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牢房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


    京城的三月,多以晴天為主。而今天,整個天空卻是一片陰沉,幾滴零星的雨點,打在肖塵的臉上,涼涼的。


    隨手帶上牢房的鐵門,肖塵抬頭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下雨了?春雨貴如油,好好的下一場吧。”


    “是啊,一個冬天都是幹燥的,這春天來了,下點雨,讓地裏滋潤一下。”門口值守的校尉看著肖塵出來,笑著應了一聲,重新將牢房的大門鎖起。


    “你家裏有地沒有,這會,應該是準備著播種了吧?”任由越來越密的雨滴打在臉上,肖塵站在校尉身邊,看著他一絲不苟的將房門鎖好,輕聲問道。


    東廠校尉,大部分都是從錦衣衛調撥過來的,不管祖籍是哪裏,在錦衣衛裏麵,都是以家的形式存在著。


    調到東廠之後,雖說是脫離了錦衣衛,可東廠也是專門開辟了地方,安置校尉們的家人。


    而這些校尉的家人,有腦子的,做點小生意。有體力的,在城外開辟一點土地,種上了莊稼。


    自己一直是單身一個人,從未有過後顧之憂,但也從未享受過家庭的溫暖。


    今個,天空突然飄起了小雨,肖塵的心,也隨即濕潤了起來。


    “有。從錦衣衛調過來以後,家裏原來的地就還給錦衣衛,不能繼續耕種了。東廠提倡大家做點小生意,可我的家人太過於實在,也習慣了在田裏勞作,便在城外找了點無人耕種的荒地,開墾出來,準備種點作物。”站直了身子,校尉有點靦腆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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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忙於辦案,加上自己的職務負責的就是一線事務,對於東廠校尉家人的生活,肖塵還真的一直沒有關注過。


    “東廠沒有自己的土地,來分給大家種麽?”轉過頭,肖塵不禁問道。


    每一個衛所,都是拖家帶口的兵團。校尉們一線作戰,家人在衛所的轄區內種田養蠶,自給自足。


    就算是皇城禁軍最大的錦衣衛,在京城之外,也是有著大批的良田,供衛所的家屬們耕種。


    東廠雖然成立不久,這自己的轄區土地,也不能沒有。雖說做點小生意也可以貼補家用,但更多的校尉家屬,早已習慣了種田,讓他們全部突然改行去做小生意,顯然也不太合適。


    東廠校尉,現在也有兩千名左右,那就是兩千個家庭。靠著在城外開辟荒地耕種,那得混亂到什麽程度?


    “咱東廠不是將俸祿提高了麽?廠公大人對家屬的安排,就是做生意。從來沒有說,有田地可以給大家分著耕種。”校尉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這事,我還真的沒有過問過,等廠公大人回來,我便建議他上報朝廷,給咱們東廠也要一點土地。後麵有著幾千個家庭,靠著開墾荒地,又有多少的荒地讓我們去開墾。”抬頭看著越來越陰沉的天空,肖塵認真的說道。


    “我替兄弟們,先在這裏謝謝肖兄弟了。”那校尉一臉的驚喜,誠惶誠恐的想著肖塵急忙行了一個禮。


    輪守空閑的時候,這校尉便會回到家中。


    大部分的時間,家裏隻有母親。而父親不是在城外開墾荒地,就是在開墾荒地的路上。


    若是東廠能和錦衣衛一樣,有著自己的田地,父親哪裏用的著起早貪黑,去尋找那無人耕種的土地,還得小心翼翼的和旁邊耕種的人家說著好話,生怕受到人家的驅趕。


    “謝什麽謝,都是自家兄弟,還這麽客氣。沒有考慮家人們的生活,是我的失職。這事,我來解決。”拍了拍校尉的肩膀,肖塵向著火爐房走去。


    聽了廖向河的一番話,尤其是梁國公藍玉的事情,肖塵的心裏感觸頗多。


    在同情藍玉遭遇的同時,更令他心裏震撼的,便是太祖朱元璋,將藍玉的人皮,送給了他的女兒蜀王妃做“紀念”。


    感受著太祖的殘忍與無情,肖塵的心裏對梁國公藍玉,竟也有著幾分羨慕。


    至少,他還有著家人,即便是人皮,也有後人妥善的保管著。


    而自己的家人又在何處?就這樣孤零零的來到人世,最後又這樣孤零零的離開麽?


    其他的校尉,在值守空閑的時候,都可以回到家中,陪著父母,喝著熱乎乎的玉米粥,聊著自己在東廠的喜怒哀樂。


    隻有自己,在沒事的時候,蒙著腦袋就是睡覺。


    以前,總感覺這是一種自由,無拘無束,逍遙自在。


    可廖向河的話語,使得肖塵心裏產生了一種沉沉的失落感。


    都說伴君如伴虎,若是自己有朝一日,也落得藍玉一般的下場,真的死後被人扒皮抽筋,這屍骨,皇上又該遞往何處?


    從牢房通往火爐房,也就幾十丈的距離,平日裏,肖塵也就眨眼間便可以走完。而今天,他感覺這一段路程,異常的漫長。


    雨越下越大,從點點滴滴已經變成了綿綿細雨。


    絲絲柔柔的打在肖塵的臉龐,如同母親的撫摸,溫柔而又體貼。


    肖塵從來沒有像今天這一刻,這般的渴望親情。從他開始記事起,他就沒有父母,根本不知道家庭的溫暖是為何物。


    他想起了遇見師父之前,那名用身上僅有的一個銅板,為女兒買糖葫蘆的母親。那一刻,他對那小女孩所擁有的母愛,有著一種濃濃的嫉妒。


    顛沛流離,掙紮在生與死的邊緣,練就了自己不屈的性格,可心底那種對親情的渴望,卻是他永遠不會改變的軟肋。


    “肖塵,你這是在雨裏洗澡呢麽?”段天明從火爐房走了出來,一眼就看見了院子當中淋雨的肖塵。


    轉身從火爐房裏拿出一個鬥笠,急匆匆走了過來,捂在了肖塵的腦袋上。


    “沒什麽,突然間有點傷春悲秋。”肖塵尷尬的一笑。


    “呀?!!這還是不是你了?一刀斬殺八百人的紫衣校尉,居然也會傷春悲秋?”段天明一愣,嘿嘿的笑了起來。


    “殺人,那是他們該殺。可我也是人,就不能有一個正常人該有的感情啊?”肖塵反駁了一句。


    雨還在下,肖塵卻是走進了火爐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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