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紹天元年,清順治二年。


    臘月二十五。


    江南重鎮,蘇州。


    明旗出現在蘇州城下,領兵大將乃是蘇浙提督、靖南侯王相,所統兵馬為禦營右廂為主力,王猛的勇衛鎮,張鵬翼的羽林鎮,還有盧象觀的忠肅鎮,加上周鶴芝的蘇浙水師鎮遠鎮,以此禦營水陸四鎮為主力。


    另還有蘇浙兩省四鎮省營等,也有部隊趕來,加上總督、巡撫、漕督、分巡的標營,一麵麵旗幟飄飄。


    江蘇城裏迅速戒嚴。


    暫代江寧巡撫兼操江提督的土國寶站在城頭上看著那無數招展的旗幟,不由的撫垛感歎,“這魯王真是撒豆成兵啊。”


    曹虎提醒他,“那位如今已經正位大統,登臨天位,是大明皇帝了。”


    土國寶聽著牙疼,他現在越發認定嚴經略就是暗中通明了,要不然江寧城中八千戰兵,還有不少炮,咬牙堅守,怎麽也能堅守一陣子的。


    可實際上現在的江寧不提也罷。


    他土國寶自從江寧回來後,聽到的全是些壞消息,本來當初他還打算從江寧城把兩千撫標帶回來,結果嚴我公說江寧需要兵防守,他帶著兵也很難迅速的返回蘇州,硬生生的把江寧撫標留下了。


    但現在聽到的一些零星消息,卻是江寧撫標和江南總督督標在江寧的軍官們大都不是嘩變就是暗裏通明,經曆了幾場兵亂後,最後又在臘八夜明軍的突襲進攻中死的差不多了。


    聽到這消息,土國寶心痛不已。


    好在當初張大猷隻帶了兩千撫標去江寧,蘇州還留了三千。


    回來後,他也是掃地為兵,到處強拉壯丁,勉強又組建起了一支五千人的撫標部隊,甚至還拚湊出了一支五千人的水營。


    當然,其實就是些運河漕工、船工們。


    所擁有的也都是些強征上來的漕船漁船等,而現在從鎮江一路到杭州的運河都結了厚厚的冰,連太湖都冰凍三尺可冰上跑馬,他這所謂水營也就更沒用了。


    蘇州城除了土國寶拚湊的這一萬水陸人馬外,還有一同回來的康喀喇的一千八滿州披甲。


    康喀喇帶著他一千八滿兵,在蘇州城裏劃了一片地區,建了一個城中在,做為滿城。


    看著明軍大舉殺到。


    康喀喇明顯有些慌,但還是帶著一些滿將趕到,麵對著那無數的旗幟,當眾發表了一番明賊不過虛張聲勢,而我大清鬆江杭州之滿州精銳即將趕到,明賊必敗。


    又是誓死守衛蘇州。


    又是殺明賊一人賞銀二十兩的重賞,還喊出敢通明者殺無赦等口號。


    滿州兵成了蘇州守衛的督戰隊。


    撫標頂在最前線。


    不過在那勉強修複的蘇州城牆之外,卻是一副截然不同的景象。


    王師禦營抵達,雖然旗號飄飄,但實際上先來的隻是勇衛鎮這支前鋒,其它幾鎮還在後麵,運河結冰確實影響了行軍,尤其是許多物資運送。


    可蘇州附近的百姓卻都趕來迎接,不僅是普通民眾,地方上的士紳大族,現在基本上都已經站到明軍這邊了。


    土國寶守蘇鬆以來,搜刮百姓的手段層出不窮,百姓苦不堪言,剃發令之下更是惹的天怒人怨,而土國寶三丟蘇州城,李成棟、吳勝兆等先後反正,更令蘇鬆之地徹底糜爛。今年秋糧剛收,結果清軍就開始下鄉搶糧。


    百姓們辛苦在這亂世裏種地,結果剛收獲就被搶走,誰不怒。


    那些大族士紳們有些原本以為恭迎新朝就能繼續過安穩日子,誰知道土國寶可是一點不客氣,今天征糧明天收稅,後天加派,再後天又攤派,攤完再攤,稅上加耗,最後還要借款借糧。


    本是富裕之地的蘇鬆,原本絲織發達,手工興盛,可現在外麵的糧運不進來,本地的商貨沒法流通,不僅那些手工業主們維持不下去,小手工業者更是食不果腹。


    鹽、糧價格都是節節高升,百姓饑一頓飽一頓。


    蘇州城丟了三次,士紳百姓們也被反複劫掠著。


    到如今,所有人都明白,這韃子比明朝的官狠多了。


    繼續下去,早晚要被折騰的家破人亡。


    眼看著如今明軍中興恢複,實力漸強,大家也都盼著明軍能夠徹底的掃除這些韃子,拔亂反正,重現光明。


    牽羊擔酒,士紳地主們帶頭迎接王師。


    王闖子看到這一幕幕,越發命令自己的老兄弟王猛把勇衛鎮把精氣神都打起來,有甲的士兵排到前麵,還把全鎮的戰馬集中起來,搞了幾個騎兵編隊列陣而行。


    炮標還把大炮上綁上大紅綢花,架在馬車上,用馬騾挽著列隊前進。


    王師的威武越發的令來歡迎的士紳百姓們振奮,紛紛歡呼呐喊。


    而勇士鎮的士兵們也大受鼓舞,一個個胸脯挺的更高,頭抬的更高,臉上的表情也越發自豪了。


    有人高呼萬歲!


    “撫院,這明軍氣勢極壯,咱們隻怕守不住啊,”


    蘇州城被攻陷過三次,每次明軍撤離前都組織人手拆城毀牆填壕,明麵上他土國寶連續三次用命奪回蘇州,可實際情況他自己知道,都是掏了銀子才贖回了城,明軍都是收足了銀子,然後拆的差不多了才走的。


    明軍拆一次他修一次,拆一次修一次。


    蘇州城在半年內被三拆三修,可畢竟都是倉促修補,許多地方都還修的很簡單,真要強攻,那都是薄弱之處。


    土國寶望著城下明軍那氣勢,也是陷入沉思。


    明軍的軍容齊整,最重要的是他看到了無數甲衣。


    有甲和無甲是一支軍隊精銳不精銳的關鍵標誌,其實清軍如今的軍服大體還是沿襲自明朝邊軍,就連現在清軍所謂八旗,也不過是以前明軍的一種區分方式罷了。


    明軍以旗幟來區分軍隊,按方位劃分出東南西北中等,而各個方向又以不同顏色標示,比如北方一般用黑色等,具體下來,就是一整套很嚴密的東西。


    士兵們的軍服往往也會根據此有不同顏色,甚至還有主配色來增加種類標識等等。


    所以過去在遼東,明軍和清軍的軍服、鎧甲大體上是差不多的,較明顯的區別就是韃子是剃發拖辮。


    現在朱以海的禦營繳獲了許多清軍的衣甲,基本上也都是直接拿來使用的,也就是在外麵加上一件罩衣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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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是斬馬大刀吧?”


    “嗯,據說之前在徐州,九王的兵就是用此斬馬大刀殲滅了智順王尚可喜的幾千騎兵的。”


    城外炫耀的明軍中,有不少披甲戰士手執大刀,正是這種斬馬刀。


    此刀又名砍刀,刀似彎月,長七尺,刃長三尺,柄長四尺,有點像青龍偃月刀,此刀橫斷馬腳如秋風掃落葉,劈砍起來極為順手和快捷,比起青龍偃月刀來,這種斬馬刀的刀刃部份很長。


    整刀超過兩米長,刀刃就有近一米三。


    明軍的這些斬馬大刀,最初是朱成功的家丁部隊中裝備的,他有支精銳家丁,是從福建帶來的,裝備三十多斤的重甲,再配上一套皮甲,然後執斬馬刀,號鐵人軍。


    能夠硬扛騎兵衝擊。


    朱以海見識過後,對這鐵人軍和斬馬刀都很讚歎,於是令後方軍工廠采購閩鐵大量打造斬馬刀,用以裝備各鎮,組成一支重步兵,以對抗清軍騎兵。


    畢竟明軍缺少騎兵,也缺少馬,麵對騎兵的衝擊時,如果擋不住是很危險的。


    比起單純用長矛或大盾擋,這斬馬刀上可砍人,下可斬馬腿,對付騎兵是可攻可守。


    勇衛鎮號稱禦營第一鎮,既有其老資曆,也是有其戰功做依撐,現在他們的裝備也是不錯的,全軍五千戰兵,一千八輔兵,除了兩協四標八個戰兵營,還有一個總兵直屬標,下轄一個騎兵營一個炮營。


    勇士標兵騎兵營當然遠不如金吾鎮騎兵,他們裝備的主要是騾子,也有一部份馬,雖然不如韃子騎兵精銳,可畢竟也是有四腳馱運,可快速機動的。


    八營步兵裏,每營五百戰兵,都有一百個披甲戰兵,還有一百名火槍手,披甲率達到了兩成,這還沒算那個五百人的騎兵營,更是一支完全披甲,且騎騾馬快速機動的披甲步兵。


    就算是那些還沒有綿甲、布麵甲等鐵甲的明軍,他們也都換裝了統一的戎服,且基本上做到人手一頂鐵盔。


    長矛、刀劍、弓箭、盾牌這些也都搭配的較完整。


    站在城上的土國寶看著這支明軍,再瞧瞧自己身後的守城清軍,不由的暗生感慨,他堂堂江寧巡撫兼提督操江,手下的標兵,因為屢屢戰敗損失,如今披甲率已不及一成。


    至於新招募的幾千撫標和水營,就更別提了,連衣服都還是五花八門的百姓裝束,大多人都隻有一標長矛,甚至是根削尖的木槍。


    而明軍禦營,哪怕是勇衛鎮的輔兵們,都是統一的藍布軍服,甚至都還有刀、槍、弓箭等武器配備。


    王猛帶著勇衛鎮在蘇州城下搞了個會操表演,既給來迎接的士紳百姓們看,也給城上的清軍看。


    百姓們看的熱血沸騰,對這支強大的禦營喜愛不已,甚至許多百姓早聽聞皇帝一直為禦營士兵娶媳婦,於是直接把家中合適的姑娘帶來,直接往隊伍裏推。


    曾經的明軍在大明士紳百姓眼裏,那是很下賤卑賤的,甚至如乞兒般,要麽就是強盜**,是看到就嫌,能離多遠就離多遠,而現在這些禦營明軍,給他們的印象卻是威武而又讓人羨慕的。


    城外軍民一家親,甚至開始拉郎配。


    而蘇州城上,土國寶卻是覺得牙疼的很。


    “報,軍門大人,又有一支明軍開過來了,打的是禦營羽林鎮的旗號,統兵將領好像是張鵬翼!”


    “嘶!”


    土國寶感覺牙更疼了,張鵬翼他是知道的,他兄弟幾個非常能打,而羽林更是明皇的禦衛親軍啊。


    蘇州這是要第四次失守了?


    他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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