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國。”


    “江南捷報,李成棟奪蘇州反正請降。”


    南匯方城中,再次北伐途中的朱以海聽到這個捷報時,正在吃晚飯。


    “土國寶可真夠倒黴的啊,這是他第三次失守蘇州城了吧?他還好吧?”朱以海一邊吃著海鮮飯,一邊還不忘記關懷一下老朋友土國寶。土國寶這個人雖然毛病一大堆,比如貪婪、殘暴等,他巡撫江寧諸府,可以說當地百姓是倒了八輩子黴才攤這麽個狗。


    反正各種貪汙手段層出不窮,論撈錢的本事,比他帶兵打仗的本事強太多,這人經濟頭腦非常強,不說別的,就這短短幾個月,朱以海從他身上,都弄到好幾十萬兩銀子了。


    人家一個總督一年也就撈個二三十萬兩,他一個巡撫勝過好幾個總督。


    這樣的巡撫若是大明的,朱以海肯定不能放過,但如果是大清的,他可是舍不得他死。


    這簡直就是戰略合作夥伴。


    “土國寶撈錢本事強,逃跑本事也厲害,帶著百餘標營家丁逃出蘇州,硬是穿過了我軍重重封鎖區,逃到了鎮江。”


    “嗯,是挺厲害的,估計沿途諸將也是發現了他的身份,才特意饒他一命吧?”朱以海笑笑,否則的話,他這個前江寧巡撫可是一條大魚,誰會輕易放過他?現在從江蘇到無錫,再到常州、江陰、宜興,到處都是明軍,土國寶再能跑,也沒這本事啊。


    “殿下似乎對李成棟反正不是很感興趣?”


    朱以海搖了搖頭,“孤還是很歡迎有人棄暗投明反正來投的。”


    “這個李成棟有問題?”太子詹事兼大理寺卿陳潛夫好奇的問。


    朱以海對李成棟確實不怎麽喜歡,甚至同樣剛反正的吳勝兆他也一樣不喜歡,雖然曆史上李成棟最後也確實反清了,但這也改變不了他做為明軍卻降清,然後製造嘉定三屠等大慘案,手上沾滿鮮血的事實。


    他最後反正,也不過是因為清廷給他的不符合他想要的,得不到滿足後便再次叛變而已。


    不能說惡人放下屠刀就立地成佛,這樣的話,豈不是在鼓勵人做惡?反正放下屠刀就能成佛,而正常人苦苦修行,有時卻因百善一惡而不得正果。


    雖然曆史上的嘉定三屠等還沒發生,但李成棟卻也是參與過揚州十日屠的。


    在這個亂世裏,無數的文人武將都搖擺不定,真正堅定不移的人很少很難得。


    “曾經攻下過定海的張國柱,還有崇明的高進忠,也都隨李成棟奪蘇州反正。”


    朱以海沒什麽興趣,他擺了擺手,埋頭把飯吃完。


    然後坐在那喝了好一陣的茶。


    “這吳勝兆和李成棟反正,並不是什麽心存忠義,隻不過是清廷那邊逼迫他們較厲,被貶官降職,甚至可能麵臨性命危險,這才改投我朝,這種人其實就是養不熟的狼,隨時都可能噬主。”


    “那不接受?”陳潛夫問。


    “那倒不用,隻要正視他們是狼這個事實,那麽以狼來對待他,那麽還是可以驅使的。”


    “殿下,江南現在局勢很好,清軍增援的八旗無法南下,現在江南到處都在拆城堵河,杭州是不是可以再奪回?紹興也不用棄守?”


    朱以海認真答道,“棄守紹京也隻是做最壞打算,當然現在情況雖然看似不錯,但我們始終還沒跟八旗真正交手,我們的禦營,現在到底有沒有能力跟他們正麵對決,這個很不好說,但孤認為沒必要過度自信,時間還太短,我們禦營還是得謹慎小心,不要盲目自信,否則就成輕敵了。”


    “咱們得繼續發揮我們的優勢,攻擊敵人的弱點,八旗想尋我們決戰,我們就偏不能如他意,戰爭,本就不是簡單的對砍,必須用盡手段。”


    陳潛夫點頭,戰爭說到底打的還是一係列的資源整合。


    韃子的硬實力很強,擁有著一波推平明軍的絕對實力,之前弘光朝廷江北四鎮加湖北一鎮,也算是整合出不弱的實力,若再加上江防幾鎮水師,可以說也是有數十萬大軍。


    弘光朝君臣的戰略對策很傳統,就是依靠長江為戰略依托,然後上遊守荊襄武昌,下遊守淮。


    這個策略確實也沒什麽問題,但弘光沒能跟南宋東晉等一樣劃江而治,最大問題就是簡單的仿曆史上南朝的拒北戰略,卻沒正視實情。


    就如在明末,一直重兵鎮守山海關,但其實清軍屢屢打進關內,卻沒有一次是正麵過山海關的一樣。


    弘光想上倚荊襄下倚江淮,卻忽略了一個更重要的事實,那就是人。


    崇禎十七年的局勢下,他們沒有如此全麵防禦的能力。


    襄陽雖號稱東南重心,但實際上從李自成開始,明末時襄陽數次失守,這座東南重鎮,一點都不牢固。


    荊州在弘光建立時就還在順軍手中,到他們亡時,也還在順軍手中。


    更別說這五大藩鎮的統帥都是些什麽人?兵都是些什麽兵?


    反正就算朱以海來複盤這段曆史,都認定弘光朝毫無翻盤希望,除非他們放棄這套看似四平八穩的戰略。


    但又如當時的史可法等弘光重臣們所說的一樣,如果弘光朝不守南京,不守荊襄,不守江淮,不跟韃子正麵防禦,那麽崇禎崩潰後的局勢,就會一潰千裏,再也收拾不起來。


    人心將不再,也就無大明了。


    大明皇帝可以南下杭州,甚至南下廣州,但那已經不是大明了,也許還能延續個幾十年,但徹底失去翻盤機會,隻會在清軍的追擊下一步步苟延殘喘,最終滅亡在哪個山海旮旯。


    這些說的都對,但問題是弘光守荊襄守江淮,根本守不住,所以一波被平。


    也如崇禎當初在南下這事上猶豫不決一樣,也想南下,又覺得無法南下,最終被一波帶走。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立場。


    朱以海不是崇禎,沒有舍不掉的北京,他也不是弘光,沒有必守的南京。


    對他來說,從崇禎到弘光再到魯監國再到隆武、紹武、永曆諸帝,他們用他們各式的失敗,向他證明了一點,傳統的路子走不通。


    什麽人心什麽其它的都不重要了,因為背上這些,也走不遠,倒不如毫無拘束的大戰一場。


    朱以海不守荊襄,實際上是不守湖北的戰略,因為他沒有這個實力去守,所以幹脆不守,他隻守荊江以南的湖南,守巴東鄖陽山區,大半個湖北地區,被他毀掉,拿來做戰略緩衝區。


    反正湖北地區在明末時已經被反複戰爭摧毀的差不多了,守不住的東西就沒必要心疼。


    清軍擁有無堅不摧的實力,但他們數量不多,清軍再彪悍,他們也需要後勤糧餉支援,他們拉的戰線越長,他們的補給壓力就越大。


    沒有充足糧草器械支援的清軍,實力就會嚴重下降。


    清軍會尋找明軍的主力,就如當年他們攻北京攻南京攻杭州一樣,直接奔襲皇帝、監國所在,擒賊擒王,從最上層瓦解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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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現在他們麵對的是魯監國,朱以海不止一次的對他的部下他的閣臣們說過,紹京也隻是個行在,他朱以海在哪,大明朝廷就在哪。


    他跟太祖朱元璋玩的不一樣,朱元璋是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但朱以海是不守城,不立中心。


    不給韃子目標。


    韃子的缺點是什麽?是人少。


    想當年毛文龍不過據海中一皮島,都能讓後金頭痛萬分。


    再千般打造關寧防線,都不如主動出擊。


    陳潛夫笑笑,“可是殿下這次真要北伐直攻山東?”


    “會不會步子邁太大了點,這可是直接就要打到北京城下了啊,江南形勢大好,何不在江南繼續跟韃子打?”


    “殿下真想打回兗州老家嗎?”


    朱以海喝著茶,神色卻很堅定,“韃子這次抽調四路精銳南下,前後數萬人馬,韃子總共多少披甲?”


    “這些精銳南下後,那麽河南、山東等地必然空虛,我們又何必在江南跟韃子們硬抗,不如跳出江南,繞到他們後麵去,開辟新的戰場。”


    “我們現在實力太弱,就必須不斷的流動起來,不能讓韃子圍住、抓住,隻要不斷的流動,襲擊他們的虛弱之處,積聚實力,才有可能在將來跟他們正麵對決。”


    想當年朱元璋的高築牆戰略能成功,還有個關鍵是緩稱王,是當時的陳友諒等許多稱王稱帝的反王們,為朱元璋吸引走了元朝主火力,才給他這個機會。


    而現在的朱以海,他這個大明監國,是韃子唯一目標,不管他在紹興,還是在福州、廣州,韃子都會不顧一切的窮追不舍,重兵直接突擊過去的。


    “告訴你一個秘密,當年我兄長以派是魯王時,在清軍來襲時,曾把大批金銀珠寶埋藏在魯王府地下,我這次準備去取出來。”


    陳潛夫嗬嗬一笑。


    兗州在山東西麵,緊鄰運河會通河上的濟寧州,在泰山以南,跟曲阜衍聖公是鄰居。


    南麵就是徐州府、海州、黃河、淮安。


    “殿下是不是奔著從濟南過來的譚泰何洛和三順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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