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言。(.)


    張墨隻是跟在黑衣男人的後麵,走在這條冗長的山道上。而少女人偶則趴在黑衣男人的肩上,帶著戲謔的微笑看著跟在身後趕路的男孩,男孩的步伐看上去有些笨拙,似乎並沒有全神貫注的在走著夜路,更像是走失在這黑夜裏的一個漫無目的的流浪者。


    奇怪的同路人。


    “你這孩子啊……”黑衣男人的聲音在自己身前傳了出來,溫柔的聲音卻像是結了冰的刀,將這黑夜好不容易沉澱下來的死寂打破。


    男人的話讓張墨突然打了一個激靈,停在了原地,他望著自己身前的那個黑衣背影,唯唯諾諾的回答道:“在……我在。”


    “這麽走了一路不覺得有些寂寥麽?”黑衣男人出人意料的說著不找邊際的話,少女人偶被他從肩上放了下來抱在懷裏,張墨的視線被黑衣男人高大的身材遮擋,他看不到少女人偶的境況,男孩的心裏泛起一陣莫名的失落。


    “難道你不覺得麽?”黑衣男人並沒有轉過身來,他繼續自顧自的說著話,這讓張墨一時之間不能判斷這個男人究竟是在和自己說話還是拿著那個美麗的人偶在自言自語。


    “……”張墨找不到合適的句子回答那個奇怪的黑衣男人,隻能傻傻的站在原地,沒有答那個黑衣男人的話。


    “相公,你看你這突然說著這些奇怪的話,讓這位小兄弟都不知道怎麽回答你了。”少女人偶噗嗤一笑,她柔美的聲音從前麵傳了過來,她居然叫黑衣男人為“相公”。


    黑衣男人停下了腳步,他走到這山道邊的一塊大石頭上重新坐下,他將少女人偶抱在自己的懷裏,溫柔的摩挲著少女烏黑的長發,他低著頭,對少女人偶輕聲說道:“我隻是想給這孩子講一個故事罷了。”


    在張墨的記憶中這是那個黑衣男人第二次坐下休息了,似乎從遇見到現在,他們才剛剛走了那麽一小段的路程,這高大的黑衣男人的體力似乎連自己都還不如啊……張墨在心裏這麽想著。


    “相公又要講些什麽老掉牙的故事麽?你的那些故事奴家可是聽過很多遍了呢……”少女人偶被黑衣男人抱在懷裏,她嘴上那麽說,眼睛卻一動不動的盯著那個黑衣男人的麵龐,張墨甚至能夠感覺到那個人偶眼神中的滿滿期待。


    黑衣男人伸出自己右手的食指,那修長的食指微微彎曲,他在少女人偶的鼻子上輕輕的那麽一刮,用寵溺的語氣說道:“當然不是那麽古老的故事,這世界上的妖魔鬼怪那麽多,故事當然每天都會有,哪有會讓你聽膩的道理?”


    黑衣男人說完這話,他那修長的手指並沒有從少女人偶的麵前離開,反而是來回撫弄著人偶的麵頰,咯噠聲響傳來,少女人偶稍微歪了歪脖子,想用自己的臉頰去磨蹭那隻手,黑衣男人見她這樣,不禁笑出了聲來。


    這一幕讓呆立在一旁的男孩看得是麵紅耳赤……


    “既然今天難得遇到魂寺的住持,那我們不如就來講一講那個男人的故事吧……”黑衣男人並沒有征得男孩的同意,他坐在那塊巨大的石頭上懷裏抱著少女人偶,開始慢慢的講起故事來。


    張墨很想拋下這個奇怪的黑衣男人,自己沿著山道飛速的跑回城去,但是他又聽見那聲熟悉的咯噠聲,原來是少女人偶依偎在男人的臂彎裏,正興致勃勃的打算聽黑衣男人接下來會說的故事,那張白皙的麵龐,美麗的臉……


    那真的隻是一個人偶麽?張墨被少女人偶的美貌吸引著,他的雙腿此時像是被灌了鐵水似得沉重不堪,他現在竟然無法再向前邁出去哪怕半步。


    這條漆黑的山道上,男孩無助的站在那裏,他得被迫聽一個他自己其實並不想聽的故事。


    山風陰冷。


    “聽我說就是了……”黑衣男人刻意的清了清嗓子,然後用沉穩嚴肅的語調開始講著自己的故事:“這個世界上,總是存在著一些妖魔鬼怪的。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魂魄,而越幹淨的人,他的魂魄就會越顯得鮮美。魂寺的住持總是披著佛主的偽裝,在各地的破廟裏棲身,他最愛擄掠孩子們的魂魄,那種透著淡淡熒光的魂魄,對他來說簡直就是這世間不可多得的美味。”


    張墨想起了之前失蹤的那個小孩,男孩忽然發現自己的後背上全是冷汗。


    “那些淘氣的小孩子啊……總是容易被人誆騙到荒無人煙的地方,他們的屍體總是顯得那麽的柔軟,那些空洞的眼睛裏最後看到的究竟是什麽呢?”黑衣人輕輕拍打著懷裏的少女人偶的後背,更像是正在哄自己的女兒進入甜甜的夢境。


    “相公,你這詞用不是很妥當哦!”咯噠聲傳來,少女人偶揚起她美麗的頭顱,一臉嬌怒的看著黑衣男人的臉,她不滿的用嬌柔的聲音說道:“眼睛怎麽能是空洞的呢?隻有眼神才會是顯得空洞的呀……”


    黑衣男人並沒有因為少女人偶打斷自己的敘述而顯得惱怒,他寵溺的看著懷裏的少女人偶,繼續溫柔的說道:“眼睛裏當然也能是空洞的啊……魂寺的住持可不會讓那些死去的孩子記得自己的樣貌的,那樣那些孩子到了地府會向閻王告狀的,所以他除了擄走那些孩子們的魂魄,同時還會小心翼翼的剜去那些孩子的雙眼啊……這麽一來,那些孩子的眼睛,不就隻剩下空洞的眼眶了麽?”


    “討厭!相公的故事每次都故意露出一些破綻,誠心讓奴家出醜,奴家最討厭相公了……”少女人偶嘴裏柔聲說著討厭黑衣男人的話,卻將白皙的臉龐鑽進黑衣男人的懷裏,不斷的摩挲著,嬌寵無比。


    張墨聽得這段對話,卻是隻感覺到一陣頭暈目眩,他們怎麽可以用那種雲淡風輕的語調談論那麽血腥的故事?張墨隻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眼前的黑衣怪人的行徑,已經大大超出了他有限的認知範圍。


    “魂寺的主持會將那些擄來的魂魄裝進他隨身攜帶的布袋子裏,布袋是用袈裟縫製的,上麵充滿了香燭的味道,加上他總愛一路念著佛經,所以那些魂魄也算是得到了一種別樣的超度吧……”黑衣男人繼續講著他的故事,少女躲在他的懷裏,側耳傾聽。


    少女撲哧一笑,柔聲說道:“那樣倒也不錯啊!”


    “就是啊……”黑衣男人笑著回應道:“淘氣的孩子總是要受到一些懲罰的,不然他們怎麽會知道這個世間的夜晚,並不像他們想象中的那般太平呢?魂寺的主持總愛穿著黑衣,隱藏在黑夜的誘惑之中,這麽明顯的妖魔,也隻有那些孩子們才不會去辨別罷了。”


    黑衣男人說完這句話,突然抬頭看著站在自己的身前的張墨,臉上卻是詭異的微笑。


    男孩還是沒有完全看清黑衣男人的容貌,但是他卻分明知道,眼前這個高大的男人,確實是穿著一襲黑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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