給一根接一根綁了起來，又硬又沉，又不貼合身體，就胸腹那麽大一點，還隻有單麵。</p>
此木甲穿在身上，敵弓弩過來，木條或許能擋住部分箭失，但若箭失射到縫隙裏，肯定無法防禦。</p>
再有，木條橫著綁一起，中間縫隙大，近身搏殺時，隻能擋豎砍斜砍，不能擋橫砍，且不能擋槍刺。</p>
且木甲是用繩子上下綁了幾道綁成的，繩子外露，挨上幾刀，木甲就散了。</p>
李孟羲拿著木甲翻來覆去的看，他覺得，雖防禦力，防禦麵積，耐久，輕便，各種方麵，木甲都很垃圾，但再垃圾，稍能擋弓弩，能擋幾下刀劍劈砍，一套簡陋至極的木甲，能擋三兩下刀劍劈砍，就等於讓士卒多了三兩條命，足夠用了。</p>
李孟羲驚訝於張角竟能想到如此簡單的方法來解決甲胃的不足，再回想早些時候，義軍甲胃也是不足，戰兵不能人手一套甲，隻能是盡可能把盾湊齊，無甲的拿盾護身，有甲的充任槍兵，以此來解決甲具不足的尷尬。</p>
可現在回想起來，無甲畢竟是無甲，當時要早些知道做一些簡陋的木甲出來，能少許多傷亡。</p>
木甲極簡單，木棍加繩子編起來就是木甲了，甚至牛骨頭編起來，也是甲，義軍不缺木頭，不缺繩子，也不缺木匠，若作木甲，沒難度。</p>
張角部後勤能力頗有突出之處，令李孟羲側目不已。</p>
李孟羲又從黃巾軍中學到了一些。</p>
雖說，鐵甲皮甲步人甲之類才是戰場上的好甲，而木甲竹甲之類，很爛，但這並不意味著低級甲胃就沒了用途。</p>
低級甲胃工藝粗糙，工藝粗糙意味著成本極低，成本極低意味著可以以極小的成本，裝備大量軍隊。</p>
全軍鐵甲有時難以承擔，如黃巾軍，如目前義軍，唯一能使全軍人人披甲之方法，唯有用木甲竹甲骨甲等低級甲。</p>
李孟羲此時想到了倭人的竹木家，倭人彈丸之地，鋼鐵資源貴乏，然其兵員，人人有甲，雖說倭人竹甲一刀就爛，但有竹甲防護，再怎麽也比無甲強的多。</p>
無甲一刀就死，有竹甲，一刀來，竹甲破裂，刀劍力道減去大半，隻傷不死，不死就能反擊一刀，這就是垃圾竹木甲的意義所在——成本低到令人發指。</p>
前有木槍，又有木甲，張角治軍很有一些高明之處，李孟羲好奇，黃巾軍中還能有何處值得一學。</p>
“走，再轉轉看。”李孟羲相邀。</p>
明明是在黃巾軍中，李孟羲倒像東道主了，張角卻像客人，跟著李孟羲亦步亦趨。</p>
轉至傷兵營，張角到時，傷兵們掙紮著起來，張角過去安撫眾人。</p>
如所見，張角在黃巾軍中深得人心。</p>
至牛騾處，李孟看到，牛騾大群聚集一起，有木欄圍著，有甲士看管。</p>
很大群的牛騾牲口，聚在一起蔚為壯觀，張角說黃巾牛騾多，竟然是這麽多。</p>
李孟羲沉默，看來黃巾未到完全山窮水盡之時，有這麽多牲口，殺牲口也能再吃半月吃不完。</p>
黃巾軍牛騾由甲士嚴密看管，看來張角深知牲口重要，深知運力重要。</p>
此一點，不知超過多少把牛騾吃的一幹二淨的黃巾軍。</p>
義軍自出涿州，曆戰多矣，從未遇到像張角部有這麽多牛騾的黃巾軍。</p>
再走，李孟羲忽然來到一角營寨，見營寨中，盡是婦孺，轉回來了，到黃巾婦孺營了。</p>
見婦孺營，許多小孩子，別處都還沒生火做飯，黃巾婦孺營，已吊起陶甕拿糧做飯。</p>
由細微處見之，之所以婦孺營先開飯，是因為黃巾軍對婦孺營另有安排，之所以婦人們各自拿著糧袋從糧袋裏取糧做飯，是因為婦人們至少有糧，不缺吃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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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孟羲想起義軍婦孺營了，沒想到，張角部與義軍，竟能處處相似。</p>
李孟羲忽然又見，有婦人拿著藤甲往小孩兒身上穿。</p>
藤甲，這玩意兒義軍中都沒有……</p>
李孟羲好奇不已，過去一看，哪裏是藤甲，是麥秸編的T恤一樣大的“衣服”，沒有袖子，麥秸衣大小和形狀都跟T恤類似。</p>
見李孟羲對此極感興趣模樣，跟在後麵的張角適時解釋，“此乃草甲，麥秸編就。</p>
如今近臘月，天寒地凍，軍中少布，特編草為衣，以禦冬寒。”</p>
張角這麽一解釋，李孟羲突然想起了，好早以前，見黃巾俘虜大多衣衫襤褸，那時隻是入秋，天還不冷，與劉備關羽等人早商量過，民夫人數眾多，萬一天冷，再籌集布料已來不及，要為冬日早做準備。</p>
那是打完文安縣和青雲山之後，軍中民夫近萬人之時。</p>
可當時，雖意識到應該早為冬日做準備，雖一直在找辦法，所想到的辦法不過是令遊騎商隊多多采買布料，以囤積物資，而沒能想到，麥秸這玩意兒，竟然能做衣服禦寒。</p>
見黃巾軍以草甲禦寒，李孟羲忽然想到了其他，據說，美國大蕭條之時，人們沒錢買柴買布料，不得不把報紙塞衣服裏禦寒。</p>
報紙塞衣服裏，肯定有些保暖作用的，同理，麥秸塞衣服裏，也能溫暖一些。</p>
簡單的往衣服裏塞麥秸，肯定不舒服，且麥秸還老是掉，編草甲，竟然是最佳的利用麥秸保暖的方法。</p>
李孟羲甚至想到了，麥秸不僅可以編T恤一樣大小的禦寒衣，還可以編很大的，跟大衣一樣，很厚實很擋風保暖效果更好的麥秸大衣。</p>
布料貴乏，不易湊齊，麥秸成了禦冬寒的關鍵，李孟羲覺得，得趕快搜集麥秸了。</p>
禦寒方法竟可以如此簡單，可偏偏沒能想到，李孟羲不由自嘲。</p>
後邊，李孟羲又見一部黃巾巡營兵士經過，李孟羲見此部巡營黃巾，個個扛著非常長的大椽子，大椽子又粗又長，頭上綁著短槍。</p>
李孟羲手指過去的大椽槍兵，道，“此可為破陣之法？</p>
我知錐陣破陣法五有五，一為盾兵左右撞陣衝開門戶之法，二為地趟刀法，三為火牛陣法，四為衝車破陣法，這第五，便為長椽破陣之法。</p>
長椽仗其長，可攻敵槍陣，敵軍槍短，不能擊我，於是我可攻對敵不可攻，能破陣也。”</p>
說罷，李孟羲點評到，“此長椽破陣法，敵若槍陣壓來，長椽不能與之對抗。故長椽破陣，可破定陣，不能對動陣。”</p>
李孟羲說起破陣之法，張角目露異彩，“……非是破陣也，拒阻騎兵也。”張角說道。</p>
李孟羲皺眉，猜錯了？</p>
而後，張角便把長椽槍陣拒止騎兵的戰術，毫不藏私的說給李孟羲聽，說起當日就用此法，拒止西涼騎衝鋒。</p>
“此法謂之，【屠馬陣】。”張角道。</p>
李孟羲眼睛大瞪，好像，據說，秦軍也有賊長的長戈，那戈長的一個人端不住，得兩人持一戈，秦軍的超長戈，也是用來對抗騎兵的。</p>
黃巾用大椽槍陣克製騎兵，與秦軍長戈陣有異曲同工之妙。</p>
李孟羲皺眉，這樣也行？</p>
對抗騎兵，槍越長越好？</p>
應該是這樣。</p>
看來，軍中槍兵至少得兩種，一種槍用於搏殺，長短跟戈差不多就行，一種專用於抵抗騎兵的，超長槍，純槍陣，槍越長越好，最好也跟秦軍超長的戈一樣，哪怕一人端不住，後邊的人，槍架到前邊的人肩膀上也行，槍一定要長到極限才好。</p>
如此槍陣，刺蝟一般，最克騎兵。</p>
李孟羲得到了，【屠馬陣】戰術，張角謂之屠馬陣，實則李孟羲以為，關鍵不在陣，而在兵器，長到極限的超長槍。</p>
——</p>
末了，李孟羲在張角營中，一直待到傍晚，看張角營中，秩序井然，雖數萬之眾，不聞吵鬧，安靜一片。</p>
凝目觀之，張角所部，似乎比義軍還安靜的多。</p>
李孟羲目視營帳村落的黃巾軍寨幽幽道，“數月前，某自悟觀黃巾之法。</p>
【觀黃巾銳者，以牛騾者為最銳，陣勢齊整者，次之，甲明矛亮者，再次，人多勢眾者，再次。</p>
餘者，皆不足慮。】</p>
我涿州義軍，自出涿州，與黃巾大小四十餘戰，所遇黃巾部眾多矣。然，獨你張角部，牛騾眾多，兼能陣勢齊整，兼能甲明矛亮，又人多勢眾，萬眾同心。”</p>
說到這裏，李孟羲抬頭看向張角，鄭重道理，“若天下黃巾，皆如你部，我看，黃巾當早已事成。”</p>
說罷，見天色不早，李孟羲轉身走了。</p>
其背後，張角目送李孟羲走遠，站立良久。</p>
李孟羲走出黃巾軍寨，一出營寨，就見劉備在外邊等著，等了不知多久。</p>
出於禮貌，李孟羲連忙跑過去。</p>
看李孟羲跑過來，劉備朝黃巾營寨看了一眼之後，也出於禮貌，回目看向李孟羲，露出了微笑，“羲兒，何故在黃巾軍中呆了良久？”</p>
李孟羲道，“視察黃巾耳。”</p>
然後又接了一句，“黃巾軍中，我學得數法。”</p>
劉備便驚訝問，所得為何，李孟羲笑了，說晚上再談不遲。</p>
於夜，南欒城外，中軍大帳，帳外，練兵聲陣陣，義軍練兵，無一日一夜或停。</p>
帳中，李孟羲把從黃巾軍學到的數法一一相告。</p>
“其一，黃巾削木為兵，揭竿為旗，我軍中大練新兵數萬，兵器不足，也可照黃巾之法，削木斬竹為兵，以為不時備。還有，我見黃巾，木槍作得，以火烤之，此強硬木槍兼能防腐之法，我軍亦可照做。”</p>
這第一點，劉備關羽張飛深以為然。</p>
“其二，我見黃巾軍中，有做木甲，以硬木纏繩編甲，木甲雖不如鐵甲堅實，但製作簡易，我軍中新兵數萬，若人人配鐵甲，則甲具遠不足，宜用木甲。</p>
非隻是木甲，可用牛骨，豬羊之骨，亦或藤蔓竹片等編甲，此等甲胃，雖不如鐵甲，但聊勝於無甲。”</p>
第二點，劉關張三人又是微微驚訝，此法甚好。</p>
第三點，李孟羲道，“其三，黃巾軍以秸編甲為衣，以禦冬寒，我軍中衣衫單薄者眾矣，亦可以秸編甲。</p>
故，應盡收軍中秸草，早日做得草甲預備。”</p>
第三點一出，劉備瞬時大異。</p>
關於禦寒衣物這一點，劉備也跟李孟羲一樣，想盡了辦法，不妨今日從張角部得到了禦寒良法。</p>
劉備驚異，賊人張角，竟有濟民之能。</p>
最後一點，李孟羲說長椽槍陣，以槍陣抵禦騎兵，槍越長，越好，對是不對？</p>
關羽張飛劉備皆說槍越長越好，那就妥了，軍中應有一些超長槍兵，槍長三五丈甚至更長的那種長的變態的槍。</p>
聽李孟羲一通連說帶比劃的描述，“……此是長步槊。”關羽忍不住道。</p>
李孟羲明了，原來是有專門的超長超長槍來的，步槊已經夠長了，這個長步槊，肯定是尤其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