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萬眾矚目中,肖塵身著讓天下人嫉妒死的大明唯一一件外姓紫衣,雙眼清明,緩緩走向了斷頭台後方那一丈多高的監斬台。


    這午門外的監斬台,占地長三丈寬一丈。全部由暗黑色的青石壘砌而成,莊嚴肅穆。


    一直以來,隻要有重犯在這裏行刑,監斬台上至少有三四十名官員就坐。而居中的監斬官,最低的都是朝廷從三品的六部侍郎,以彰顯國之莊嚴。


    而今天的監斬台上,沒有擺放任何的桌椅。隻是靜靜的站立著三道人影。


    段天明,杜少勤並排而立。身上皂黑色的東廠役長官服,在寒風中更顯陰冷。肅穆的表情讓人看起來不由得心生怯意。


    在他們的前方,一襲紫衣的肖塵雙手背負,清瘦的臉龐棱角分明。兩道利刃般的目光,掃過遠處每一個人的臉龐。


    今天,王小四親自將皇上禦賜的大明紫衣送到了十三役,更是吩咐他身著紫衣前去監斬。


    肖塵知道,這是皇上給自己一個在天下人麵前露臉的機會,更是向那些居心叵測之人,宣告自己從未懈怠時刻鬥爭的決心。


    看向最遠處,那一群暗紅色官服的朝廷重臣,肖塵明白,皇上今天當眾斬殺詔獄曾經無上權力,無盡寵愛的領頭羊,是向天下傳遞一個信號:天下,是皇帝的天下。


    斷頭台前的廖向河,淩亂的白發在寒風中飄動,直接將臉遮掩了大半。


    抬起右手,將頭發撥弄了一下,廖向河看向遠處的那一群朝中大臣。


    曾經,哪一個見了自己,不是忌憚三分。而今天,站在遠處,看著腳上帶了兩副鐐銬的自己,雖然一個個的表情看起來莊嚴肅穆,但他們的心中,一定很是暢快與解氣。


    即便自己早已視死如歸,可此刻的廖向河,內心還是有那麽一點點的失落。


    他的心中是有一個信仰,一個可以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的信仰,但是麵對著天地距離般的落差,心中還是泛起一股心酸。


    今日之後,這個世間便再也沒有廖向河這個人,他不知道剩下的其他人,可否能完成他們的大業,但他廖向河盡力了。他是大明明成祖的逆臣,但他是自己那個實勢力,頂天立地的無懼勇士。


    看了一眼身邊兩名冷血的劊子手,廖向河淡淡一笑。仿佛他們手中冰冷的大刀,隻是孩童手中的玩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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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台下尋找了一番,廖向河微微有點失望。


    他曾經詢問過肖塵,可否送自己的最後一程。當時,肖塵並沒有答應自己,但他知道,肖塵一定會來。


    看了一下頭頂的太陽,廖向河緩緩閉上了眼睛。


    肖塵並沒有來,他沒有來送自己這最後一程。是自己想多了。


    “廖大人,再過半刻鍾你就要被問斬,還有沒有什麽最後的遺言?”身後傳來一道有點熟悉的聲音。


    “是肖塵嗎?”廖向河心中想著,緩緩轉過了頭。


    一道熟悉的身影,一張熟悉的臉,手中提著一個扁圓形的獸皮酒壺,向著自己緩緩走來。


    “肖塵,你真的來給我送行。”廖向河心中抑製不住的一陣興奮。


    肖塵一揚手中的酒壺:“我來給你喝送行酒。”


    “好好好。”廖向河有點激動,深邃的眼睛竟有點潮濕。


    回想自己這一生,凡是能夠犧牲的,已經全部犧牲。雖然心中有著一個“崇高”的信仰支撐著自己燃盡一生,但麵對死亡,心裏還是多少有點落寞。


    此時此刻,肖塵能夠送自己一程,對他來說,多少算一點心靈的慰藉。


    “來,喝一口酒,安心上路。”肖塵臉上帶著一絲微笑,舉起了手中的酒壺,遞了過去。


    廖向河輕輕的搖了一下頭,蠟黃的臉上滿是笑意,伸手去接。


    霍然,他看見了肖塵那紫色的衣袖,再定睛一看,在肖塵的身上,竟然是一件嶄新的紫色官服。


    “你,你怎麽穿成這種顏色?”廖向河的眼神中充滿了不可思議,右手停在了空中,不停的發抖。


    作為詔獄的主要負責人,這種唯有皇上才可以使用的紫色,任何的皇親國戚或者朝中重臣擅自使用,都會成為詔獄的重點打擊對象。


    他不相信,肖塵會冒著天下大不韙,而私自穿著一件紫色官服。


    最主要的是,在這件紫衣的袖子上,繡著一隻金色的麒麟。


    這麒麟圖案,還有這精湛的刺繡技巧,不是民間作坊所能繡製出來。


    莫非,隻是皇上禦賜?莫非,肖塵現在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想到此處,廖向河的右手顫抖的更加厲害,深邃的看不見任何情緒的雙眼,竟流出了熱淚。


    剛才,自己竟沒有發現,肖塵是一襲紫衣,來和自己送別。


    “這,這是皇上禦賜的大明紫衣?”廖向河顫顫的道。


    “是,皇上禦賜,叫大明紫衣,也叫禦賜麒麟紫衣。”肖塵點點頭。


    雖然廖向河是所有陰謀的籌劃者,但現在,他就是一個即將別砍頭的囚犯。不管他到底在圖什麽,但他至死不屈的風骨,卻是讓肖塵由衷的敬佩,也是他今天願意來送酒的原因。


    “好好好。”廖向河心中的激動,竟讓他有點語無倫次。


    接過肖塵手中的酒壺,抬頭就是一大口。


    “這酒,我喝到了師門的味道。”廖向河的眼神重新變得犀利了起來,一掃四周黑壓壓的人群:“喝了這口酒,我雖死無憾!”


    “肖塵,你竟敢這樣有失得體。”一道極大的咆哮聲,從遠處的人群中傳了過來。


    肖塵一楞,看向聲音的來源。


    在遠傳百官站立的地方,一名身著朝廷二品大員官服的老者,努力的撥開四周的人群,向著行刑台擠來。


    看見是一名朝廷二品大員,肖塵的臉上的微笑瞬間消失,緩緩的走到了行刑台的邊緣,雙手背負,等待著對方的到來。


    那修長的背影,一片紫色,如同一把衝天的利刃,使人一看便心生忌憚。


    那人氣喘籲籲的擠到了行刑台底下,抬頭看向肖塵。


    “大明紫衣,如同皇上親臨。你卻給一名死囚遞酒,這成何體統?!”


    肖塵俯視著對方,淡淡的道:“你是何人,報上名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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