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撿起來拿在手中,肖塵才看出來,這是一把劍。</p>


    和一般的長劍有點區別,它有著一定的柔韌性,可以繞腰一周,別再要帶上。</p>


    隻是,這裏是朝廷的百戶所,使用的兵器也多以佩刀,長槍,弓弩為主,隻有江湖人士才會使用的軟劍,又怎會遺落在此?</p>


    難道說,江灣所百戶的同夥之中,還有著我大明王朝的江湖人士?</p>


    朝廷軍隊,倭寇,江湖人士,這三者已經徹底的勾結了起來,共同欺負百姓?</p>


    肖塵的心中,暗暗的下了一個決定。</p>


    勾結倭寇的無論是軍隊之人還是江湖人士,他們的九族必須株連。</p>


    人渣的養成,需要一定的環境。</p>


    而他們的族人,對此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p>


    “大人,你手上的東西,可以給屬下看看不?”城南百戶所百戶張孝忠湊了上來。</p>


    肖塵將手中的軟劍遞了過去。</p>


    張孝忠拿著軟劍,仔細的端詳著。</p>


    “大人,這軟劍乃是吳水生的防身兵器。”張孝忠道。</p>


    “就是這百戶所百戶的兵器?”肖塵一怔。</p>


    “是。”張孝忠點點頭。</p>


    肖塵又陷入了沉思。</p>


    若是這百戶吳水生勾結倭寇,殺害所裏的士兵,為何會將自己的防身兵器,遺留在圍牆底下?</p>


    故意的?</p>


    肖塵搖搖頭。</p>


    沒有任何故意留下防身武器的理由。</p>


    想起百戶房間裏那刻意布置的場景,肖塵心裏不由得冒出了另外一種假設。</p>


    製造場景之人,不是百戶自己。</p>


    若真是這樣,那對方一定已經知道了東廠的到來,而這個場景,也是專門布置給自己看。</p>


    故意做出一副此百戶殺人滅口,倉皇逃走的假象。</p>


    從而讓自己認定,他就是真正的和倭寇聯係之人。</p>


    讓自己不再相信江灣百戶所提供的所有和倭寇有關的情況,也讓那些真正的“叛徒”,逃之夭夭。</p>


    如此的煞費心機,布局之人對東廠的了解不是一點半點。</p>


    此人,乃是大明朝之人。</p>


    “一半人處理這些屍體,另外的人去外麵,搜索附近的山林,河道,溝渠。”肖塵一聲暴喝。</p>


    一個時辰之後,在距離江灣所半裏地的一處雜草叢裏,東廠校尉找到了吳水生。</p>


    靜靜的趴在地上,脖子處一處刀傷,幾乎快要將脖子割斷。</p>


    渾身僵硬,早已經沒有呼吸。</p>


    張孝忠看了一眼那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大明百戶服,轉過了身子。</p>


    臉上帶著無盡的悲傷,還有那熊熊燃燒的怒火。</p>


    一名一心為百姓著想,為朝廷盡忠的百戶,被人殺害拋屍。</p>


    還要精心布置一番現場,往身上再潑一身的髒水。</p>


    不願意同流合汙,隻想遵循自己應該遵循的原則,為百姓做點事情,都已經變得這麽難了嗎?</p>


    “將吳百戶的屍體,抬回去。”肖塵緩緩閉上了眼睛。</p>


    倭寇,一定要徹底的剿滅。</p>


    隱藏在大明軍隊裏麵的奸細,也要揪出來嚴懲。</p>


    這些為國捐軀的將士,更應該受到禮遇。</p>


    不能讓那些真正的忠勇之士流血又流淚,不能讓他們寒心。</p>


    天大亮的時候,無論是鬆門衛指揮使湯興,還是其下屬各個千戶所百戶所的武官,均收到了東廠要求他們即刻前往江灣所的命令。</p>


    眾人哪敢怠慢,稍微交代一下,便匆匆前往。</p>


    等鬆門衛指揮使湯興到達的時候,江灣所防禦的那片海灘上,已經烏壓壓的站滿了人。</p>


    一百多具士兵的屍體,分成了三排,整整齊齊的擺放在沙灘上。</p>


    最前方,擺放著一張小床,上麵躺著臉色已經烏青發黑的江灣所百戶吳水生。</p>


    小床旁邊,靠著他的防身兵器:那把被敵人奪走甩落的軟劍。</p>


    還有一把半人高的火銃,連同他最喜歡的弓弩。</p>


    三百名全副武裝的東廠神機役校尉,嚴肅的圍繞在所有屍體的外圍,任何人不許靠近。</p>


    肖塵雙手背負,看著遠處的大海,一言不發。</p>


    整個現場,除了海浪拍打礁石的嘩啦聲,沒有人敢發出一絲的聲音。</p>


    “紫衣大人,這,這是怎麽一回事?”指揮使湯興,瞅著滿地的屍體,一臉緊張的湊了上來。</p>


    “昨晚,江灣所遇襲,所有人遇難。”肖塵冷冷的道。</p>


    對於湯興被架空,一開始肖塵還有所同情。</p>


    可出了這檔子事之後,肖塵開始有點鄙視湯興的無能了。</p>


    既然駕馭不了手底下的這些千戶,那就自覺的將指揮使的這個位置讓出來便是。</p>


    讓朝廷安排可以真正掌控一個衛所的人,來擔任指揮使。</p>


    拿著朝廷給衛指揮使的糧餉,占著衛指揮使的位置,卻做不出來一名衛指揮使該做的事情,將鬆門衛管理的一塌糊塗。</p>


    這樣的人,不配繼續擔任鬆門衛指揮使。</p>


    “是什麽人幹的?”湯興急切的問道。</p>


    肖塵冷哼一聲:“江灣所,是隸屬於東廠麽?”</p>


    湯興一怔,臉上帶著尷尬:“江灣所,隸屬於我鬆門衛。”</p>


    “作為鬆門衛指揮使,您的江灣所遭遇襲擊,全所官兵被殺,今個若不是我通知您,您是不是幾天後才會知道?”肖塵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p>


    可聽在湯興的耳朵裏,卻如同一座大山背在後背一樣,讓他頓時感覺窒息。</p>


    雙手抱拳急忙行禮:“下官失察,請大人責罰。”</p>


    沒有理會湯興,肖塵看向周邊那些嚴肅站立的千戶,百戶們。</p>


    “你們可知,江灣所為何被伏擊?為何沒有留下一條活命?”肖塵冷冷的道。</p>


    眾人紛紛低下了頭。</p>


    到了這裏,眾人才知道江灣所已經不存在了。</p>


    至於為何被伏擊,為何要趕盡殺絕,這些眾人又如何知道呢。</p>


    “因為江灣所忠於職守,知道自己作為朝廷的海防衛所,該做什麽。隻要是自己防禦範圍內的,江灣所決不允許一名倭寇在這裏出現。”肖塵大聲說道。</p>


    看了看眾人,肖塵又道:“江灣所的所作所為,讓倭寇侵犯當地漁民的目的無法得逞,斷了他們的財路。所以,江灣所便也成為了倭寇的眼中釘,肉中刺。昨晚,倭寇在他們用銀子馴養的那些‘走狗’的帶領下,趁著江灣所休息的時間,進行偷襲。”</p>


    “江灣所一百一十三名士兵,全部殉國。百戶吳水生,更是被拋屍荒溝之中。”</p>


    肖塵回頭,抬起右臂一指那一片排列整齊的屍體:“麵對這些忠勇之士,你們損失的上千人,連一個倭寇都沒留下,你們有沒有感覺心中愧疚?”</p>


    </p>


    “江灣所盡數死亡,不也是沒有留下一名倭寇麽。”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在人群中悄然響起。</p>


    肖塵平靜的臉色豁然冰冷,目光如同利劍一般,射向聲音的來源。</p>


    “江灣所是沒有留下一名倭寇,江灣所的百戶更是被拋屍荒溝。可營房裏麵那慘烈的搏鬥現場,卻是留下了不屬於我江灣所士兵的殘臂斷腿。我不敢說,江灣所的士兵殺死了不少倭寇,不過是被其他倭寇收屍了而已。但江灣所的士兵,寧死不屈,將自己的屍體,留在了我大明王朝自己的土地上。”</p>


    “之前那損失的上千名士兵,可有人看見他們的屍體?哪怕是一件漂浮在大海上的衣服,我也承認他們是為國捐軀。”</p>


    “我不想說,他們已經投敵賣國,這是我個人,也是朝廷,是皇上不願意看見的事情。可倭寇對於我海防工事越來越熟悉,總是趁著我們巡邏的空檔,搶掠我大明百姓,我不得不懷疑,我們的海防策略,倭寇已經全部掌握。”</p>


    所有人,沒有人再敢說一句話。</p>


    “今個,讓大家來,便是給江灣所的將士們送行。”肖塵道。</p>


    聞言,眾人急忙朝著海灘上的那一片屍體開始鞠躬。</p>


    “都給我跪下,雙膝跪下。”</p>


    肖塵一聲嚴厲嗬斥,帶頭雙膝跪在了沙灘上。</p>


    海風吹來,成群的海鳥在海灘盤旋。</p>


    口中發出的,竟也是一道道淒厲的悲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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