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在以前,雲牧絕不會說出這種話。同樣的,要是在以前,這個已然白發蒼蒼的老人也不會容許別人對自己說出這種話。


    但以前就是以前,現在就是現在。時間不同,情況也就完全不同了。


    “你知道,如果在以前,你說這句話,我現在肯定已經出手了。”老人看著雲牧道。


    “我能理解,不過你如果覺得憑你的徒弟就能為你報仇,那你至少還得多等幾年。”雲牧麵無表情道。


    “可是這幾年我已等不了了。”老人說道,“我的時間已經不多。”


    “所以你該做決定了。”雲牧說道。


    “能幫我倒杯茶嗎?”老人忽然說道。


    “沒問題。”雲牧走過去,從一旁的案幾上拿起一個茶杯,然後提起茶壺倒了一杯茶。


    “你喜歡看詩嗎?”老人端著茶,輕輕抿了一口,然後問道。


    “不喜歡。”雲牧說道。


    “那你有喜歡的詩嗎?”老人繼續問道。


    “有。”雲牧說道。


    “哪首?”老人問著,突然從懷裏拿出一本詩書,“也許我們有相同的愛好。”


    “這好像不重要。”雲牧說道。


    “是,是不重要。”老人自言自語,然後翻開詩書的一頁。“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老人的眼睛開始迷茫,雙手撫摸著詩書,眼中滿是懷念,他似乎又回到了自己意氣風發那時,在種滿芍藥花的院子裏,向妻子求親的那一幕。


    “有時候,回憶真的很美好。我喜歡這首《關雎》,非常喜歡。”老人放不下他的回憶,但又有誰,能夠輕易的放下自己最美好的回憶呢?


    “你的回憶隻會折磨你,這十年來不斷的侵蝕著你,所以,與其帶著這些回憶遺恨的死去,不如帶著對這些回憶的感情,親手畫上一個句號。”雲牧說道,他的語氣無情極了。


    “我沒辦法相信你。”老人終於說出了難言之隱,的確,他沒辦法相信雲牧。“哪怕你不是巴中王府的人,我也沒辦法相信你就是真的要殺巴中王的。”


    “我給你的選擇好像有兩個。”雲牧說道。


    “但你覺得我還有能力選第一個嗎?”老人反問道。


    “我給你時間考慮。”雲牧說著再次提起茶壺,為他滿上一杯茶,“就以此杯茶為限,茶若是冷了,如果你不同意,那麽我就會離開。不過我還是會去殺巴中王,但你就這輩子都在這森山老林裏枯坐,然後帶著遺憾死去。”


    “你殺巴中王,一樣也是殺。我把我的力量給你,你也是殺。那麽給不給,又有什麽區別呢?”老人問道。


    “你自己很明白,我去殺,成功了,那是我為自己的親人報了仇,與你無關。而你將你的力量給我,那麽這其中也就有了你的幫助,也就是說,是合我們兩人之力殺了巴中王,而我們身上的仇也就都報了,你...死也可以瞑目了。”雲牧說道。


    老人沉默,沉默...


    “你慢慢想吧,茶還熱著呢,把書借我看一下吧。”雲牧說道,然後從老人手裏接過了那本詩書。


    茶,涼的很快。但人的心,涼的更快。


    “我已經考慮好了,我覺得我那徒弟的資質不錯,三年內應該能到先天。”老人看著坐在那裏的雲牧說道,語氣中充滿著自信。


    雲牧二話不說,站起來就往門外走。


    “你難道不應該說點什麽,做點什麽嗎?”老人在雲牧背後說道。


    “難道我還要殺了你?”雲牧轉過身,反問道。


    “我以為你會這麽做。”老人笑道。


    “如果我能有把握以最短的時間殺了你,那麽我不介意這麽做,可惜我不想浪費時間。”雲牧說道。


    “那麽,不送。”老人笑道。


    雲牧抱拳告別,然後轉身離去。


    “你能再幫我看看院子裏的芍藥嗎?”這時,老人的聲音又傳了出來。


    雲牧也不厭其煩,道:“可以。”


    “你幫我看看,那株隻開了兩朵花的芍藥現在長得如何了?”老人高聲道。


    “花朵生機飽滿,整株花高度過膝,葉子翠綠,青翠欲滴。”雲牧說道。


    “哈哈哈。”老人大笑起來,“小子,進來吧,我同意第二種選擇。”


    雲牧臉色微變,他沒想到這人竟然真的會同意,如果是他的話,那是萬萬不可能同意這種根本沒有一點可信的要求的。


    “我時間不多了。”進屋之後,老人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句。


    “這幾年來我苟且偷生,唯一想的就是報仇。而好幾次我差點忍受不了這種生活,想要追尋她們母子而去。”老人沉重的說道。


    “可是,我都忍了下來。”老人看著雲牧,“我不怕死,但我就怕我報不了仇。”


    “我的希望,隻有一個,那就是我的徒弟,我希望他能幫我報仇,為此我不惜傾盡心裏來教導他。”老人說道。


    “他的確很優秀。”雲牧說道。


    “是的,他在三年之內一定能突破先天。”老人自信滿滿。


    “所以你答應我的要求,實則還是因為你這個徒弟?”雲牧說道。


    “是的,就算你拿走了我的修為,並且沒有去殺巴中王,那麽他也一定會去幫我殺,而他是我一手教出來的,他去殺巴中王,也相當於是我殺巴中王。”老人說道。


    “那麽我猜,你的徒弟一定不會回來了。”雲牧說道。


    “你真聰明,在我察覺到有人跟著他來到這裏之後,便在那本給他的秘笈中加上了一句話,那就是讓他走,走得越遠越好,等以後修為有成,再幫我去殺巴中王報仇。”老人說道。


    “隻是我不知道,你要怎麽拿走我的修為。你要知道,我的修為就等同於我的生命,如果不是我有先天後期的修為支撐著,恐怕我現在早就死了,據我所知,這世上還沒有人能夠攝取別人的修為為己用。”說到這裏,老人臉色一變:“難道你是魔道修士?”


    “不是,這秘法是我師門傳下來的不傳之秘。但這秘法有一種限製,從這限製上麵,足以看出這不是魔道秘法。”雲牧說道。


    “什麽限製?”老人問。


    雲牧看著老人,一字一句道:“隻能攝取在半個時辰內死亡的修士身上的力量。”


    雲牧站在屋外,手中隻拿著一把劍鞘。而劍鞘之中的化雲劍已經不見,雲牧看著在微風中舞動的芍藥花,突然發現,這真的是世界上最美的花。


    ‘噗’利刃刺破皮膚的聲音響起,雖然很輕微,但身為先天修士的雲牧足以聽的很清楚。


    ‘嘩啦’屋子裏一陣響動,然後便歸入沉寂。


    “唉...”雲牧深深的歎了口氣,他知道這樣做很殘忍,但其實,這也是他的一種解脫。而以他的力量,與其在這裏枯坐直到最後老死消散於天地間,還不如交給自己,去報那血海深仇。


    走進屋中,便看到他倒在一片血泊之中。他是自刎的,化雲劍閃爍著青光,看上去讓人心生寒意。


    撿起化雲劍,還如鞘中。雲牧盤坐在老人的身邊,運轉七彩玄光,緩緩將雙手伸向了老人。


    ‘嗡’在雲牧雙手接觸到老人身體的那一刻,一陣劇烈的七彩玄光霎那間爆發出耀人的光芒。


    而一道道白色的真氣,正被七彩玄光從老人的身體之中攝出。


    真氣,當修士活著的時候,是屬於你的。但當修士死亡之後,真氣就會失去其主,在修士死亡後會慢慢的從身體消散,歸於天地。


    這也是令無數修士遺憾的事情,因為從古至今,不知道有多少實力高強的修士隕落。但他們生前的力量,也會隨其身亡而回歸天地。


    要是能將這些人的力量據為己有,那該有多好啊。但是,這千百年來無數修士夢寐以求的事情,正在被一名少年施行著。


    無主的真氣,在被七彩玄光吸納入雲牧體內的瞬間,變得躁動不安。但七彩玄光的力量無疑是很強大很神奇的,更何況七彩玄光此刻布滿了雲牧全身的穴道。在吸納進來的真氣發生躁動的一瞬間,雲牧體內的穴道中閃過一道耀眼的七彩光芒,然後那些暴動的真氣霎時間就被鎮壓了下來。


    然後雲牧在雲牧體內的七彩玄光,便開始包裹著這些真氣,開始同化起來。


    一位先天後期體內的能量,無疑是龐大的。這能量可以理解為真氣,但更準確的則是,這幾十年來累積的基礎力量。但這種力量在修士進入先天之後,就會和真氣合為一體。


    所以說一位修士體內的力量,並不單單隻是真氣。但用‘真氣’二字,便可以概括全部了。


    這龐大的力量如同一座小型的寶庫一樣,源源不斷的被七彩玄光吸納進入雲牧的體內。一時間雲牧丹田可謂是空前的膨脹。


    與此同時,那些七彩玄光開始慢慢的從雲牧的周身穴道散出,籠罩著雲牧全身每一處地方,然後雲牧丹田中的那些真氣,以及那還在源源不斷匯入的真氣,開始向著雲牧的下周身穴位衝擊。


    先天,就是一個衝擊穴位的過程。從後天到先天,要衝開任督二脈。而從先天初期到先天中期,則要衝開下周身的所有穴道。至於從先天中期到後期,便需要衝開上周身的全部穴道。


    ‘轟’雲牧身形一震,衝擊下周身穴位,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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