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義縣衙,滿地飄蕩著拳頭大的紙錢。


    張知縣的靈堂,就設置在縣衙大院的正中央。一名婦人,身著喪服,在靈堂前哭天黑地的哀嚎著。


    肖塵坐在衙門口的石獅子旁邊,嘴裏麵叼著一根寒風刮來的草根,呆呆的望著天上的太陽。


    加入錦衣衛五六年了,手中辦過的案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可是,從來沒有一起案子,像今天這麽憋屈。


    錦衣衛中,大家送自己外號,快刀肖塵。可是,再快的刀,也沒有保住張知縣的性命。聽著院裏張夫人那已經沙啞的哀嚎,一種深深的愧疚感,盤踞在肖塵的腦海。


    朝廷命官的意外身亡,都要逐級上報。張知縣的死亡信函,昨日中午,已經快馬加鞭的送往了昌平州府。


    按照慣例,所有的在場人員,都要等上級官員到場,做過筆錄之後,酌情決定離開,還是繼續暫留。


    像肖塵這種身份,隻要將東廠的梅花令出示,完全可以掌握一切的主動權。


    可他沒有。


    一是不想就此公開自己東廠校尉的身份,還有就是對張知縣的愧疚感,使得他不願,仍然高高在上的處理此事。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在街上響起。


    十幾名衙役打扮的漢子,騎著高大的馬匹,向著縣衙疾馳而來。


    最中間的是一匹白色的駿馬,上麵坐著一名身著知州官服的中年人,看了一眼順義縣衙的衙門,揚起手中的馬鞭,狠狠地抽了一下胯下良駒。


    轉眼間,隊伍已經到了衙門口。


    門口的兩名順義衙役眼疾手快,急忙上前擋住了中間的白馬,將韁繩接在手中。


    沒有了知縣的順義縣衙,隻剩下曹縣丞孤零零的站在衙門口,單膝著地:“順義縣丞曹旺,恭迎知州大人。”


    “起來吧。”那知州輕輕揮手,縱身一躍從馬背上跳了下來,“先進去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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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到張知縣的靈堂前,伸手從香爐旁邊拿起三根香火,在旁邊閃動著火苗的白色錢兩(祭祀用的白色蠟燭)上點燃,躬身一禮。


    “張賢弟,說好的今年一起回江南過年,你這卻先走一步。在那邊照顧好自己,過年的時候,我再給你點上香燭。”


    說完,再次鞠躬,將香火插進了香爐,轉身走進了縣衙大堂。


    大堂裏麵,兩邊各站了四名手持水火棍的衙役。七八名身披黑色披風的捕快,站在衙役的旁邊。


    正中間,兩塊破舊的門板上,擺放著兩具屍體。分別是那黑衣男子和捕快頭領。


    在兩具屍體旁查看一番,那知州直接走向知縣升堂的位置,坐了下來。


    “不是還有一名參與打鬥之人麽,在哪裏?”


    一旁的曹縣丞急忙移步到大堂中央:“啟稟知州大人,那少年就在縣衙門口。”


    “帶進來。”


    “是。”曹縣丞應道,隨即衝著一名捕快,揮了揮手。


    片刻功夫,肖塵被帶進了大堂。


    “堂下何人?”


    “清河店陳肖。”肖塵將自己的姓名故意顛倒。


    “清河店距離順義縣城百十裏地,這即將過年,你大老遠的來到順義縣城,所為何事?”


    “清河店連連發生兩起凶殺案,鎮上居民人心惶惶,我來此的目的,就是希望縣衙過去查看一番,並張貼一副安民的告示,好讓老百姓有個過年的心情。”肖塵平靜的說道。


    “那兩起案子,不是有其他官府已經處理,為何還要來順義縣討要安民告示?”


    “處理是處理了,可是並沒有昭告民眾。現在整個清河店人心惶惶,大白天的都閉門不出,所以我才來到了順義縣衙。”


    “沒看出來,你年紀輕輕,也懂得體恤百姓。這次張知縣的案子,我已知道詳情。你雖然沒有救人成功,卻也是傷人在先。功過相抵,你回去吧。”


    那知州抬起右手,朝著肖塵揮了兩下。


    “那這清河店的安民告示呢?”肖塵輕聲問道。


    “曹縣丞,你現在擬一份告示,讓他帶回去吧。”看向堂下的曹縣丞,那知州說道。


    曹縣丞麵露色,口中支吾著:“大人,清河店的事情,小人一無所知,從何寫起啊?”


    知州一愣,隨即一聲咆哮:“廢物,一個安民告示都不會寫,你這縣丞,這麽多年是怎麽當的?”


    聽見對方的咆哮聲,那曹縣丞一陣哆嗦:“小人知錯,小人知道怎麽寫,小人這就去寫。”


    轉身,跑出了大堂。


    肖塵手握離刃,一動不動的站立在大堂中央。


    東廠處理清河店的事情,從未向任何官府通報,這知州大人卻說有其他官府處理了,這消息從何而來?


    剛才曹縣丞支吾著說,對清河店的事情一無所知,卻惹得知州大人一陣咆哮。


    很顯然,意識到自己失言,借著咆哮想引開他人的注意力而已。


    上方的知州,雖然堂堂正正的坐著,後背卻是一陣發涼。


    眼前的少年,能和錦衣衛的死士一決高下,身手顯然不凡。


    雖然東廠已經介入了清河店的事情,但無論從服飾,還是兵器看來,此人應該不是東廠校尉。


    再說了,若真是東廠校尉,早已坐在了自己位置,怎會站在這裏任自己問話。


    想到這裏,那知州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不多時,那曹縣丞喘著粗氣,跑進了大堂。


    “大人,安民告示已經擬好。”


    “交給他,讓他帶回清河店,自己張貼。”


    “這不合適吧?”肖塵淡淡一笑,“官府的告示,我一介草民,哪有資格張貼。”


    那知州臉色一紅,似乎就要發怒。


    看了一樣肖塵手中的離刃,又生生將那股火氣壓了下去。


    “曹縣丞,安排兩名衙役,一同去清河店張貼告示。”


    “是。”曹縣丞急忙應道。


    看著沒有離開意思的肖塵,那知州眉頭一皺:“本大人已經命兩名衙役去清河店張貼告示,你還不放心嗎?”


    “沒有不放心,不過我在想,若是清河店居民,向兩位衙役大人問案子的具體情況,兩位大人能否答得上來。”肖塵笑著說道。


    “罷了罷了,”那知州揮了揮手,“曹縣丞,你就親自去一趟清河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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