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鬆門衛指揮使湯興將肖塵帶到了客廳裏。</p>


    沒有其他人,甚至,連一個護衛都沒有。</p>


    等肖塵坐定,湯興開始親自倒茶。</p>


    “指揮使大人,身邊不用護衛?”肖塵看著空落落的大廳,有點意外。</p>


    “有些事,我想單獨的和紫衣大人說說。所以,其他人我都將他們支開了。”將茶碗往肖塵跟前一推,湯興笑著說道。</p>


    肖塵臉上帶著一絲尷尬:“您身為鬆門衛指揮使,這衛所裏麵的人,還信不過?若是這樣的話,您的日子,不好過啊。”</p>


    “不瞞大人,我這指揮使,雖然聽起來是鬆門衛的最高武官,可發布的命令,到了底下,執行的結果,真的是讓人哭笑不得。起初,我也是全部軍法從事。可是,上報到了浙江都司,便被都指揮使大人輕描淡寫的化解了。”湯興哭喪著臉,小聲說道。</p>


    “浙江都司化解了?指揮使的意思是?”盯著對方,肖塵心中隱隱有著一絲不相信的感覺。</p>


    一個指揮使,指揮不動下麵的千戶,那和酒囊飯袋有什麽區別?</p>


    那這鬆門衛,還不等於形同虛設,徒有其表罷了?</p>


    怪不得損失了上千人,連一個倭寇都沒抓住。這樣的衛所,能抓住倭寇才怪。</p>


    “這鬆門衛,在洪武年間建立。永樂十五年,鬆門衛指揮使因病離世,皇上便將我從奴兒幹都司,調到了鬆門衛,出任指揮使一職。經過這幾年的了解,鬆門衛下屬的千戶,多多少少和浙江都司都指揮使趙無名大人,有著或近或遠的親戚關係。這樣一來,在外麵我是鬆門衛的指揮使,可實際上基本上和架空了沒什麽區別。有著上麵兜底,這些千戶,一個個越來越難以管理。”</p>


    “所有的千戶,都和趙無名有親戚關係?”肖塵滿臉的不可思議。</p>


    湯興點點頭:“對,所有的千戶。”</p>


    “指揮使今個專門和我說這個事,是想東廠做什麽?幫您嚴明軍紀?”</p>


    “不不不。”湯興急忙擺手,“鬆門衛的事情,隻要有浙江都司兜底,沒有直接證據,我們也沒有辦法懲處這些千戶。我將大人今個單獨叫到這客廳裏,乃是聽說了大人以前辦案的事跡。也隻有大人,才可以挖出倭寇橫行的真正幕後黑手。”</p>


    “幕後黑手?倭寇肆虐還有幕後黑手?指揮使的意思,除了倭寇,還有人參與?”</p>


    “大人,您認為,損失一千多號人,連一名倭寇都留不下,這正常麽?”</p>


    “不太正常。”肖塵搖搖頭,“就算衛所士兵的戰鬥力再差,一千條性命換不來一條倭寇性命,這怎麽也說不過去。”</p>


    “最近的這些倭寇,出沒的時間,都是我們海防巡邏的間隙。而倭寇每次搶劫之後,我們的士兵總是姍姍來遲。我懷疑,在鬆門衛之內,有人和倭寇勾結。”看著肖塵,鬆門衛指揮使湯興一臉的嚴肅。</p>


    手中端著茶碗,肖塵久久說不出話來。</p>


    作為衛所指揮使,懷疑內部有人通倭寇,都不敢著手查辦,可見湯興被架空到了何種地步。</p>


    這浙江都司,看來還真的不簡單。</p>


    “指揮使大人有沒有具體的懷疑對象?”肖塵沉默了一下,輕聲問道。</p>


    “有,千戶白桑。”</p>


    “他駐守在哪裏?”</p>


    “鬆門衛東麵的龍門千戶所。”湯興道。</p>


    “好,那我就先從龍門所開始尋找倭寇的蹤跡。”</p>


    龍門千戶所,千戶白桑剛剛回到了衛所的營地,便將所有的副千戶都召集了起來。</p>


    大廳裏,連同白桑一共坐了五個人。</p>


    “東廠的人,已經到了鬆門衛。或許今晚,或許明天,他一定會來我們龍門千戶所。趙大人密函。”看向其他四名副千戶,白桑壓低了聲音。</p>


    聽見密函二字,四人急忙站了起來,一臉的恭敬。</p>


    “將你們所管理的陳舊船隻,全部重新做新。東廠要是征用,便將這些船隻給他們。”眼睛微眯,白桑也壓低了聲音。</p>


    “這些船隻,到了海上,經受不了幾次風浪便會散架。東廠若是出事,我們怕是承擔不起啊?”一名副千戶憂心忡忡的道。</p>


    “倭寇的戰鬥力,你不知道麽?他們的火力,將船隻打散架,豈不正常?更何況,死無對證。隻要東廠的人死了,誰又能知道,他們到底因何而死?”雙眼微眯,白桑冷冷的道。</p>


    “是,我們這就回去翻新船隻。”四人急忙應道。</p>


    “這件事,一定安排信得過的人去做。實在不行,做完之後,殺人滅口。”白桑抬起右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抹了一下。</p>


    龍門所轄區的海灘上燈火通明,眾多的士兵圍著一艘艘破舊的船隻,開始翻新。</p>


    告辭了鬆門衛指揮使湯興,肖塵緩緩走進了湯興專門給東廠騰出來的營房。</p>


    這是一個不小的院子。</p>


    北麵是一排房子,每間房子裏麵的大通鋪可以容納二十個人睡覺。</p>


    南麵是一排馬廄,更是堆放著不少的草料。</p>


    段天明站在進門後的第一個房間門口,笑嗬嗬的看著肖塵:“這鬆門衛還行,給我們安排的住處絕對沒的說。我們倆還有著各自的單獨房間。你的房間我給你收拾好了,你進來看看還需要什麽。”</p>


    “是不是,那豈不是和我們在十三役的住處一樣了?”肖塵接過話,朝著房間走去。</p>


    “可不是。”段天明嘿嘿一笑,跟在了肖塵身後,“這鬆門衛,比浙江都司好太多了。”</p>


    房子不大,但也絕對不小。</p>


    擺放了一張桌子一張床,還剩餘挺大的一塊空地。</p>


    肖塵伸出手,抹了一下桌麵,放在眼前看了看:“不錯啊,一點灰塵都沒有。”</p>


    “這可不是我的功勞,我就給你整理了一下床鋪。我進來的時候,桌子就挺幹淨的。”段天明道。</p>


    “鬆門衛不錯。”肖塵點點頭,走到桌子跟前,坐了下來。</p>


    “剛才去見那指揮使,倭寇的情況了解的咋樣?”段天明將手邊的椅子拉了拉,坐在了肖塵對麵。</p>


    “指揮使徹底被架空,而且,鬆門衛內部有內奸,和倭寇通著氣。”肖塵的臉色,變得陰冷起來。</p>


    “架空?通敵?”段天明也有點吃驚,“是浙江都司架空的?”</p>


    肖塵點點頭,“指揮使湯興,是幾年前調過來的。這鬆門衛的千戶,基本上都是趙無名的親戚。他的命令,這些千戶並不當回事。而其中的一名千戶,則是有著巨大的通敵嫌疑。”</p>


    “倭寇,對我沿海百姓燒殺搶掠,居然有千戶和他們坑壑一氣。這種人,一旦抓住證據,就應該誅殺九族。”段天明很是氣憤,右手握拳,在桌子上狠狠的敲擊了一下。</p>


    “銀子,都是銀子害人啊。這些人,為倭寇通風報訊,一定是利益驅使。若隻是一名千戶通敵,倒也說得過去,若是千戶的身後有人指使,這朝廷的衛所,恐怕就要大整頓一番了。”</p>


    </p>


    “你懷疑,浙江都司也參與了此事?”段天明眉頭皺的更緊。</p>


    “希望我猜錯了。”肖塵搖搖頭,“無論多腐敗,那隻是我們大明內部的事情,可若是整個浙江都司都和倭寇有聯係,從沿海百姓身上搜刮財物,他們的行為,倭寇都會看不起。真是將我大明王朝的臉,都丟到琉球國去了。”</p>


    “我們下一步怎麽辦?先查他們通敵,還是尋找倭寇蹤跡?”段天明道。</p>


    “明個,先從倭寇肆虐過的村子開始了解他們的活動規律吧。清除了倭寇,讓百姓有個安穩日子,我們再好好的查查浙江都司內部存在的問題。”</p>


    肖塵抬起右手,輕輕的揉捏著自己的額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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