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太陽照在窗口那白布簾子上的時候,肖塵終於睜開了朦朧的雙眼。


    昨晚回來,肖塵專門在院子裏那棵巨大的老槐樹下,給王三燒了一堆紙錢。


    距離王三遇難,到今日東廠上報朝廷,給廖向河定罪,已經快半個月了。這半個月來,肖塵沒日沒夜的尋找著害死王三的真凶,現在,心中的那塊石頭終於落地,而這一覺也顯得特別的香甜。


    伸了一下懶腰,不經意間看見桌上那扁圓形的獸皮酒壺,肖塵想起了昨晚,廖向河給自己說的那一番話。


    他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但他知道,臨死之前,廖向河也沒有編造一個和案情無關的故事來欺騙自己。


    本來,今天肖塵打算去一趟清河店,看看許久未見的三兒,和王族長,將整個陰謀罪魁禍首已經抓捕的消息告訴他們。還有那四名以學習識字為理由,留在王家,暗中保護整個王家安全的東廠校尉,也可以撤回來了。


    可一想到,今日廠公大人便將此案匯報給皇上,按照皇上傲睨萬物唯我獨尊的性格,定一個斬立決,也不無可能。


    雖然這廖向河是自己的人犯,雖然他想方設法來破壞自己的心境,但最後那句“在我上路的那天,來送我一程”,肖塵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竟無法拒絕。


    一夜未曾管理,火爐裏已經僅剩下拳頭大小的一團火種。


    下了床,將擺放在床邊的東廠製式快靴蹬在腳上,肖塵拿起爐子旁邊的木炭,一連加進去了六七塊,又用旁邊的鐵棍捅了幾下,看見那些燒過的爐灰掉落在爐子地步,才拉開房間的木門,走了出去。


    北方晴朗的冬日,天空格外的藍。


    仿佛是害怕玷汙了這一片湛藍的深邃,一絲白雲都不曾出現在空中。


    幾隻黑白相間的大喜鵲,嘰嘰喳喳的叼著一根根幹枯的樹枝,加固著那曾經生兒育女的老巢。


    一個黑點,從高空疾衝而下。


    大喜鵲驚慌失措的扔掉嘴裏的樹枝,快速的躲進了大樹下的屋簷下。


    黑點失去了目標,在空中劃出一個優美的弧形,又直衝藍天,盤旋於太陽之下。


    抬頭看著那依然盤旋,越來越高的遊隼,肖塵如同看到了自己一般,心中不由得低歎了一聲。隻希望這隻遊隼,是一隻真正的野生王者,而不是一隻被人為圈養的取樂寵物。


    兩隻胳膊在空中甩動了幾下,深呼吸了幾口清爽而又帶著一絲冰冷的空氣,走出大門,肖塵向著東廠大牢的方向走去。


    走進大牢的大門,一股濃濃的雞湯味,飄進了肖塵的鼻子。


    “杜少勤這家夥,一天的夥食不錯啊。”心中想著,肖塵拉開了火爐房的大門。


    “今天這火爐房怎麽就你一個人?”看著空蕩蕩的屋子,肖塵問道。


    杜少勤抬頭,看見肖塵,用手拍了拍旁邊的小凳子:“你現在是以東廠大牢為家啊,一天不來,是不是都不放心?過來坐這裏。”


    “可不是,這一天看不見你,我就心裏不舒服。”肖塵嗬嗬笑著,走了過來,坐在了凳子上。


    “你可拉倒吧,你以為你真的是來看我?你是放不下你的那些人犯吧。”白了肖塵一眼,杜少勤站了起來,揭開火爐上的鐵鍋蓋子,用勺子攪了攪。


    四處打量了一下,肖塵道:“人呢?不是平時這火爐房裏挺熱鬧的,今兒怎麽就剩你一個人?”


    價格鍋蓋蓋好,杜少勤又坐了下來:“自從北鎮撫司廖向河被關押進我們東廠大牢以後,這各個崗位我都增加了人手。這樣一來,這一百號人就顯得捉襟見肘。這不,天亮才換了崗,這會都在睡覺呢。”


    “要不要,讓廠公大人給大牢,再增派百十號人手?”肖塵扭頭問道。


    在外偵察辦案重要,這將人犯抓獲回來看守更為重要。現在東廠大牢隻有十幾名人犯,大牢役已經捉襟見肘了,若是以後擴大場地,增加人犯,哪裏還能忙的過來。


    “就這樣先扛著吧。等以後大牢擴建了,百十號人肯定不夠。”杜少勤往爐子裏扔了一塊木炭。


    看了對方一眼,肖塵道:“今天,廠公大人已經去宮裏匯報案情了,此案很快就有了定論。到時候,該殺的殺,該放的放,人手就沒有這麽緊張了。”


    “什麽時候能定案?”


    “這個,我也不知道,看皇上的心情吧。”盯著爐膛裏木炭發出的藍焰,肖塵說道。


    這個案子,若是按照廖向河的供詞來看,隨時都可以定案。


    雖然中間有著很多的陰謀,也死了不少的人,歸根結底,也不過是錦衣衛和東廠爭寵的一些小矛盾引起的而已。


    對於這麽一個結果,皇上的心中一定是不會滿意,但挑釁皇威,這廖向河一定得殺。肖塵有一種預感,即便此案就這樣按照爭寵結案,殺了廖向河之後,皇上一定會召見自己,問自己對此案的真實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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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到了那個時候,肖塵還真不知道,該是將自己心中的疑惑告訴皇上呢,還是就這樣的按照廖向河的供詞複述一遍,大家皆大歡喜。


    “今天段世雄小妾的大骨湯,給熬了沒有?”肖塵問道。


    “今天沒有大骨,隻能給她熬雞湯了。”杜少勤努了努嘴,“這不,這鍋雞湯就是她的。”


    肖塵點點頭,笑著說道:“也辛苦不了幾天,皇上定案,這段世雄,就可以官複原職,帶著他的小妾,回昌平州了。”


    “你啊,就是個劊子手,菩薩心。”杜少勤笑著,用胳膊肘扛了一下旁邊的肖塵。


    “他們也都是無辜的受害者,不過,和那些失去生命的人來比,他們也是幸運的。”肖塵道。


    “他們幸運,是因為他們遇見了你。換做任何一個人,這小妾還想喝大骨湯,做夢去喝吧。好了,這鍋雞湯也差不多熬了兩個時辰了,我給她讓人盛過去。”杜少勤嘿嘿一笑,站了起來。


    看著那香氣撲鼻的一鍋雞湯,肖塵想問這廖向河的早飯,都給送的什麽。卻一時半會不知道怎麽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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