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裏,火把“呼呼”的燃燒著。</p>


    搖曳的火光下,渾身血淋淋的馬運山,看起來似乎已經死去一般,一動不動。</p>


    隻是,火光下的背影,若是仔細的觀察,有著幅度極小的變化。</p>


    那是顫抖,身體受到無法忍受的疼痛的時候,自然而然的條件反射的顫抖。</p>


    這邊酒館裏,肖塵看著緩緩坐下的徐開英,似乎想要開口,卻最終選擇了沉默。</p>


    “肖兄弟,你是不是想說什麽?不要顧慮,盡管說出來。”對麵的徐開英急忙道。</p>


    現在,他可以說,對肖塵已經是佩服的五體投地。更何況,對方不但要保住自己的性命,更是要保全自己的職務。</p>


    這樣一心為自己考慮,話到了嘴邊卻又未曾說出來,應該是有所顧慮,或者是照顧自己的情緒而已。</p>


    “徐指揮使,你做錦衣衛指揮使,也有些日子了,對咱們皇上,你了解多少?”</p>


    “這個,我還真的不好回答。對於皇上的了解,我也隻是停留在皇上給天下人的大印象上。”徐開英如實的回答。</p>


    “皇上多疑!”</p>


    “這一點,我知道。”徐開英雙手一攤,“從馬運山的多次被召進宮,我就能感覺出來,很多事情,皇上都是暗中詢問和指示。就像廠公大人說的那樣,需要下屬揣摩著他的意思辦事。”</p>


    “在馬運山這起案子上,我相信徐指揮使大人您是清白的,刑部也相信,所有的證據也可以證明您是清白的。但即便是這樣,刑部將最終的審理結果遞交給皇上,皇上也不會相信,您和此事毫無關聯。畢竟,馬運山剛剛上任沒多久,他能安排一名錦衣衛的千戶去給自己辦理私事,此事就已經很值得懷疑了。”</p>


    肖塵說出了自己的顧慮。</p>


    “肖兄弟的意思是?”皺著眉頭,徐開英小聲問道。</p>


    皇上懷疑,這一點屬於正常。在皇上的心裏,滿朝文武沒有他不懷疑的人。</p>


    可是,如何解決這一問題,才是根本。</p>


    自己的心機,解決不了這個問題,隻能依靠肖塵。</p>


    “告密。”</p>


    “告密?”徐開英再次一愣。</p>


    告密這種事,並不是自己的特長。自從到了錦衣衛之後,隻告密一次,就是針對東廠廠公林尚禮的那件事。</p>


    非但沒有成功,還成為了林尚禮收拾自己的把柄。</p>


    告密這種事情,自己實在是不太擅長啊。</p>


    尷尬一笑,徐開英雙手捏著桌子上的酒碗,吧啦來吧拉去的似乎雙手都沒地方擺放一般:“肖兄弟你也知道,就我這心眼,且不說告密能否成功,關鍵是我現在就是想告密,告誰啊,告什麽?”</p>


    “告馬運山。”</p>


    “告他什麽?”</p>


    “告他目無國法,私底下拉幫結派。”肖塵看著徐開英,朝他擠了擠眼睛。</p>


    若是換做東廠任何一個人,瞬間就會明白,肖塵這是準備無中生有,徹底要將和馬運山有點瓜葛,或者觀點相同之人一網打盡。</p>


    可徐開英愣是沒有想到這一點,歪著腦袋,沉思了半天,緩緩抬起頭,一臉的迷茫:“在錦衣衛的這段日子,我基本上天天和馬運山在一起,並沒有發現他拉幫結派的行為。”</p>


    “你?!”肖塵緊閉嘴唇,用鼻子狠狠的出了一口氣,“有,現在必須有。他不但拉幫結派,還隱隱想要在錦衣衛中建立一支自己的隊伍,準備安排到西安府去。具體做什麽,現在你還沒弄明白。”</p>


    “這不是誣陷麽?”徐開英半張著嘴巴,似乎重新認識了肖塵一般,呆呆的看著對方。</p>


    “馬運山這次注定要被株連九族,你還怕他背不起這項罪名?反正身上的黑鍋已經不少了,再多背一口又如何?你就說,你還想不想繼續出任錦衣衛指揮使了?”</p>


    “想,這個當然想了。”徐開英急忙點頭。</p>


    “那就照我說的做。”肖塵的肺差點都被氣炸。</p>


    這貨,還真是個瓷錘。</p>


    別人是一點就通,他是用腳踢,都踢不明白。</p>


    若不是看他在錦衣衛有人脈基礎,而且現在是徹底的臣服,肖塵真想放棄這個榆木腦袋的蠢貨。</p>


    “好吧,我全部都聽肖兄弟您的。不過,具體怎麽告密,都告誰,您可不可以詳細的給我交代一番?”麵對錦衣衛指揮職位的誘惑,徐開英也不再堅持,更不顧什麽誣陷不誣陷的,逐漸的開始上道。</p>


    “就按照我說的,先告馬運山私底下拉幫結派。至於都拉了誰,首當其衝的肯定是這次被他安排到西安府的張金,剩下的人選,錦衣衛裏不太聽話,或者保持中立,準備見風使舵的千戶,百戶,你都可以將他們拉進來。趁著這次機會,將錦衣衛徹底的打造成你的隊伍,對你言聽計從的隊伍。至於後麵還要告什麽,我們想到了再說。”</p>


    “哦。”徐開英眼睛瞪大,誇張的揚起了頭,“肖兄弟的意思,趁此機會鏟除異己。”</p>


    “算你聰明。”肖塵白了他一眼。</p>


    “那,肖兄弟什麽時候安排我去皇上跟前告密?”徐開英壓低了聲音,故作神秘的道。</p>


    “安排,我來安排?這是想告訴皇上,這一切都是我來主使的麽?”肖塵真想端起桌上的酒碗,將那陳年的老燒酒潑到徐開英的臉上去。</p>


    </p>


    說你蠢吧,你還會開竅。</p>


    說你開竅了吧,瞬間你就又變的愚蠢至極。</p>


    “我自己求見皇上,進宮去告密?”</p>


    “不是告密,是你自查,贖罪。在皇上麵前,絕對不要提告密倆字。皇上雖然多疑,但他很不喜歡背後翻是非的人。你要用自我反省的態度,在皇上麵前說出自己管教不嚴,督查不緊的過失。然後,順著皇上的意思,一點點的說出馬運山拉幫結派的事實。”</p>


    肖塵恨不得手把手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教他該怎麽說。</p>


    這一刻,肖塵才深深體會到,廠公看人的目光,是多麽的歹毒。</p>


    徐開英,真是不適合做錦衣衛指揮使。</p>


    實在不行,給他身邊安排一名自己的人,幫著他算了。免得他那豬腦子,再次惹出大事端來。</p>


    “可是,皇上會相信我麽?”徐開英有點擔心的道。</p>


    “換做其他任何人,皇上隻會相信三分。但你去告密,皇上至少會相信九分?”</p>


    “因為我沒心眼?”徐開英一下子又變得靈光起來。</p>


    肖塵也沒給他留麵子:“可不是。就您這心機,皇上絕對想不到,你會給他耍彎彎腸子。”</p>


    “那皇上若是相信了,又讓人仔細查辦,再次尋求真相,可咋辦?”</p>


    “查辦,誰查辦?負責查辦馬運山案子的是刑部,是東廠。你是怕刑部查你,還是怕我查你?”忍著心中的怒火,肖塵端起麵前的酒碗,喝了一大口。</p>


    用這口燒酒,讓自己平靜一下。</p>


    “那什麽時候去合適呢?”</p>


    “越快越好。”</p>


    “我是穿著官服,還是穿著便裝?”</p>


    “目前,你還沒有受到牽連,依舊是錦衣衛的指揮使,當然是要穿著官服去見皇上了。”</p>


    “要不,我先回去,將要和皇上說的話,整理一下,免得到時候說的不流暢,引起皇上的懷疑?”</p>


    “可以,這樣最好。別到時候磕磕巴巴的,好像是臨時編故事一樣。”</p>


    肖塵感覺,自己心頭那股用老燒酒壓下去的怒火,隱隱的有著複燃的跡象。</p>


    他隻希望徐開英馬上離開,將此事付諸行動。</p>


    免得自己的怒火實在壓抑不住,對他產生不必要的“傷害”。</p>


    “要不,我回去集合錦衣衛所有武官,再次摸排一下,他們的真實忠誠度?”</p>


    “你平時心裏都沒數嗎?”</p>


    “說的也是。官服有點髒,我回去洗洗,等幹了我就進宮。。。”徐開英還要繼續囉嗦,卻被肖塵的一聲怒吼打斷。</p>


    “滾,再這樣婆婆媽媽的,我就徹底的不再管你。”</p>


    “啪”的一聲,肖塵一拳擊在了桌子上,直接將桌子擊的粉碎。</p>


    盤子,筷子,酒壇子,嘩啦啦的全部掉在了地上,同時粉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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