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裏麵念叨著高升的名字,明成祖心中一陣陣的難受。</p>


    這高升,在明成祖還是燕王的時候,就在他手下為官。</p>


    可自始至終,都是文官而已,從未和軍隊有過任何的接觸。</p>


    為人正直,敢於直言,深得明成祖的喜愛。</p>


    也是因為他做事光明磊落,剛正不阿,明成祖便將他一步步的提拔,最終將大理寺這等清正廉明的衙門,交到他了他的手裏。</p>


    而今,他不但結交武官,更是充當地方武官的保護傘。</p>


    事情敗露,居然為了逃避懲罰,帶著大量的細軟逃跑。</p>


    即便是朝廷大員,那俸祿也絕對積攢不了這麽多,這麽多年,自己疏於對他的監管,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敢說敢作,甜麵無私的高升,已經變成了將官職當做搜刮銀兩利器的貪官汙吏了。</p>


    “他為什麽要逃?”明成祖心有不甘,淡淡的道。</p>


    直到現在,明成祖都不願意相信,朝廷最高的三法司之一,大理寺卿高升,暗地裏做著見不得人的勾當。</p>


    “他指使趙無名,給東廠準備了一些破舊的船隻,臨時翻新了一下用於東廠出海追擊倭寇。”</p>


    “破舊船隻?他是怕東廠追上了倭寇麽?”</p>


    “這倒不是,那些破舊船隻,船體上的裂縫,已經深達一半之多。近海風浪較小看不出來,可一旦追擊倭寇進入深海,一個大浪打過來,船隻隨時都會解體。”林尚禮小聲說道。</p>


    “他,他這是想謀殺東廠人員?”明成祖豁然轉身,不可思議的看著林尚禮。</p>


    林尚禮點點頭:“趙無名交代,高升讓他多準備點破舊船隻,最好將東廠的幾百人全部葬身大海。”</p>


    明成祖半張著嘴巴,久久說不出話來。</p>


    “東廠是朕的直屬機構,他要謀害去浙江剿滅倭寇的所有東廠人員,他這是和東廠有什麽深仇大恨?還是說,他對朕建立東廠,打心眼裏就不滿?作為朝廷的棟梁,分不清孰輕孰重?即便他對東廠不滿,對朕不滿,可暗害了東廠之人,誰去剿滅倭寇?他就願意眼睜睜的看著沿海百姓,繼續遭受倭寇的踐踏,心中無愧麽?”</p>


    明成祖失望極了。</p>


    這一刻,他甚至感受了到了自己做皇帝,甚至做人的失敗。</p>


    高官厚祿加身的趙無名,私下安排自己的親戚,掌控整個浙江都司。</p>


    委以重任的高升,居然對自己陽奉陰違,暗地裏想要收拾自己最為信任的東廠之人。</p>


    是自己這些年年齡大了,太過於仁慈了,他們已經忘記了自己是皇帝,是一句話就可以誅滅他人九族的大明最高掌權者嗎?</p>


    “皇上,對於高升,刑部並沒有審問。李尚書讓奴才回來問問,作為大理寺卿,高升該如何處置?”暗暗的觀察了一下明成祖的臉色,林尚禮小聲說道。</p>


    “將他吊死在城門上,不許收屍。什麽時候繩子風化斷了,再說。”陰沉著臉,明成祖低聲說道。</p>


    “他的家人呢?”林尚禮追問了一句。</p>


    “誅九族,家產充公。”</p>


    “是。”林尚禮應了一聲,“老奴這就去和李大人招呼一下。”</p>


    說著,緩緩後退,準備離開。</p>


    “等一下。”明成祖叫住了林尚禮,“那趙無名,和高升吊在一起。抄家,誅九族。”</p>


    “是。”林尚禮退出了禦書房。</p>


    林尚禮剛剛離開,貼身太監王小四便端著一碗涼茶走了進來。</p>


    “皇上,天氣炎熱,您喝碗涼茶解解暑吧。”說著,小心翼翼的將茶碗放在了案幾上。</p>


    挪動腳步,準備到身後給明成祖揉捏脖子。</p>


    明成祖抬手,朝著禦書房北牆上的書架一指:“將二品以上朝廷文武官員的名單給朕拿過來。”</p>


    王小四點點頭,走到書架旁邊,拿起花名冊,恭敬的交到明成祖的手上。</p>


    “皇上,您中午都沒午休,要不奴才伺候著您洗嗽一下早點歇息,這名單明個再看?”</p>


    “讓朕看完再說。”明成祖搖搖頭,“最近的這些大員,一個接一個的出事,朕就算是現在就睡覺,心裏也不踏實。他們都是跟隨朕多年的功臣,該給他們的,朕都給了他們。他們夠不上的,朕也想方設法的給他們。朕記著他們的功勞,朕更念和他們的就情。”</p>


    似乎說的心中有點激動,明成祖將手中的花名冊,“啪”的一聲就摔在了案幾上。</p>


    “可他們,怎麽對朕?怎麽回報朕的?他們的所作所為,別說對不起天下百姓,對不起朕,就連他們作為一個人,都對不起。”</p>


    說著,明成祖又拿起了案幾上的花名冊:“去禦膳房拿點糕點來,朕今晚要將這些大院,逐個的好好的查看一番。”</p>


    “皇上,時間有的是,要不您今個先別研究了,早早休息,明個繼續看?”聽說明成祖又要吃著糕點熬夜,王小四打心裏不願意。</p>


    “明個?明個完了還有明個。就是朕這樣一天天的姑息縱容,才使得他們一個個沉淪了下去。他們犯錯,朕也有錯。朕錯在對他們疏於監督審查。別說了,去拿糕點,朕有點餓了。”</p>


    仔細的看著手中花名冊,明成祖擺了擺手。</p>


    瞅著明成祖頭上越來越多的白發,王小四想要繼續說什麽,又生生的忍住了。</p>


    </p>


    輕歎一聲,緩緩的退出禦書房,朝著禦膳房走去。</p>


    離開刑部的時候,已經是深夜,街上一片漆黑。</p>


    肖塵和杜少勤一前一後各自打著一盞燈籠,給林尚禮照亮。</p>


    “廠公大人,您說皇上一本心思的想要禦駕親征琉球國,為何突然又不去了,而讓太子掛帥出征。”走在前麵的肖塵,盡量側著身子,讓燈籠的光亮將道路照的更為清晰一點。</p>


    也不知道是因為年齡大了,還是其他原因,林尚禮最近視力下降的厲害。</p>


    天色稍微的暗下來,眼前就開始模糊。</p>


    若是沒有燈籠指引,一到晚上根本無法行走。</p>


    “太子乃是儲君,皇上當然是想要鍛煉他了。”林尚禮身子微微弓著,使得自己能夠看路更清晰一點。</p>


    “可是我聽您說,皇上的意思,要太子帶著東廠和大明軍隊,去琉球國的國土上踏上一圈。這意思,好像更多的是示威,而不是戰鬥。”</p>


    林尚禮嗬嗬一笑,拉家常般的道:“當然是示威了。皇上不想將琉球國並入大明版圖,可對方侵犯大明沿海的這口氣,皇上又咽不下。讓太子帶著大明的精英軍隊去琉球國走上一遭,也算是用武力進行警告。”</p>


    “我們是這樣想,可琉球國不一定這樣想。萬一我們一登陸,遇見的便是他們鋪天蓋地的攻擊咋辦?”</p>


    “那就打唄。大明朝有的是軍隊裝備,還怕一個彈丸般的小國不成。”</p>


    肖塵停下腳步,壓低了聲音:“您說,皇上是不是對太子,又有意見了?”</p>


    “此話怎講?”林尚禮有點聽不懂。</p>


    “琉球國內部混亂,對於大明之前的那種臣服,肯定已經不存在了。這個節骨眼上,皇上突然讓太子掛帥,是不是想用太子試驗一下琉球國的態度?情況不明,派太子出征,皇上就不怕有個閃失?”</p>


    “這不是有東廠,又你麽。”</p>


    “我?我們東廠可以抵擋一個國家?”肖塵苦笑著搖了搖頭。</p>


    “你這次剿滅倭寇,皇上很是滿意。嘴上雖然沒有說,可我還是能夠感覺出來。這次之所以讓太子掛帥,我感覺是想讓太子和東廠進一步的磨合。皇上非但不是對太子有意見,相反的,是準備將大統交於太子了。”林尚禮盯著腳下的路,邊走邊說。</p>


    “看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p>


    肖塵的臉上,掛著一絲尷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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