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牧從儲物袋中拿出一百兩銀子,來到外圍人群中,遞到一個正在抹淚的男人麵前道:“去,拿著這些錢,把鎮上所有的大夫都請來,要快,人命關天。(.)”


    男人一滯,隨後一把奪過雲牧手中的錢,轉身飛奔了出去。


    這邊張大虎的妹妹張小妹正準備抱起自己的母親去醫館,可是她身上實在沒有了一絲力氣。她已經兩天沒吃飯了,為了給母親治病,家裏該賣的東西全賣光了,就連鍋碗瓢盆都拿去賣了。


    她哪還有什麽力氣?她眼裏隻剩下了絕望,還有心痛,心痛她的哥哥。但是...這又能如何?她愛她的哥哥,便更不能原諒他的所作所為。


    雲牧快步來到張小妹的麵前,蹲了下來,張小妹抬起頭看著雲牧,雲牧心中一驚,這是一雙什麽樣的眼神?充滿了絕望,充滿了悲傷,以及充滿了怨憤的眼神。


    雲牧努力使自己的語氣溫和,道:“別怕,大夫馬上就來了,我已經讓人去請了,錢我來出,你別多想,就當是我借你們的,你們以後可以慢慢還我。”


    張小妹呆在原地,許久才反應過來,隨後抱著母親激動的就要給雲牧磕頭,但雲牧輕輕扶著她的肩膀,笑道:“人不怕窮,怕窮後失節。我的錢如果不為你母親去治病,那麽留著它還有什麽用處呢?”


    張小妹看著雲牧臉上的笑容,眼中再次流出溫暖的淚水,隻是這一次,她的眼中流出的,是希望的淚水。


    雲牧的這個笑容,將永遠的留在張小妹的心底。就算天地毀滅,也抹之不去。


    雲牧此時又用右手把住了張母的手腕,很冰涼,涼的可怕。雲牧臉色逐漸嚴肅起來,張母的情況已經危在旦夕了。本來就重病纏身,又遭此打擊,再堅強的人也支撐不住。


    但還好。雲牧有辦法。


    體內的真氣慢慢的從雲牧指尖被輸送到張母的體內,慢慢安撫著張母體內那混亂的氣息,慢慢的幫她理氣順氣,很快,張母的呼吸便從剛剛的若有若無變得急促起來,再由急促變得平緩,而臉色也變得比剛剛好看的多。


    感覺到身邊多了一個人,雲牧側目,隻見張大虎在一旁,關切的看著自己的母親。張小妹擦了擦眼淚。感受著懷中母親均勻的呼吸,一顆心也放了下來,冷眼看著自己的哥哥,道:“你也知道關心母親嗎?”


    張大虎跪在那裏,破爛的衣服顯得有些衣不蔽體。但一個大男人為了自己的母親做到這一份上,不管他是偷是搶,都已經值得人們尊敬。是以周圍的人都已經不把他當小偷看,而是當作一個大孝子。


    但張小妹卻無法原諒自己的哥哥,愛之深,責之切。


    雲牧看著張大虎,問道:“肩膀疼嗎?”


    張大虎一愣。這才感受到剛剛被雲牧劍鞘拍到的地方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


    雲牧上前,一手搭在張大虎的肩膀上,一手拉著張大虎的手臂,輕輕一扯一轉,‘哢吧’一聲,肩膀的骨頭便恢複原位。而那股劇痛也隨之消失。


    “把東西還給人家吧,我已經幫你們去請大夫了,一切費用由我來出,不過,你以後得還我。”雲牧說道。


    張大虎臉上露出狂喜之色。連連點頭道:“一定,一定,就算做牛做馬,我也會還的。”


    然後張大虎幹脆利索的拿出錦袋,送到儒雅男子的麵前,麵帶愧色的說道:“對不起...我...我...”


    儒雅男子也是一臉的慚愧,他接過錦袋,道:“兄弟,剛剛我錯怪你了,隻是這些錢我也十分需要,所以不能借你,抱歉。”


    張大虎憨憨的笑了笑,不說話,卻是一個勁的搖頭。


    “讓讓讓讓,大夫來了,大夫來了。”外麵響起一陣吵雜的喝聲,隨後四五名大夫挎著藥箱擠了進來。


    “病人在哪裏?”五名大夫齊聲問道,隨後五人同時看向了另外的四人。


    氣氛有些凝固,也有些尷尬,尤其是剛剛被雲牧叫去請大夫的那人,此時也是一臉的尷尬,“這個...這個...五位大夫,情況緊急,不得已...”


    “哼,你既然叫了他們,又何必來叫老夫?簡直荒唐,既然不信任老夫的醫術,那麽告辭。”一名長著山羊胡的大夫氣咻咻的就要轉身離開。


    “曾老三,你這是什麽意思?叫了別人,為什麽還要叫我?以後你家看病都不要來找我了,胡鬧。”另一名長著絡腮胡的大夫也說道。


    “不治了不治了,就算是縣太老爺我也不治了。”第三名大夫說道,同時另外兩名大夫也都擺出了態度。


    “大夫,大夫,求求你們救救我母親。”張小妹突然上前,跪在五人的麵前道。


    而張大虎也一起跪了下來,又磕頭又求情。


    “不救,就算你們再怎麽求,今天我也不救。”一名大夫冷聲說道。


    一個小鎮,五名大夫,本來就有些多,相互之間競爭十分激烈,此時竟被人同時請了過來給一個人看病,這在醫者這個行業是很大的忌諱。


    “醫者父母心,就算人家同時請了你們五人,也是一片孝心,你們怎麽能如此無情?”這時那儒雅男子指著五人說道。


    “無情?老夫我一生救人無數,從未受過如此怠慢,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山羊胡說道。


    “太不講道理了,哪有大夫不給病人看病的?又不是不給你錢。”周圍的人群頓時哄鬧起來,紛紛為張家兄妹打抱不平。


    而此時,一名麵龐白淨的大夫冷眼環顧四周,道:“那你們以後也別找我們看病?”


    頓時眾人不吱聲了,大夫是不能得罪的,因為人活一世,誰沒有得病的時候?生病的時候,總是要找大夫的。


    “告辭了。”山羊胡說完,轉身離開。


    而另外四人也都同時轉身,準備離去。


    “站住!”一聲用真氣發出的厲喝頓時在眾人耳邊炸響。所有人隻覺一陣頭暈目眩,耳中嗡嗡作響。


    而那五名大夫,此時也被喝住,呆愣愣的站在那裏。許久在轉過身來。


    那五名大夫看著雲牧,而雲牧也冷冷的看著五人,隨後拔出了手中的化雲劍,來到了鎮口處寫著‘芙蓉鎮’三個大字的巨石旁。


    ‘吟’雲牧驟然揮劍,隻聽化雲劍一聲輕鳴,隨後一道白虹閃過,‘呲啦’一聲,眾人便看見那巨大的圓石竟然攔腰被斬斷,‘轟隆’上半塊巨石落地,大地一陣顫抖。


    而再看雲牧手中的長劍。絲毫無損,連一個小小的缺口都沒有留下。


    眾人目瞪口呆,‘咻’雲牧右手一揚,化雲劍脫手而出,在天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曲線。然後落地,劍尖朝下插在了五名大夫前麵的泥土中。


    五名大夫麵露驚恐之色,渾身顫抖不止,“你...你...你想做什麽?”山羊胡大夫聲音驚顫的說道。


    雲牧上前兩步,從懷裏拿出五錠銀子,拋到了五人腳下,寒聲道:“你們今天要是治得好這位老人。這銀子你們拿去。要是治不好,你們,以及你們的家人,就會像這塊巨石一樣,自己考慮吧。”


    雲牧說話間放出了身上的殺氣,五名大夫頓時渾身發寒。如墜冰窟。


    “你...你...我...我...”絡腮胡大夫指著雲牧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而雲牧直接上前,一腳踹在了此人的胸口。


    ‘噗’絡腮胡一口鮮血噴出,身體頓時如同羽毛一般飄了出去,然後重重的砸在了一麵牆上。再然後倒地不起。


    雲牧麵色陰沉的看著剩下的四人,道:“他恐怕要先給自己看病了,看的好就能活,看不好就得死。你們,救是不救?”


    “救救救,我們救。”四人馬上恐懼的點頭,然後飛快的上前來到張母的身旁,快速放下藥箱,並且打開,隨後為張母診斷起來。


    但讓人啼笑皆非的是,看病得先把脈,但兩隻手四個人,隻有兩個人開始把著了脈。而剩下的兩人急急忙忙,心裏又害怕雲牧,竟然一人一個把張母的腳給抱起來假裝診脈。


    “嘿,這兩位原來還會獸醫。”人群中有人笑道。


    那兩名大夫臉色通紅,抱著一隻腿放下也不是,抱著也不是,幹脆就幫張母按摩起來。


    雲牧目光輕輕掃了一眼人群,霎那間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張大虎看著為自己母親看病的四人,心情複雜無比。又高興又擔憂,高興的是母親的病終於能看好了,擔憂的是從此得罪了芙蓉鎮的大夫,以後恐怕...


    但此時也想不到那麽多了,隻要母親的病能好,管他那麽多呢。


    張小妹倒沒想那麽多,她充滿感激的看了雲牧一眼,卻發現雲牧的目光也不經意的看向了自己。微微一怔,張小妹看著雲牧清秀的臉,甜甜一笑。


    而雲牧也報以笑容,但很快便移開了視線。


    很快,為張母診斷的結果出來了,也許是怕死的原因,前兩位把脈之後,還讓另外兩人也來把了把脈,四人第一次共同協商了一些,交換了意見之後,才確定了張母的病情,於是四人無比謹慎的斟酌了又斟酌,最後終於開出了一個方子。


    “謝謝大夫,謝謝大夫。”張大虎和張小妹連連道謝。


    四人連稱不敢,雲牧看著四人指著地上的五錠銀子道:“這些錢是診金和藥費,她們今後抓藥都會來你們那裏抓,我就住在這附近,這老人的病情我會隨時關注的,最好不要給我找麻煩的理由。”


    四人臉色發苦,但也隻能拍胸脯做保證。


    然後雲牧又拿出一錠銀子,交給了張大虎,道:“拿去,給自己還有母親和妹妹好好買一套衣服,然後好好吃些東西,最好吃些補身體的,你看看你妹妹,都餓成什麽樣了,你不心疼別人心疼。”


    張大虎看了一眼麵黃肌瘦的妹妹,鼻子一陣發酸。心裏堵得難受,默默的接過雲牧的銀子,重重的點了點頭。


    “快帶著你們母親去抓藥,然後回家去吧。老人的病拖不得。”雲牧說道。


    兩兄妹馬上站起來,跑向了自己的母親身邊。張大虎背起了自己的母親,然後看著妹妹道:“妹妹,你去拿下藥,我背母親回家。”


    “嗯。”張小妹乖巧的點了點頭,然後轉身跟上了那四名大夫,但她臉色迷茫,很顯然是不知道到底該跟哪個大夫去抓藥,這是個很艱難的問題....


    雲牧看著張小妹,道:“算了。我和你一起去抓藥吧。”


    張大虎一喜,他也正擔心呢,現在雲牧跟著去,那肯定是最好的了。


    張小妹瞬間隻覺得心中無比踏實,看著雲牧便點頭應道:“嗯。”


    走在芙蓉鎮的青石街道上。一路無言。四名大夫最終還剩一個山羊胡,因為雲牧決定了去他那裏抓藥而另外三人經過雲牧允許之後已經躲瘟神似得跑了。


    走在街道裏,一陣陣香氣飄來,有肉香,有酒香,也有素食的清香。


    ‘咕咕’‘咕咕’一陣奇怪的聲音響起,雲牧看響了身邊瘦弱的張小妹。


    而張小妹此時低著頭。臉上脖子上都是一片通紅,似乎感受到了雲牧的目光,她抬起頭來,羞怯的說道:“對...對不起...我餓了...”


    雲牧柔聲道:“多久沒吃飯了?”


    張小妹黯然的說道:“兩...天...”她說話時有氣無力,如果不是因為心裏牽掛著母親,恐怕早都支撐不住了。


    “家裏該賣的都賣了。可是還是不夠給母親看病,要是今天不是遇到公子你...”張小妹滿臉的感激之情。


    走在前麵的山羊胡大夫渾身微震,他也是有子女的人,如何不懂張小妹的話?


    “鄭小四,來一碗鮮雞湯。四個灌湯包,趕緊的。”山羊胡突然朝前麵的飯館吼道。


    雲牧微微皺眉,但很快便舒展開來,既然山羊胡叫了,那自己就不叫了吧。


    “哎...邱大夫,您怎麽來了,快進來快進來,一碗鮮雞湯,四個灌湯包是吧,好咧。”一個精幹伶俐的小夥子走了出來,朝山羊胡說道。


    “不用了,你趕緊給我端過來,趕時間。”山羊胡說道。


    很快,鄭小四便端著鮮雞湯拿著灌湯包走了過來,山羊胡端著雞湯,遞到張小妹麵前,道:“姑娘,剛剛是我不對,來,兩天沒吃飯了,先喝碗雞湯開開胃。”


    張小妹有些受驚,向後縮了縮,看著雞湯吞了口口水,但還是搖了搖頭。


    忽然,一張大手撫上了她的腦袋,張小妹頓時溫暖無比,抬頭看去,隻見雲牧笑道:“乖,喝吧,有力氣了才好照顧母親啊。”


    張小妹眨了眨眼睛,淚花頓時閃現,她輕輕捧過雞湯,碗裏的熱氣撲到臉上,張小妹已經泣不成聲,“你們...你們...都是好人。”


    雲牧看了一眼山羊胡,山羊胡一驚,但很快便慚愧的低下了頭。


    “這姑娘,怎麽回事啊?逃難的嗎?”鄭小四驚訝的說道。


    “她和他哥哥為了給母親看病,把家裏的東西都賣了,但還是湊不夠診金藥費,已經餓了兩天沒吃飯了,她哥哥被逼的沒辦法,去偷錢想給她母親治病,最後挨了一頓毒打,她母親都給氣暈了。”雲牧第一次說這麽多話,但他實在覺得不說出來不好受。


    鄭小四睜大了眼睛,隨後雲牧說的不太清楚,但他還是能夠感受到張小妹和她哥哥的那種處境。看著衣不蔽體的張小妹,鄭小四無比感動,孝子,又有誰不喜歡呢?


    “得,就衝姑娘你這赤子之心,這雞湯和包子我就不收你錢了,如果不夠,今天你盡管吃,算我的。”鄭小四說道。


    張小妹那兩天未進食的腸胃已經放開,她貪婪的喝著雞湯,聽到鄭小四的話還直搖頭,哽咽道:“夠了夠了,謝謝...謝謝。”


    喝完雞湯吃完包子,張小妹的精神好了許多,在山羊胡那裏抓了藥,準備離開時,卻被雲牧叫住了。


    “你再開幾副藥湯,補身體的,藥錢不是問題。”說著雲牧又掏出五十兩銀子擺在了櫃台上。


    “不需要的...不需要的...”聽到雲牧說補身體的藥湯,張小妹很快就知道這些是給誰的,於是連忙擺手。


    雲牧止住了她,道:“不要拒絕,這些錢隻是借你們的,以後要還我的。”


    張小妹立時不再說話,隻是心中的感激越來越濃。


    山羊胡很快便又抓了兩副藥材,是做藥湯的。


    拿好藥之後,雲牧和張小妹離開了醫館。


    “你馬上回家,將藥熬給你母親喝,還有,這些米在你母親醒來之後,熬粥給她喝,喝完如果她覺得餓了,就給她做飯吃。這些雞肉,同樣一起做給你哥哥和母親吃。”雲牧將手裏買好的東西全部交給張小妹,雖然多,但也不是特別重。


    張小妹有些驚訝,道:“這麽多東西...”但馬上看著雲牧的眼神,便閉口不言,隻是心中將雲牧的恩情牢牢的記了下來。


    鎮口,雲牧上了馬,見張小妹凝望著自己,笑道:“快回去吧,一定要好好照顧你的母親。”


    張小妹突然開口問道:“請問你住在哪裏?”定了定,她又道:“以後好給你還錢。”


    雲牧笑道:“錦繡村。”說完揚鞭策馬而去。


    隻留下呆呆站在鎮口的張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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