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中等身材,大冬天,手中卻還搖著一把蒲扇。一雙大棉鞋,臃腫的像是踩著兩塊石頭,不知道他到底是冷,還是熱。


    “王管家。”看見此人,兩名家丁卻是恭敬的打了聲招呼。


    “嗯。”管家應了一聲,卻是將目光直勾勾的看向肖塵,“這位俠士可能有所不知,咱們清河店鎮上的張善人一家,昨晚被人殺害。身為同樣大戶的王家,也是如坐針墊,人心惶惶。所以剛才家丁對俠士的語氣不是太友好,還望俠士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與他們計較。”


    聽聞此言,肖塵準備出手強行衝進去的念頭,瞬間消失。


    他不由得重新打量眼前這個打扮怪異的中年人。


    一個小鎮上的富戶人家的管家,言語這等低調,不是故意裝作謙遜,就是一名真正的隱世高人。


    看見自家管家這般小心翼翼的對待肖塵,那兩名家丁似乎有點看不慣。


    “王管家何必對一名跑江湖的這般尊重,老爺吩咐了,這幾天但凡有陌生人靠近,一律驅趕。”另外一名家丁,不耐的說道。


    “放肆。”那管家一聲怒喝。


    “如此囂張跋扈,你們依仗的是手中的棍棒,還是你們脖子上的鐵索?還是鐵索那頭的主人?”


    “啊?”兩名家丁長大了嘴巴,似乎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情。


    這王管家,雖然掛著管家的名號,可平時幾乎什麽事都不操心。今天這是怎麽了,不但大發雷霆,還隱約罵兩人隻是王家的狗而已。


    雖然心中極度不滿,可兩名家丁亦是不敢再做絲毫發聲。


    見兩名家丁識趣的閉嘴,那管家瞬間換了一張麵孔似的,臉上堆滿了笑容:“這位俠士,不知道來到王家,有什麽重要的事情?”


    “見你們老爺,問幾句話。”肖塵說道。


    此人言語犀利,在外人麵前,對自家家丁毫不留臉麵,莫非,此人已經識得自己身份?


    自己已經刻意的喬裝打扮,還能被人識別出來,此人,絕不簡單。


    “俠士裏麵請。”那王管家側身讓開主位,伸出右臂,將手中的蒲扇,指向王家大門。


    肖塵也不客氣,左手握著離刃刀鞘,大步走了進去。


    院落裏,前日的積雪已經被清掃的幹幹淨淨,青石鋪就的小道黝黑發亮,更是一塵不染。


    緊靠圍牆種植的一行紫竹,在這寒冷的冬日,竟也是一片蔥鬱,枝葉茂盛。


    穿過一片錯落有致的庭院綠植,二人來到了王家那雅儒的並不像一般富戶的會客廳。


    “俠士請坐。稍等片刻,我這就去請老爺。”將肖塵帶到了客廳那與主人同等位置的座椅前,王管家客套一句,轉身離去。


    肖塵抬頭,打量著四周。


    清一色的複古品味,就連窗戶上都是黑檀木做成格子狀的木雕花。


    周圍的牆壁上,並沒有金銀一類的奢侈品裝飾,倒是幾幅大氣磅礴的字畫,為整個客廳帶來一種骨子裏的雅儒。


    片刻功夫,客廳屏風後麵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一名身著藍衫的中年人,在王管家的陪同下,走了出來。


    肖塵一愣,此人竟與那王管家有幾分相似,不同的是清瘦了一點,也高了一點。


    看見肖塵,來人雙拳一抱:“鄙人清河店王家家主,王昌連。聽管家說俠士上門有事相問,不知所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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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對方如此禮貌,肖塵反而有點不好意思坐著,也站了起來:“清河店每月發放饅頭的張善人死了,而今鎮上窮苦人家想吃上一個饅頭,也隻能仰仗王家。可是,剛才門口的家丁說,王家今後也不會再發放饅頭,這是為何?”


    “嗬嗬,俠士請坐。”王族長右手一伸,示意肖塵坐下,自己也在另一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因為張善人已死,張家再不會發放饅頭,所以,我王家也不會再發饅頭。”王族長那蒼白的話語,配上他那消瘦而又蒼白的麵孔,讓人從心裏感到冰冷。


    “王家這麽做,是因為清河店今後再無對手,和王家爭奪留世芳名麽?”肖塵眉頭微皺道。


    王族長搖了搖頭:“什麽名不名的,我王家不圖。”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王家每個月兩次的發放饅頭,花著自家的銀子,卻不圖名,恕在下愚鈍,怎麽也想不通,王家此番作為的目的何在?”肖塵將手一躬,道。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王家這麽做,自有王家的深意。至於他人怎麽評價,這些都不重要。俠士若是用常人的目光來看待王家,想不通這件事,也屬於正常。”王族長淡淡的一笑,似乎對於肖塵的提問,有些嗤之以鼻。


    肖塵心中一沉,對眼前之人,他一時間竟然有點看不透。


    無論是這王族長,還是身後的王管家,絕對不是清河店上,在土裏刨食的普通富戶。


    “正因為想不通,所以在下才來問個明白,還望王族長能一解心中疑惑。”肖塵麵無表情,淡淡的繼續問道。


    “好吧,既然俠士要問個究竟,我便與你絮叨絮叨。”王族長右手輕輕拍打著大腿,似乎很是努力的在那蒼白的臉上,擠出一絲微笑。


    “北方的田野,已經完全上凍,想要在田裏繼續勞作,不費一番力氣,確實很難做到。家有餘糧,整個冬天可以曬著太陽,享受溫暖。家無餘糧,隻能挨家挨戶沿路乞討,過著饑一頓飽一頓的受苦日子。”


    “張善人每個月兩次的發放饅頭,正好解了這些窮苦人家的燃眉之急,也正是他善人兩字的由來原因。而在我看來,張善人此舉,看似在救人,其實在害人。”


    “害人?在下願聽詳情。”肖塵輕道。


    “毫無節製的發放饅頭,給了人們一種盼頭,間接的助長了一種懶散的,習慣吃嗟來之食的風氣。長此以往,那些人就會為自己的懶散導致的貧窮,找到一個開脫的理由。說張善人在害人,一點不為過。”


    “而且,張善人之前,從未做過此時,近兩年才開始毫無節製的發放饅頭。按照他惜財如命的性格,俠士認為,這種行為,是否有點蹊蹺?”


    肖塵心中一震。


    此人意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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