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來,凡是聖旨,就沒有收回一說。</p>


    除非是另外再下一道聖旨,覆蓋了前一道聖旨的意思。</p>


    但這種情況,一般常見於那些沒有主見,傀儡般的無能皇帝身上。</p>


    像明成祖這樣的一代梟雄,朝令夕改,會讓自己的威信在百官心中大打折扣。</p>


    不過,就算奴才將這自已拿回去,就算肖塵不能拒絕,隻得重新穿上了這件紫衣,可在百官的心目中,這種行為,還不一樣的等同於打自己的臉?</p>


    “皇上,這樣不妥吧。”林尚禮低聲說道。</p>


    “哦?”明成祖有點詫異,“為何不妥?”</p>


    “肖塵是東廠最得力的幹將,說不維護他的顏麵,那是假的。但奴才跟了皇上您快二十年了,奴才更想維護的,是您的聖威啊。”林尚禮站了起來,朝著明成祖就是深深一躬。</p>


    “可是,這次朕的決定,真的是有點倉促了。無論是東廠,還是刑部,朕的心裏總感覺有點對不起你們。你們一心為朝廷做事,忠心耿耿,太子出事乃是意外,朕不問青紅皂白,先將你們各打五十大板,朕是怕你們這些忠臣心寒呐。”眉頭微皺,明成祖終於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p>


    “皇上,”林尚禮正了正身子,“您是一國之君,作為臣子,若是受不得這點委屈,那就不是一名好臣子。更何況,太子出事,無論是東廠還是刑部,都有著不可推卸的直接責任。立案查辦,沒有任何的不妥之處。即便如今太子找到,皇上您赦免了東廠和刑部的失職之罪,那是皇上您的寵愛,不能掩蓋東廠,刑部的有錯事實。皇上的心意,奴才心裏明白,天下人都明白,您就不必再過於自責了。”</p>


    一番話,說的明成祖心裏暖融融的。</p>


    這麽多年,自己站在大明最高的巔峰位置,為了維護自己的威嚴,總是有苦自己咽下,以一副生人勿進的態度,虛偽的活著。</p>


    想不到老了老了,卻還要一名老奴才來開導自己。</p>


    明成祖的心裏,一時間萬分感慨。</p>


    “朕雖然對太子很多地方不滿意,但他以太子的身份,在朕南征北戰的時候監國多年,朕早已經將他當做了自己嫡位的傳承人。說句實話,在懷來衛,聽到太子被劫持的消息之後,一時間朕都感覺,天塌了。當時,若不是因為懷來衛有幾十名異國使節一起觀摩狩獵,朕都會放棄狩獵,直接回京。而今,重新得到太子平安的消息,朕明白,這都是東廠一路追蹤的結果。其實當時太子被劫持,無論是東廠還是刑部,都應該心急如焚,想著找回太子的對策。在他們努力挽回局勢,追蹤太子下落的關鍵時刻,朕卻將兩個領頭羊關押查辦。若是太子真的出事,罪魁禍首不是東廠也不是刑部,而是朕啊。”</p>


    低著腦袋,明成祖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如同癡呆了一般。</p>


    看著明成祖那鬢角的縷縷白發,林尚禮明顯的感覺,在這一刻,皇上老了許多。</p>


    “皇上,奴才給您揉揉肩膀吧。”林尚禮小聲說著,試圖岔開話題。</p>


    “好。”將身子往後一靠,明成祖緩緩的說道。</p>


    門口一陣小碎步傳來,王小四端著茶盤,上麵放了兩碗熱茶,小心翼翼的走了過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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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見兩人也不言語,隻是揉捏著肩膀,便將茶碗緩緩放下,朝著林尚禮點點頭,又退了出去。</p>


    “今個給朕好好的捏一捏,最近東廠又要在保定府保護太子安全,又要查詢這股謀反勢力的具體行蹤,你就不用進宮了,好好忙你的。”閉著眼睛,明成祖緩緩的道。</p>


    “東廠最近確實很忙,但一切都被肖塵安排的井然有序。皇上您這肌肉僵硬一天不消除,奴才心裏就一直牽掛著。奴才還是搬回來照顧皇上,東廠有什麽重大決策的時候,奴才再回去。”一邊揉捏,林尚禮一邊緩緩的道。</p>


    “可肖塵現在的身份,他處理東廠事務,和其他機構有交集的時候,會不會被動?”</p>


    “不會。”林尚禮笑了起來,“東廠,是皇上您的直屬機構,出去辦案,那就是欽差。即便是一名普通校尉,其他衙門也都得配合著才是。就算有人背地裏瞧不起咱東廠,可麵子上,是沒有人敢和東廠故意找茬的。”</p>


    “也是,當初東廠成立的時候,朕廣發天下的詔書寫的明明白白,東廠辦案如朕親臨。可是,看著這件紫衣,朕的心裏還是有點愧疚。想著肖塵身著東廠普通衣服在外麵為朕排憂解難,朕還是想讓他穿上這身衣服。”盯著案幾上那件鮮豔的紫色麒麟服,明成祖又開始提起此事。</p>


    不將紫衣送出,在他心裏,始終是個結。</p>


    大明國力之強,舉世矚目。作為掌舵人,明成祖不想虧欠任何人。</p>


    “皇上的話,就是聖旨。即便是倉促,也絕對不容反駁。這件事就先放一放,等過些日子,找一個合適的時機,皇上再賜出去便是。”林尚禮小聲說道。</p>


    “也是,這次就當是肖塵戴罪立功,朕不罰不賞。日後他再立奇功,朕在早朝上,當著百官的麵重新賞賜與他。”</p>


    聽聞此話,林尚禮不再做聲,心中長長的出了一口氣。</p>


    沒有隆重的場合,按照肖塵的脾氣,絕對不會再次接受這禦賜紫衣。若真如此,定會惹得龍顏不悅。隻會讓皇上和肖塵兩人的間隙越來越大。</p>


    等過了這段日子,大家都心平氣和了,朝堂之上,當著百官的麵,給足你麵子,這樣的話,你斷然沒有繼續拒絕的理由。</p>


    皇上是個好皇帝,肖塵也是一把一心為百姓,為朝廷做事無比鋒利的尖刀。隻是兩人的性格,都太過於明顯。</p>


    你們好好的處著,讓我們大明更為強大,不是更好麽。</p>


    一直伺候著明成祖用過了午膳,林尚禮便回東廠交代一些事情,準備搬回來住些日子。</p>


    按照日常,原本應該休息的明成祖,並沒有去往寢室,而是又進了禦書房。</p>


    在案幾上那厚厚的一摞奏折中翻了半天,似乎也沒有找到想找的東西。</p>


    “皇上,您在找什麽?”端茶進來的王小四,看見被翻得亂七八糟的案幾,放下茶碗輕聲問道。</p>


    “朕前幾天看見錦衣衛指揮使徐開英上了一道折子,朕當時並沒有批複,怎麽就找不見了呢?”明成祖道。</p>


    “哦,早些的折子,奴才給你放到書架上了。皇上您回來這幾日,朝中的折子不少,奴才怕您翻閱起來太雜亂,就將早些的折子先放到了一邊。”說著,邁著小碎步,王小四走到書架旁,撥弄了一會,拿出一道奏折,雙手朝著明成祖遞過去,“皇上,您要的折子在這裏。”</p>


    “嗯。”應了一聲,接過折子,明成祖仔細的看了起來。</p>


    折子的內容,是控告東廠廠公林尚禮。</p>


    說林尚禮使用手中權力,威脅督察院,強行從大牢中將人犯肖塵換走,更是在錦衣衛大牢中,殺害了五名錦衣衛校尉。</p>


    “這徐開英,還真是唯恐天下不亂啊。若是小林子不將肖塵換出去,能找到太子的下落?”合上奏折,明成祖冷冷一笑。</p>


    “林公公是心係朝廷大局,心係皇上,心係太子,才會這樣不顧個人安危的換出肖塵,讓他緊急追蹤太子的下落。錦衣衛指揮使徐開英,雖然沒有林公公這樣靈活變通,可他循規蹈矩,一切按照朝廷的規章製度辦事,控告的倒也是事實。”</p>


    “循規蹈矩?督察院呢?那左都禦史江千嘯,條條框框一絲一毫都不會逾越,咋沒見他上折子?小林子這次可是在督察院打過招呼之後,才到大牢用自己換的肖塵,難道說,督察院比錦衣衛更後知後覺?”明成祖不滿的道。</p>


    “或許,督察院也認為,林公公沒做錯吧。”王小四壓低了聲音。</p>


    “傳徐開英。”明成祖一臉怒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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