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名高速上,那輛原本與惡魔Z並肩行駛的大卡車,因為春本海人的減速,已經呼嘯著消失在了前方黑暗的道路中。


    惡魔Z後視鏡中,漸行漸遠的高速路麵上,一名全身綻放著白光的無頭老婦人,正停留在原地、雙手合十,從斷裂的脖子處開始逐漸化作白光散去……


    『後視鏡裏的世界,越來越遠的道別』


    “快停車,讓我、讓我去看看……”


    顧不得理會那向自己投擲“不明物體”的大卡車,在惡魔Z停穩之後,常田廣誌如癡如醉、跌跌撞撞地奔向那具已經消散到膝蓋的瑩白身軀……


    “不可能!!!這怪異,成、成佛了?!”


    高速婆婆,竟然在自己這“大力貼麵吻”之下,成佛升天了?!


    奈何距離太遠,待他跑到近前,就連夜空中的白色光點,都已經消散殆盡。


    “剛才,絕對不是我幹的……究竟……發生了什麽……”


    漆黑寂靜的高速路麵上,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告訴我……為什麽……成佛了?”


    隻剩下頹然跪地、淚流滿麵的常田廣誌,得不到解答的問題,在黑暗中飄蕩。


    身為追尋“成佛奧義”多年的除靈者,他自然知道,身為怪異的高速婆婆,絕對不可能在與自己這激情四射、舌抵纏綿的一吻之下就“成佛升天”。


    追尋了多年的“成佛奧義”,知道的越多,卻越發迷惑。


    “常田副會長,你怎麽了?別趴在路麵上,很危險……”


    後方的春本海人,揉著酸痛的脖子,上前將他扶起。


    “有煙嗎?”


    顫抖著坐回車內,常田廣誌從駕駛座上拿起晚上才取下不久的頸部固定器、熟練地戴了回去,頸部的疼痛才緩解了一些。


    他接過了春本海人遞來的卷煙,在對方的幫助下低頭點燃。


    “不,春本君,你不知道,再次親眼鑒證‘成佛’,對我意味著什麽……咳咳咳……”


    用袖子擦了擦臉上殘留的不明液體,咳嗽著吐出肺部的煙霧,常田廣誌用自嘲的語調說道:“你或許不知道吧,被人稱為「成佛上班族」的我,已經十年沒能讓怨靈成佛了……”


    “什麽?!”


    十年前,意外將怨靈成佛之後,常田廣誌受到時本一郎親自提攜,以“成佛上班族”的稱號,逐漸成為除靈者中的名人。


    但是,他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懂什麽“成佛”。


    盛名之下,他耗費了大量的時間,通習各路除靈流派,打造出了無數除靈道具,想要破解“成佛”的秘密。


    可是,縱然除靈手段日漸高強,卻依舊沒能再接觸到哪怕一次“成佛”。


    學到的越多,卻越發地認識到自己的無知、以及“成佛”的遙不可及。


    如果用自己的臉撞一下就能讓怪異成佛,那他這十多年的時光,豈不是個玩笑?


    “身為外行的我不太懂,怨靈退治了就好了,成不成佛,真的有那麽重要嗎?”


    看著常田副會長神情如此頹然,春本海人不解地問道。


    “對你們來說,或許覺得不太重要……用靈力將靈體強行抹殺、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如果將這種除靈方式比喻為‘殺死靈體’的話……”


    看著指間忽明忽滅的煙頭,常田廣誌眼神越發深邃。


    “那麽,消除怨氣和執念、讓靈體自我解脫,有機會重入輪回開啟新的人生,代表著除靈最高境界的成佛,就是在‘拯救靈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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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在你的家人、甚至是自己身上,你會選哪一個?還能覺得,不太重要嗎?”


    聽見這個問題,春本海人啞口無言,一時間竟難以回答。


    “抱歉,根本不懂成佛的我,沒資格問這個問題……或許,直到我死的那一天,也未必能知道成佛的奧秘,究竟是怎樣的吧?!”


    自嘲一笑之後,之前在高速路上發生的一幕幕,不斷在常田廣誌腦海中回放起來。


    靈光一閃,他愣愣地看著自己袖子上的黃色液體,低頭聞了聞。


    “難道,是因為我臉上這東西……”


    竄入鼻尖的,是一股刺鼻、騷臭,微微帶著氨氣,莫名有些熟悉的味道……


    “嘖嘖,不對,液體類的除靈道具雖然不少,卻沒有一種能達到那樣的效果,應該需要對應的秘法。”


    『之前似乎聽到,那人喊了句,哈什麽來著,難道就是咒文?』


    似乎不太確定,他又用手指沾到嘴裏舔了舔。


    “嘖嘖,所以,駕駛那輛大卡車上,應該是一名很厲害的除靈者!而他的目的,和我們完全一致……”


    吮吸著手指,常田廣誌覺得自己逐漸接近了事情的真相。


    『可惜量太少了,根本分析不出來,如果再多一點……』


    “那人煞費苦心地做了許多‘不守規矩’的事情、吸引了高速婆婆的注意力,打算祭出這件足夠讓怪異成佛的強力道具,一勞永逸解決目標……”


    他顫顫巍巍地跑到後方不遠處的路旁,撿起了一件事物。


    “……卻誤打誤撞,命中了我?!”


    那赫然,是一個已經變形的塑料礦泉水瓶,瓶身內壁還沾著數顆騷黃的水滴。


    “這究竟,是何等強大、又是如何製作的除靈道具……”


    常田廣誌癡迷地將那礦泉水瓶口放在鼻尖聞了聞,皺了皺眉頭。


    “是教皇賜福過的聖水、還是龍國傳說中的黑狗血?又或者,是用某種獨特的材料、在神社中供奉多年的禦手洗……”


    他之所以如此癡迷於製作除靈道具,就是希望能夠研發出量產強力除靈道具的技術,將除靈者這個行業從依賴刀劍和肉體力量的“原始戰國時代”推進到隻需要高明的火器和速成訓練的普通人就能左右戰爭格局的“明治維新時代”。


    隻有到了那個地步,沒有深遠傳承、強大天賦的普通除靈者,才能夠依賴強力除靈道具,與那些詭秘莫測的存在,有著一戰之力。


    然後,在春本海人驚悚的眼神中,常田廣誌以嚐遍百草的神農一般神聖的姿態,昂首舉起了手中的塑料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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