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嘍!”陳靈頭也不抬,衝著出現在網吧轉角的郭銘揮了揮手。[]


    周振炎也早就坐在他常坐的位子,翹著二郎腿,竟然在看電影。


    “嗨。”郭銘勉強擠出一個笑臉,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按下了開機。


    陳靈正在人機局裏聚精會神地練著補刀,他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側,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正在奇怪地盯著自己。


    郭銘昨晚一夜沒睡。


    當零喊出王者之心這個詞的時候,他的心裏那座他一直苦苦支撐的天平,終於傾倒了!


    不知道何時,他發現自己這個從小照顧到大的小透明兄弟,已經快要脫離自己的掌控,飛到一個自己都無法企及的高度。


    是嫉妒嗎?


    郭銘很害怕,也很彷徨,他覺得自己不應該對自己的好兄弟產生這種情緒,所以他失眠了,他抱著腿坐在接近零度的18層陽台,想了足足一夜。


    最後他想清楚了。


    是嫉妒。


    一株黑色的嫩芽,在郭銘的電競之心上麵,悄然破土而出。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在陳靈毫無顧忌地依賴他的時候,他也在享受著這種依賴,可是這個叫英雄聯盟的遊戲,似乎在一點點地奪走這種平衡,或許有一天在戰場上,獨當一麵的陳靈,會贏得比他更大的歡呼聲?


    那些本應屬於他的歡呼聲。


    “發啥呆呢?快給老子開始練。”周振炎的聲音打破了郭銘的思緒。


    “哦哦哦,這就來。”郭銘慌亂地抓起鼠標,因為心慌竟然連續抓丟了好幾次。


    一隻沉穩的大手扶住他的手背,輕輕地放在了鼠標上。


    “止水之心,練好了也很強哦。”


    郭銘瞳孔放大,猛地轉頭看向周振炎,周振炎也正微笑著看著自己。


    被看出來了是嗎?那眼中無法掩飾的欲望。


    或許,是自己太要強了吧,郭銘再次看向陳靈,眼裏又回複了往日的溫柔。


    聚精會神的陳靈,絲毫沒有察覺這個微妙的小插曲,此時他雙眼赤金,正在那神奇的絕對時間之中。


    絕對時間是什麽感覺?


    或許隻有得過這種病的人才能說清楚。


    在陳靈的眼睛裏,一切都被模糊了棱角,帶上了一層琥珀的光暈,屏幕正中央的時間仿佛被什麽卡住了一樣,滴答,滴答,滴答,滴答,在心裏默數四聲,那僵直的秒數才跳動一下。


    而陳靈自己也像是慢動作的滑稽演員,金克斯抬起胳膊,把輕機槍舉過腰際,子彈從槍口噴出,帶著長長的煙,然後小兵中彈倒下,一切如常。


    如果不是經過多年的習慣,普通人恐怕會被這令人窒息的孤獨淹沒吧。


    但是陳靈已經習慣了這種孤獨。


    初中時的一節體育課上,有個穿著白色短袖的好看女孩,真的是超級好看的女孩,白色的皮膚,大大的眼睛,長長的腿,好看到陳靈忘記了集合,蹲在樹下盯著她直直地看。[]


    她一個人在那裏安靜地玩著雙杠,一圈又一圈,突然一個手滑,直直地摔了下來。


    然後陳靈就嚇得哭了出來。


    他清楚地看到,那張漂亮的臉,緩緩地從空中向下飄落,瞳孔茫然,一點點地迫近絕望,下麵是堅硬發燙的沙地,但他什麽都不能做,什麽都不能做。直到那張漂亮的臉,在沙地裏慢慢地磨破,露出紅色的肌肉,血漿緩緩迸出,像是凍結的噴泉。


    從那時候起,陳靈就習慣了這樣的世界。


    這樣的枯燥練習已經是第三天了,陳靈和往常一樣,沒有吃午飯,也沒有說話,天亮又天黑,他紋絲不動,如同一塊頑石一樣,眼裏心裏隻有同一個詞。


    補刀,補刀!


    郭銘幾次想要打斷陳靈,卻被周振炎搖頭阻止,周振炎單開了一局自定義,手把手地教郭銘打野的各個眼位和反蹲位置。


    太陽穴傳來微微的刺痛,這是身體簡單的警告,雖然絕對時間並沒有那麽強硬的時間限製,但是一直高強度維持,還是會有一些影響。


    “再堅持五分鍾,五分鍾就好了。”陳靈默默想著。


    此時場上的局勢並不容樂觀,在陳靈思考的當兒,有三個小兵的血量降到了半血以下,其中一個還是非常重要的炮車。


    小兵不會在意陳靈的感受,依然揮舞著手中短小的刀劍和魔杖,留給陳靈的時間岌岌可危。


    “咦?”一聲輕咦從陳靈口中發出。


    在琥珀色的光暈中,在無數次枯燥地重複抬槍中,他仿佛看到了一道淺淺的虛影,那是金克斯的影子,顏色淺淡,足足有三個之多,手中的機槍對準三個不同的角度,仿佛在暗示著什麽。


    突然,陳靈想起了隊長的話。


    “那個下午,上路下路的聲音我都聽不到,我隻看得到五個小兵的血量,計算,出手,距離不夠,q,我進入了一種很神奇的節奏。”


    原來是這樣。


    金克斯切換激光炮,一發長炮出手穩穩地收掉炮車,隨後武器在手中旋轉了一個十字,輕機槍出手,左邊一槍出膛的瞬間,借助開槍的後座力,重置普攻,右邊的小兵也化為經濟收入囊中。


    節奏感!


    是的,節奏感,陳靈此時感覺到的,正是零當年初出茅廬,感受到的那種水到渠成的節奏感。


    既然如此。


    陳靈咬咬牙,把太陽穴的刺痛拋在腦後。


    眼中本來開始淡化的金光,驟然變強。


    再來!


    金克斯的手速不斷攀升,在一個人的戰場跳起了一局單人華爾茲,舞動,出槍,舞動,開炮,遊走在戰場的中央,一時間竟然一刀不落。


    陳靈終於第一次看到了,隊長曾經看到的那條路。


    那條通往世界之巔的電競之路!


    “恩,總算是開竅了,補了這麽多小兵,終於開始找到自己的節奏感了。”周振炎無比欣慰地看著陳靈的舞蹈,回過頭,發現郭銘也默默地開了一局人機,練起了補刀。


    “切,這兩小子,有意思。”周振炎也不打擾,大搖大擺地走出網吧喝酒去了。


    十公裏之外的一所高樓裏,一名帶著眼鏡學生打扮的青年,默默地走到王翊身前。


    “老板,你找我有事。”


    王翊此時手中正把玩著一部精巧的mp4,眼神冰冷,輕輕摩挲著那mp4上鏤刻的金色龍紋。


    “葉凱,這個東西是我找人定做的最新款,我把它拿給你用,你知道怎麽做吧。”王翊手一彈,那部mp4就徑直飛到葉凱手中,看得出這個王公子也不是一個頭腦單純的二代。


    葉凱的眼裏閃過一絲掙紮,他仿佛有話要說,卻又最終吞了回去。


    王翊非常滿意葉凱的沉默,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好幹,跟著我,總有一天,你能奪回屬於你的東西,甚至,扳倒黑加吉。”


    聽到黑加吉這三個字,葉凱眼中最後的猶豫一掃而空,他重重地握緊手中那奇怪的mp4,正色說道:


    “老板,我知道怎麽做了。”


    “很好,下去吧。”


    王翊看著葉凱的背影,腦海裏浮現天啟那高高在上的眼神,不由得再次怒上心頭,一揮手,竟把桌上的茶台掀了下去。


    “媽的,跟我鬥!慕容小雨,我要讓你知道,你連我養的一條狗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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